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云京城出来之后,已经过去一周了,大家的兴致就不高,唯一的依然保持了悠然自若神态的,就只有那位秦孤月少爷了。
对于秦孤月来说,他在侯府里的大半时光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即便没人教他习武,他一个少爷去看看侯府里的书,也是没有人会阻拦他的,也正是为此,如今他被流放,也只当是带上一堆书,换一个地方看而已。
很快,车队就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村镇,刘旺财选了一间最好的客栈,就将大家都安顿了下来。
虽然这只是一座毗邻官道的小镇,但是却是非常地热闹,饭菜也比较丰盛,全不似一般野店那么粗糙。吃饭的时候,刘旺财就对秦孤月解释了,“少爷,这里已接近通州了,是一座大城,这小镇也是北方商客通往东南的必经之路,所以经济十分地繁荣。”
秦孤月点了点头道:“我们在此地采购一些干粮和物品,以后我们尽量少歇脚,早些到云水山庄。”说完,他拨弄着将碗里剩下的饭菜吃完,站起身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这是他长期以来在侯府养成的习惯,秦战天不只一次说过,只有卑微的贱民才会吃过东西之后把油渍留在脸上显示自己今天吃得有多好。
想到这里,秦孤月把那张手帕不禁又攥了起来,心中却是叹息一声,以后自己到了云水山庄也就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了,又为何还要带着这张手帕呢?陡然,他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看自己。按理说,只有感知力达到相术师层面的人或者武道实力达到锐士才可以感觉到周围看向自己的目光,从而预知到危险,但是偏偏,秦孤月这个既不是相术师,又不是锐士,但是感知力超强的人就察觉到了。那是一种令人悚然的凝视,从好几个方向,不知名的地方朝着他凝视过来。秦孤月已经能够感觉到,这样的目光至少有六道,分布在这间客栈的房间里,楼板上,夹缝中,甚至是来吃饭的人群中,秦孤月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对那几个投来目光的角落下意识地瞥去一眼,即便不能够发现这些目光的主人,也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他很可能立刻就遭遇到对方的狙杀。
在侯府十六年的生活,以及忍辱负重,让他选择了手一低,做出手帕掉到地上要捡起来的样子,在蹲下时趁机看了一眼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果然,那里有一个趴在地上乞讨的乞丐,满脸都是伤痕,显然是被人打过,还有烂疮,让人见之作呕,几个客栈的伙计也懒得搭理他。
秦孤月在秦家书房里的《潜杀要术》上看到过,越是要紧的刺杀任务,就越要装作卑贱不起眼,一种是变成大众的模样,让人都记不得你的特征,另一种则是像这个乞丐一样,让人根本就看不到真面目,也不想去看他的脸,都不去看自然也就不会被揭穿。
他立刻拾起手帕站了起来,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帕子,又随手扔在了地上,趁机又确定了一下,不只六个,盯着他的目光又多出来三个,这九道目光给秦孤月的感觉就像是九把锐利的长剑,一触即发,随时可以出鞘,凭他的直觉,任一个,都至少有锐士的实力。
莫说是秦孤月一个人,即便是他身后这一群武士级别的家族骑士全部压上,也只有被屠杀的命,很显然,有人想拿出十全的把握来要他的命!
究竟是谁?秦孤月在脑海中飞快地掠过所有与自己有可能产生关系的人和势力,最后无比清楚地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薄姬”!虽然可能秦战天对秦孤月已完全失望,但名义上秦孤月还是长子,即便他已经被流放,也不能完全根除以后秦战天想把秦孤月调回云京城的想法,斩草除根,让这个长子在去云水山庄的路上出一点意外,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看了看众人,眼睛一转,立刻意识到此时对这九个杀手发难,不过是无谓的牺牲,便装着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去休息了,明rì出发之前喊我。”
坐在他旁边的刘旺财应声道:“少爷安心休息吧。明天我来喊您。”这些天,队伍里的所有人知道,少爷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所以除了刘旺财以外,谁也不能去打扰。
回到房间,秦孤月方才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但眉头立刻微微一皱,因为他感觉到随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几名刺客似乎也到了他的房间里,而且刚才秦孤月的行为并没有让他们麻痹大意,反而比之前还要谨慎。
他们甚至连走路移动的声响都没有,那么这些刺客若不是已经达到了甲士级别,就是有特殊的修炼方法,毕竟无声无息地接近目标,到死对手都没有察觉,实在是暗杀术的jīng髓。
现在秦孤月虽然机智地将这些杀手引进了自己的房间,保全了大厅里那些家族骑士的xìng命,但是他现在却要为自己如何在这虎口月兑险犯愁了。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不止是这些杀手,连秦孤月自己都觉得像是一头陷入虎穴的小羊,根本想不出有什么逃生的办法。他朝房间里走了几步,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不让这些杀手们看出自己的破绽,随后朝着房间内开着的窗户走去,这是他唯一逃生的希望,直接从窗户里跳出去,然后没命地跑,不管有用没有用!
然而让秦孤月有些绝望的是,他离窗台越近,那几个杀手却是如影随形,一直与他保持着七步左右的最佳刺杀距离,也就是说,秦孤月只要一动,至少会有九件兵器可以直接穿透他的心脏。
就在他离窗台还有五步远时,只见一道的人影蓦地如鬼魅一般从窗户外面窜了进来,不由分说,一把拉起秦孤月的手,那人的手心冰冷,膂力却是奇大,猛地一拽,竟将他的整个身体朝窗户外面拉去。
“咚咚咚……”一连串刀剑戳在木板上的锐响就在秦孤月身体腾空飞起的瞬间接踵而至,只见九道黑sè的影子如鬼魅一般朝那个秦孤月和那个白衣人猛扑过来。
只见那白衣人身影一晃,将秦孤月护在身后,一束冷月般的银芒正挡在他与那些杀手之间,这看似轻盈的一道银芒竟让这九名jīng锐的杀手忌惮莫名,身影如蝶飞散开来,不敢璎其锋芒。
白衣人伸脚在窗台外侧轻轻一点,衣袖一抖,那银芒竟是如有灵xìng一般缩回到了他的手中,随后他脚下生风,挟着秦孤月竟然是如没有重量一般飞旋而出,须臾就飘出了百步之外。
“追!”那九名杀手见秦孤月居然被人救走,再不迟疑,纷纷从窗户里窜了出来,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暗器朝着半空中的白衣人掷去。
“铮铮铮!”只见那银芒再次出现,在白衣人周围缠绕成一个圈,将暗器尽数打落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此时被白衣人挟住的秦孤月已经看得眼睛发直了。这是什么武技?如此出神入化,还是说这是相术的一种?可是相术应该只可以cāo纵五相之一啊?即便秦孤月在侯府书房读了十多年的书,依旧对这种技艺一无所知。
在击落了所有的暗器之后,那白衣人轻轻一晃,竟是朝着不远处的一片竹林飞去,地面上的九名杀手自是如影随形,谁知他们刚追进竹林就失去了那白衣人和秦孤月的踪迹。
就在这些黑衣杀手停顿的瞬间,只听见高处的竹叶上传来类似于蛇类蜿蜒游过的轻响,随后在竹叶之间仿佛是细碎的月光倾泻而下,瞬间充盈了他们的视野。
随后就是无声无息的黑夜了。
九名至少是锐士的杀手竟被那白衣人一击之下尽数杀死,而且都是致命的一剑封喉,这些杀手们也许死得不明不白,但秦孤月却在那白衣人身边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是落在高高的竹叶上,手中那一道银芒就蜿蜒如蛇一般飞了出去,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割断了那些杀手的喉咙。很显然,他落在这竹林里根本不是忌惮这些杀手的实力,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动手杀人的时候,根本不希望被别人看见。
想到这里,秦孤月陡然就对这个神秘白衣人的身份生出一种莫名的好奇来,他猛地一转头,却感觉心跳都差点吓得停止了。连他这般城府都吓得“呀”了一声。
因为那个白衣人……他,没有脸!
白衣人的脸部扁平而光洁,就好像是一块玉璧,甚至连最基本的五官都没有,再加上此时已经是夜里,看起来如同鬼魅,诡异无比。
那白衣人似乎知道秦孤月看到了自己的脸,遂松开手来,转过头来看了一下秦孤月,身体中竟是涌出无数的白光,须臾之间撑破了他的皮肤,不止是皮肤,甚至是他身上的衣物都如同玻璃一般一寸寸地断裂开来,融化在银sè的光芒之中。
随后在秦孤月惊讶的眼神中,那白衣人整个汇入到了银sè光芒之中,变成一道一人粗的银sè光柱,在一声剧烈的轰鸣中猛然上升到夜空之中,“轰”地一声爆裂开来,将方圆百里夜空的yīn霾尽数驱散了开来。
待到秦孤月回过神来,才发现竹林里的九具杀手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了,随后竹林外面传来家族骑士们的呼喊声:“少爷,孤月少爷,你在哪里?”
“少爷,少爷,你在哪?”
秦孤月才准备开口,却发现之前由于紧张,喉咙竟失声了,干咳了几声,方才开口喊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刘旺财第一个发现了秦孤月,立刻大喊道:“快看,快看,少爷在那里!”随后家族骑士们立刻涌了上来,将站在竹子上的秦孤月给抱了下来,没过多久,通州城的守备军队也被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强光吸引,来到了此处。
为首的军官,一听说大将军、兵戈侯秦战天的长子在此处,还险些遇刺,当时脚就吓软了,急急忙忙将秦孤月一行人连夜接进了通州城官驿,自己还亲自给秦孤月守门,直到后面接连三天都带兵护送,直到送出通州地界,方才松了一口气。别管得宠不得宠,秦家的长子要是在通州出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通州守备肯定是做到头了。
此次通州,秦孤月不管是命中如此,还是福大命大,总算是有惊无险,离开了通州,离云水山庄也就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