许天一的回答被一个孩童稚女敕的声音打断,所有人都是一愣,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口只有七八岁的一个小女孩子。
或许,如果出现在教堂门口说‘请等一下’这句话的人是个男人,他们可能都不会有如此的惊讶!
小孩子身上有些脏,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和她瘦弱的身板看起来格格不入。见这么多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在她身上,有些怯场,眼神慌乱,身子颤抖,紧紧的一咬牙,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缓缓的走向那个一身洁白的新娘。
“嗯,那我今天不想回去,我们去兜风好不好。”许天一继续赖皮,她是真的醉了,换做平日这些话她是断然说不出来的!
这些花瓣还是刚到公司时秦慕送的,那时她刚网购了一大袋,就送了些给自己。
她低着头像是背演讲稿一样说了一大堆,最后连她自己到绕晕了,茫然的看着一脸笑意的郁诺南,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先生,要不你将药咬碎合着水用嘴渡给少夫人吧,这样折腾下去,少夫人被呛得多难受啊。”小陈在一旁好心的建议。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许天一伸手接过,盒子不重,扣着盒盖的手却迟迟不动,有种不安在心里像发了芽一样疯长!
“好,80码。”
身旁有低沉的笑意传出。
天啊,昨晚竟然死赖在郁诺南的怀里,不只赖了,还抱了。果然,还是不能生病,要不这丢脸的事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呢!
“我开车。”许天一伸手去拿桌上的车钥匙,好几次都落了空,最后还是在尹向然的帮助下才将那串钥匙握在手里。
“先生。”
空气里都是和中国不一样的味道。
话音刚落,一张叠得整齐的手巾递到她面前,唐清水一眼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的barnett,想起刚刚自己低喃的话,脸色顿时窘迫不已。
“这是红色,许天一你看清楚,这是大红色。”唐清水脸上明快的笑意此时看起来特别的悲凉,这话虽然是对许天一说的,但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郁诺南。看到他陡然沉下的脸和看向她时眼里警告的神色,她的心也在那一刻痛的无以复加。
郁诺南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许天一用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颓然的坐着!
突然的温暖让昏睡的许天一惬意的嘤咛了一声,缩着身子往郁诺南怀里拱。
“姐姐,这是外面有个姐姐让我送给你的,她说一定要赶在你说‘我愿意’的时候交到你手上,并且希望你能立刻打开。”小女孩的声音很稚女敕,一字一句的咬得特别重,在偌大的安静的教堂里尤为清晰。
“天色晚了,你好好休息。”
“阿然,我离家出走好不好。”许天一眼里闪着潋滟的光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整张脸泛着薄薄的红晕,见尹向然不说话,她甚至赖皮的去拉他的手臂。
门外有敲门声传来,一声接一声,郁诺南用手捂住许天一的耳朵后才开口,“进来。”
她听见尹向然说:“天一,活下去。”
许天一的唇瓣微启,拒绝的话被身侧的男子打断,她回头便跌进了男子深邃浅笑的眼眸,“花园里每个休息凉倚的右侧都有个连接管家部的按键,下次再这样的时候,让管家派车来接你。”
她其实很少泡澡,今天一泡居然泡了一个小时,直到昏昏欲睡时才从浴缸里起来。身上有淡淡玫瑰的馨香,拿过一旁浴架上的白色浴袍披上,有些大,应该是郁诺南的。
也是这一眼,唐清水做了她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主动追求那个男人。
再花两个小时走回去显然是不可能了,只是,一路上都没看到有郁家的人回来,只能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
“丁瑶在郁家整整守了你三天,没合过眼没进过水米,你妹妹守着你哭了三天,将郁家所有红色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天一,你是昏睡过去了,可是留下两个人在为你的不负责任尝尽了苦果。”
车子停在停车场,这个尴尬的话题才算止住,许天一抽回自己被他握住已经汗湿的手,不等郁诺南开车门,自己先下去了。
抱着盒子的手终于控制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瞳孔倏尔睁得老大,急剧的收缩着。蜷缩的五指紧紧的抠进盒子的缝隙里,精美的水晶指甲断了,伤口处流出鲜艳的血来。
微卷的头发束成马尾。
“天一。”他的声音有些黯哑,伸手去推她紧贴的身子,才刚拉开一点缝隙,许天一就以更大的力道又缩回了他怀里。
那是大二刚开课,她以优异的成绩取得了去英国做交换生的资格,走在异国的大学里,入眼的是和中国完全不一样的建筑风格!
“天一,别喝了,这么晚了,该回去了。”尹向然伸手接过许天一手上已经空了的杯子,眉头微蹙。
“不,能的,我没醉,我想开车。”
走过去关了空调,伸手去拉被许天一压住的被子,这样的寒意连他都觉得有些凉,别说是睡着了的许天一。不小心触到她的手臂,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眉色越渐清冷,迟疑了一下,强硬的托起她的身子将被压住的被子扯出来!
脸色更是晕红,本来还算镇定的她此刻更加紧张起来,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羞怯。
药丸卡在喉咙处,许天一半睁着眼眸剧烈的咳嗽着,水从唇角溢出,连还没化开的药丸也被她吐了出来!
“丢了吧。”郁诺南只是清浅的三个字,便将唐清水所有的希望都打回原形,那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所以,你就徒步走了三个小时?”郁诺南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的叩击,眼眸里有清浅的笑意,细碎的光点落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有着璀璨的光泽。
“嗯?”郁诺南尾音上扬,不似丁瑶的妖孽缠绵,多了一份温润优雅,却让许天一的心莫名的加快了几许。
房间冷得像冰窖一般,她却没有力气缩进被窝里,只能无助的蜷缩着身子。
“唐清水。”这下,连郁诺南的声音里都有了些平日里没有的凛冽,直接连名带姓的叫了。
她拿着手巾发呆,身侧的男人却已经走远了,一时间已经有些灰凉的心再次因为他的动作有了复苏!
许天一从床上起来,见身上穿着的真丝睡衣,巴掌大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羞赫,“小陈,把你的衣服借一套给我穿吧。”
脸色有些苍白,她简单的化了个妆,换了身职业的套装。
“不准叫他许伯父,那人不配。”许天一凶神恶煞的打断他的话,喝醉酒的她多了平日里不曾在她脸上看到的可爱。
眼泪终于落了一下,声音发颤:“诺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证明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我不是故意要穿红色衣服的,我更不知道天一看不见红色。”
想着房间里也就她一个人,于是将宽大的浴袍往里抄了抄系上带子便出去了!
“郁镜渊,当年的事不能怪我,为什么后果要我来承担。”唐清水尖叫着冲着这个她平日里连看上一眼都怕的男人,郁诺南对许天一的袒护让她仅存的理智都崩溃了。
“天一好些了吗?”身后响起了一道欢快明亮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道身影踱着优雅的步子走来。
话音淹没在刺耳的喇叭声中,就在要撞上的瞬间,一直坐在身边的尹向然突然间扳转方向盘。
“好,20。”许天一一脸的不甘愿,但还是将速度保持在20码之内的龟速,凉爽的风从大开的窗户吹入,让她惬意的想闭上眼睛!
“啊?”这下换唐清水纠结了,什么好?
隔了片刻,郁诺南才含笑的问道:“怎么不让司机送你。”
“这是先生吩咐的,他说您身子虚,要好好照顾。”
“唐清水,我希望你记住我们当年的约定。”郁镜渊放下手中的报纸,那双冷沉的眼睛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面前瘦削的女人,“诺南现在已经结婚了,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如果让我听到任何一句不利于郁家名誉的话,我定会让你比现在更痛苦。”
“在我书房里。”不等她的话说完,郁诺南便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了,脚步微顿,转过身来的时候终于有了淡淡的不忍,“天一,每个人都会有过去,但是这些只是过去,不管有多悲惨多不甘心,它都不能成为阻挡你前行的脚步,你将自己埋葬在过去,可曾想过身边的人,丁瑶、你妹妹。”
“天一,你喝醉了,不能开车。”尹向然无奈。
许天一张了张嘴,对着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长辈’,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叫什么。女会身如。
夜里的风有些凉,许天一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真丝睡裙迎风而立,冰冷的丝绸沾上了空气里的水汽紧贴在身上,刚开始还能承受,后来渐渐的打起了哆嗦。
郁镜渊坐在首位沉稳严肃的看着报纸,面前摆了一份没动过的熏肉和咖啡。郁诺南坐在郁镜渊右侧的第一个位置,优雅的用刀叉切着烤土司片,近在咫尺的距离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女乃。
郁诺南伸手去拿,却被抱礼物的小孩躲开了,她脸上有倔强的表情,“我答应了要亲手交到新娘子姐姐手上的,我收了那个姐姐的钱了。”
那种孤寂如一个利爪一般拽住她,紧紧的。
“诺南。”她低低的喊,声音极小,但在安静得只有电视声音的客厅里还是非常清晰的传入了门口两个人的耳朵里。
“嗯。”许天一抬起头,有些麻木的接过水杯,才发现真的渴得厉害,颇有些狼吞虎咽的喝完了整杯水。
“额,我先去上班了。”许天一急急的落下一句话,逃似的出了那间让她压抑的房间。
许天一放下勺子,平静的望着唐清水身上的连衣裙:“嗯,你穿灰色的衣服很适合你。”
她的声音有隐约的颤抖,但被掩藏的很好。zVXC。
阿然——
高尔夫球场上有人正在修建草坪,空气里漂浮着青草的腥味。
barnett——
回到家,郁镜渊还没有回来,只有唐清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那种哭得声嘶力竭的台湾片。
唐清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在郁诺南满含笑意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星期就回国了,被拒绝了也丢脸不了多久,咬了咬牙,“郁郁诺南。”
“父亲,您慢用,我吃好了。”站起来向着首座上的男人微微欠身,来不及等郁镜渊发话,转身慌乱的离开了餐厅。
她起身,‘唰’的一下拉开窗帘,外面月华如水,温润的光芒投递在修剪精美的风景树上。屋里明亮的灯光也投到了外面的青石板小路上,许天一拉开窗帘的动作太过猝不及防,所以,下面仰望她窗户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这样直直的和许天一对上了视线。
她想,她人生中最完美的转角就是撞到了郁诺南的怀里,这个被所有人认为是天上繁星的男人。
“少夫人,您要去哪?我让司机送你吧。”管家见许天一下来,急忙放下手中的事迎了上来。
男人眉目如画,眼底有温润淡薄的雾气,他只是淡淡的点头便已经走远,唐清水回神的时候,空气里只剩下悠远的茶香!
一脸睡意的小陈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杯温度恰好的白水和一盒未开封的感冒药。
正当她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郁诺南却率先停下了脚步,“有事?”
结婚那天来的匆忙并没有带行李,现在总不能穿成这样下去吧,何况家里还有长辈呢。
厚实的天鹅绒窗帘紧紧地拉拢,掩盖了外面的天光,头顶样式简洁的灯散发出柔和晕黄的光线,褪去了房间里最后一丝冷硬。
门被轻轻的合上,那股清幽的茶香也随着他的离开渐渐散去,许天一觉得郁诺南的周身就像笼罩着一层透明的隔膜,越是靠近,就越是觉得离得远!
尹向然一向是理智的,哪怕在见识到许天一在许家的地位后,依然能够理智的分析着其中的厉害。
一直以来祥装成女超人的她终于还是被那段记忆压垮了,再也克制不住那些被她狠狠压抑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barnett。”她愣愣的喊着他的名字。
许天一的手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差点打翻了面前的粥碗,她抬起头,眉眼间都是戒备的冷意,“对不起,从那年车祸后,我就看不见红色。”
唐清水是个很楚楚可怜的女人,如今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她望着只是微蹙了一下眉头的郁诺南,见他并没有说话的打算。
管家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许天一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平日里觉得慈祥的笑容今天看来怎么的都有些暧昧。
管家恭敬的替许天一拉开了餐桌的凳子,郁诺南将一碗白粥放到她面前,“医生说刚醒来要吃得清淡些。”
“没关系。”对方一口纯正的中文,唐清水猛然间抬起头来,才发现刚刚自己在慌乱中说的是中文。
许天一半躺在浴缸里,玫瑰花瓣将水面层层覆盖,蒸腾的水汽芳香馥郁。
看来自己是被小陈传染了,也开始胡思乱想了,昨晚自己抱郁诺南的事管家应该不知道吧!
郁诺南起身上了楼,餐厅里只留下悲痛欲绝的唐清水和冷漠凛冽的郁镜渊。
一双手稳稳的扶住她两侧的肩膀,让她的身子尴尬的停在了离那个男人只有一个手掌宽度的距离。鼻息间有浅淡的茶香,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过来将她的脸蒸腾出滚烫的温度。
印象中,郁诺南叫她‘唐女士’!
“那明天去买车。”
“对对不起。”唐清水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窘迫的视线乱转,就是不敢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听到门响,她猛然间转过头来,脸上激动兴奋的笑容在看到郁诺南伸手去牵许天一的手时,蓦然间僵住!
“我下去吃。”
刺眼的远光灯从货车的方向照射过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前面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平静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焦急之态,“医生说你只是惊吓过度,醒来了就好。”
却见郁诺南将杯子和药递给了她,“打电话叫王医生。”
管家已经拉开了郁镜渊左侧的第二个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正对着许天一!
“唐清水,我希望这样的事别再有下一次。”郁诺南放下手里的刀叉,再看向唐清水的目光却是冷漠的。虽然不见得多严厉,却让她的心蓦然痛得缩成了一团。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沉稳淡静,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许天一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淡然幽香的茶香,掩盖了鼻息间的血腥味。
“嗯,双手还揽着先生的腰呢,王医生来的时候费了好大力才将你的手拉下来,输上点滴。我第一次见先生脸红,别过头都不敢看王医生揶揄的脸。”
许天一转过脸,惊慌失措的看着旁边同样紧张的尹向然:“阿然,我已经将煞车踩到底了。”
他的话像是世上最利的剑,狠心的削掉她心里与那段回忆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腐肉。
习惯低着头走路,心理学上说这是自卑的表现。也正是因为这个习惯,在转角的地方才会以十分狼狈的姿势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这般冷酷的声音吓得唐清水瑟缩了一下,却倔强的站着没动,而是看着一脸平静的许天一。
眼前的男人却突然笑了,“郁诺南,我的中文名字。”
“你能保证你离家出走了,许伯父”
“天一,开慢些。”尹向然看着速度表上渐渐向30偏移的指示针,向来温润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严肃之意。
可是,她偏偏不安于现状,一再挑衅自己的底线。
几乎让她有了种身在服装店的错觉!
阳光被桫椤的枝桠挡住,只透出零星的几点光晕,脚掌已经传来了针扎一样的痛意!
“我是去上班,又不是去参加珠宝展,如果让司机开着劳斯莱斯接送,我怕老板第二天都不敢让我进公司的门了。”许天一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些生气。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再次看到了唐清水项链上的坠子,铂金圈戒,没有任何花式!
“你是中国人?”他问了一句完全词不达意的话。
拉开衣帽间的推拉门,许天一不免得还是吓了一跳,左边满满的一排挂满了各色的衣服,鞋子、包、饰品一应俱全。
白粥熬得很稠,软软嚅嚅的,有淡淡的盐味。
他回过头,背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嗯。”许天一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
他低沉黯哑的声音让她莫名的想起那天晚上,脸色微红,窘迫的拉了拉被子,“嗯。”
郁诺南笑了,温润的目光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倒是和你一样的性子。”
身后有低沉的笑意传来,许天一的步子一个踉跄,她发现郁诺南其实挺爱笑!
出了酒吧的门,许天一径直坐上了驾驶位,这一带只有这一家酒吧,比较冷清,入夜过后更是没什么人。
小陈端着一碗白粥进来,见到许天一时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少夫人,郁先生真是关心您呢,你昏睡期间就吩咐厨房一直熬白粥,怕您醒来饿,等不及现做。”
如果不是郁诺南娶了妻子,她想她还会继续压抑下去,只要能看着他,什么身份都好!
“嗯。”许天一点头,郁诺南也不再多留,起身往外面走。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嗓音干涩粗粝,“那”
气质出挑、倾城绝色。
许天一换了一件白色围领衬衫、卡其色七分裤,一双缀满珍珠的小羊皮凉鞋。
郁家的车库车倒是不少,不过照许天一的性子,多半不肯开那些奢华的豪车。
郁镜渊继续低头看报纸,郁诺南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的笑意!
两个小时后,许天一终于明白了管家那副欲言又止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了,她穿着只是寸高的鞋子,却还是走了整整一个小时,都还没走出郁家的花园。
每次念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嗓音都是绻缱缠满的,带着中小女人怀春的旖旎!
“好。”
“唐女士,你身为父亲现在的妻子,用这么缠绵悱恻的目光看着我的丈夫,怕是不合适吧。”许天一的眉头微挑,言语中有着讥诮的笑意,对唐清水她原本并没有敌意,纵然知道她和郁诺南之间的纠葛,她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
陆瑶说的没错,像我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得到幸福。用双手捂着脸,那种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再次钻入她的肺里。
可是他娶了妻,而且娶妻的条件是——
宾客里似乎有人在吵闹,她似乎听到了念初焦急的呼唤声,甚至还有郁诺南的声音。
许天一心里的那根弦被轻轻的波动了一下,丁瑶守了她三天?
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碎了,唐清水的泪水似乎凝固了一般,在那一刻突然就落不下来了。
“小陈,我没事,不用扶我。”
拉开浴室的门,袅袅的雾气便争先恐后的涌了出去,被雾气熏得有些朦胧的眸子落在沙发上坐着的人身上时陡然间晃动了一下。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沉默着,空气在两个人中间流淌也染上了沉寂的厚重,郁诺南抬起了步子,走出了房门。
郁诺南抬起的手僵硬的落在她的发顶,嗓子干涩,低咳了一声才用诱哄的语气说:“天一,乖,先乖乖躺着,我去给你找药。”
这场令人艳羡的豪门婚礼也因为这出闹剧落下了帷幕,郁镜渊留下来收拾残局,安排宾客。
回忆在那片深灰色中戛然而止,原本安静地躺在床上的许天一猛然间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一如当年流入眼睛的鲜血。
红色衣服,项链坠子——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只够一辆车过去,许天一不停的按着车喇叭,一辆满载货物的车迎面而来。见许天一的车子一路奔驰没有要停的打算,本来缓慢前行的货车将车停下,准备退回去让她先走。
许天一没说话,步子却是微微一顿,这一瞬间的停顿,郁诺南就已经握上了她的手。
“少夫人,您醒了啊。”小陈刚刚推开门就看到准备出去的许天一,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少夫人您昨晚都烧到近四十度了呢,先生守了您一夜,到今天打完点滴烧退了才出去。”
她一直以为整人是中国学生的专利,因为那无意中的一撞,让她见识了英国氏的整人手段,相比中国更是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当她无数次全身被突然的一盆水淋得里外湿透之后,唐清水仰望着蔚蓝如洗的天空,喃喃的说了一句:“我没还没撞到他怀里呢,差了一个手掌的距离。”
她说的认真,认真的让宾客脸上鄙夷的神色都无法露出。
“谢谢。”
终于,在所有人的催促下,她还是打开了盒盖子。
“我教你。”郁诺南握住她颤抖的手,言语中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视线落在许天一苍白的脸上,“相信我,以后都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身上的感冒症状好多了,只是身上还很软!
看到她躺下,再三确认她没有其他的吩咐,小陈才端着空了的碗出去了。睡了三天三夜,此时躺在床上除了全身无力和头晕脑胀之外,再没有半分的睡意!
于是,她刻意的制造了无数次的巧遇,无数次轻描淡写的问候,一张洗涤干净的手帕硬是第五次见面的时候才还给他。
小陈‘扑哧’一笑,“少夫人,您哪用穿我的衣服啊,先生早就为您准备好了,都放在衣帽间呢。”
只是,这些她都听不见了,连盒子里的东西也从眼前消失了。
顺手关了房门,脸上一如既往疏离温润的笑,闲庭若步的走到床边动作优雅的将床头柜上一杯温度恰好的白水放到她面前。
许天一只是笑,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接上小陈的话!
“不行,20。”
Albert公爵严厉的视线落在郁镜渊身上,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出了教堂。
望了眼宽阔的车道上偶尔开过的车辆,最终尹向然还是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夜里的郁家万籁俱尽,偶尔会有几声虫叫,她拢着手臂拉上了窗帘,缩回了被子里。温暖回升,她拥着被子坐了一夜,到清晨才堪堪有些睡意!
其实,她不是故意想让许天一受到伤害,从得知许天一对红色有着特别深沉的恐惧后,她就控制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邪恶念头,她想试试,许天一在郁诺南心里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别动,好冷。”她嘟囔着低语了一句,头在他胸前蹭了无数次,终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郁诺南僵硬的坐着,感觉到许天一在他怀里胡乱的动作,调整了无数个姿势,最后伸手抱住他的腰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嗯。”许天一点头,脸颊在夕阳的余晖中染上了薄薄的晕红,她回过头小心的看身侧有些温润笑意的男子,被他握住的手微动,“那个昨晚对不起。”
原来,放不下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试着交往。”
尹向然眉眼间的褶皱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舒缓开来,交往一年多,他一直觉得许天一是逞强的,哪怕心里再难受,也永远像个女超人一般。
“你呢?”看到他准备合上房门,许天一忍不住开口问。
“天一,别任性了,你离家出走,念初呢?”
声音里有着别样愉悦的颤音,特别是看到郁诺南眼底的波动时,更多了些平日里不曾有的疯狂,她的嗓音柔和,带着一种骇人的偏执,“天一,你觉得我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好看吗?”
小陈掩嘴笑得暧昧,“少夫人昨晚死活赖在先生怀里不肯起来,我在郁家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先生这么温柔的照顾一个人呢。”
时间,就在她一次次制造机会的时候悄然流逝,她和郁诺南的关系还停留在见面点头说好的状态。在回国前的一个星期,她鼓起了全部勇气决定向郁诺南表白。
跟着小陈到了餐厅,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精美的英式和中式早餐,熏肉、简单、炸蘑菇、煎肉肠、炸面包片、粥、煎饺、小笼包
这个男人原本是她的,为什么会有命运弄人,为什么会明明已经执手最终却有了这么尴尬的身份。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在货车刚停下还没来得及退的那瞬间,许天一的车就迎面撞了上去。
公司的假只请了六天,今天得销假上班。
“我不会开。”许天一的手在剧烈的颤抖,阿然死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她面前,本来因为运动而泛起红晕的脸颊倏尔变得惨白一片。
“30。”
“这是下坡。”许天一不满的嘀咕,却听话的踩了刹车!
无奈,只好任由她抱着,费力的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顺手拨了管家部的内线电话。
郁诺南望向许天一的眸色染上了几分朦胧,整个人却更加的疏离淡漠:“你这几天身体不好,我睡书房。”
早知道就该先上来看看她再出去,病成这样应该是吹了一天的空调。
正准备侧过身子将杯子放回床头柜,郁诺南已经非常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的杯子,“小陈已经去盛粥了,你吃了再休息一下。”
许天一心里微微一荡,他守了一夜?
三年,为了当年,她压抑了整整三年。
吃完饭,小陈扶着她躺下,弄得许天一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了,值得人这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那好。”
视线在周围看过,夜色里的郁家更显得朦胧,从别墅一直延伸出去的灯光将这一切奢华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幕,更显得璀璨。
这下,震惊的不止是唐清水,郁镜渊和郁诺南同时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只是一瞬间的波动,眨眼间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她求救一般看向郁诺南,才发现他根本没看她,而是将视线落在唐清水身上,一向淡然沉静的目光中隐然多了些波动。
手中的教科书以一种非常华丽的方式落得到处都是。
郁诺南的眉宇间那种疏离的神色更胜,“唐女士,天一说的没错,确实是不应该。”
许天一拥着雪白的丝绸被子靠坐在床头,黑白灰的三色调装修将诺大的房间显得恢弘而大气,是郁诺南在郁家的房间,被子上是他的身上的味道!
想起和郁镜渊的约定,她的眉眼间都是一片死灰!
想起她提到郁诺南那眉飞色舞的小脸及手舞足蹈的动作,许天一忍不住浅浅的笑了,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倒是不多见呢。
“好好好。”尹向然投降似的握住她挥舞的手,“许振国,叫他许振国,你能保证许振国不对念初下手?天一,你有我,我会一直保护你,今天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相信我。”
折腾了一个小时,王医生才将退烧的点滴挂好,房间的温度渐渐回升,许天一才终于松了环在郁诺南腰上的手,乖乖的躺回了床上。
“嗯。”唐清水愣愣的点头!
他的手心温热,却莫名得烫得她手背滚烫。
“嗡”的一声,许天一的脸顿时滚烫,浮起了一层薄博的红晕,她清了清嗓子,惊疑未定的问:“我昨晚赖在他怀里?”
“天一,踩煞车。”
她性格孤僻柔弱,在热情开放的英国人里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对她这个中国的女学生有些好奇,久而久之也就平淡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慌乱中,只有一个人安静的站在外面的角落,将许天一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了诡异笑容。
“进来。”她的声音有些沙。
刚准备睡一下,外面已经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许天一只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无边的梦境一般,曾经刻意压制逃避的过往强行的钻进她的脑海里。
“少夫人,您的早餐是下楼吃还是端到房间来?”小陈从门外进来,脸上是灿若春花的笑容。
此时,许天一的酒意也已经醒了大半,再不见刚才娇憨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和焦急。
“拿些退烧药上来。”
郁诺南扭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视线落在床上那个缩成一团涩涩发抖的人影身上,忍不住又蹙了一下眉。
郁镜渊将视线从报纸上移到许天一身上,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又低头看报纸。
许天一换了鞋上楼,郁诺南去了书房,唐清水紧紧的咬着唇瓣,眸光眷恋的落在郁诺南身上。
“那我来开。”说着,尹向然就要下车。
而对方,竟然是个中国男人,但又不完全是,从他的轮廓中隐约还能看出英国人的线条。
第一步就是打听他的事情,原本以为偌大的一个校园要打听她撞到的人是谁很难,但是等不到她打听,她撞到barnett怀里的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
“父亲。”许天一叫的生涩,这两个字让她习惯性的想起许振国,那种嘲弄就不由自主的显露了出来。
刚刚累极了,泡澡的时候居然忘了带睡衣。
目光微闪,急忙低下头,步履匆忙的走进了别墅。她眼里那丝落寞隐得极快,但还是被许天一看在了眼里。
生病中的女人真的不能用常理来思考,比如现在赖在他怀里的许天一,如果是平日里,怕是难受死了都不会坑声!
怀里的人纹丝不动,只传来她有些粗重的呼吸。
是唐清水。
和前两次见到的压抑悲痛不同,今天的她是明快的,许天一能从她身上感觉到属于年轻的朝气!
一路走走停停,还好路上有供人休息的凉椅,在经过了三个小时的龟速移动之后,累得连喘气都顾不上的许天一被开车回来的郁诺南捡了回去。
“少夫人醒了,少夫人您可算醒了,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一道欣喜的女声在一旁响起,接着便是小跑着步子出门的声音。
这是郁诺南第一次对她说那么多话,在说起丁瑶守了她三天水米不进的时候,他的语气是深沉的,甚至有些严厉!
安静林荫小道,唐清水不远不近的跟在郁诺南身后,每次想走上前去,都被突然出现的人扼住了脚步!两个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走着,眼看着最僻静的小道就要走完了,前面是大道,路过的学生会很多。
“天一,速度慢些。”这个陡坡是回城的必经之路,如今才行驶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距离,看着指示针上偏移到50的指示针,尹向然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焦急。
郁诺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过小陈手里的药和水,将许天一的身子撑起半靠在他的怀里。将药放进她的嘴里,苦涩让许天一的小脸紧紧的纠结着,郁诺南将水杯靠近她的唇瓣,水徐徐的流进她的嘴里。
唐清水的裙角在郁镜渊的视线里瞟过,一直看着报纸的郁镜渊突然间抬头,那双鹰凖一样凌厉的目光中有着冷冽的寒意,厉声说道:“去把衣服换了。”
郁诺南想将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来,才刚搭上她的手臂,许天一就更深的窝进了他的怀里!甚至还在他腰上拍了拍,“别动。”
周围有低低的抽气声!
他的脸温润如玉,棱角柔和,笑起来的时候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水波荡漾一般,柔软温暖!
那个夜也像现在一样黑。
这话是真的,她只是想证明许天一在郁诺南心里的地位,并没有想过要刺激谁,更没想过要伤害谁。
这辈子最丢脸的也就是这个了吧。
这不是她的衣服,应该是郁诺南准备的。
许天一蜷缩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的她终于还是病倒了,身上忽冷忽热,朦胧中她伸手模了模额头,烫得吓人。
“不准开太快。”他看了眼醉得不轻的许天一,不放心的嘱咐。
“天一。”郁诺南伸手抱住她软下去的身子,向旁边急急跑来的黑色身影吩咐了一句:“查清楚。”
郁诺南只穿着一套简单轻便的休闲服坐在沙发上,身上有种优雅随意的闲适之态,听到门响的声音,他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到许天一身上。看到她身上穿着的白色浴袍时,眉目间有着一丝绻缱的笑意!
许天一没料到郁诺南会突然出现在房间里,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伸手掩住胸口的位置,“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房间里。”
她里面本来就什么都没穿,如今伸手掩住胸口的动作更多了层欲盖弥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