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要是个模刀的,谁不想做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万人敌?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史以来,又有几人?莫说拼斗,恐怕光是万人站在那给你一个一个砍去,都要你力竭而亡。
可如今,两千尸首横陈于营寨之外,稍微有点眼光的,都不禁倒吸凉气,只有那些有眼无珠者,才在大呼小叫,拍案摔碗,骂那些探子误报军情,罪该万死。
下令将这一众将士战马尸首化灰,暂时封入泥罐,待战后落叶归根,一众将领这才回到营内,又是新一天征讨笔伐,商议决断,不厌其烦。
而另一边,达蜣铁骑这回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急行军,相反地,就连作为前锋的试探,除了第一天晚上的那百骑外,也再没出现过,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般,整个砂石毛地,除了各自的探子,再无其他短兵相接,而行军,更是一天才二十里的龟速推进,这让军寨这边,更是莫名其妙,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既然对方不急于开战,这边就更乐得慢慢耗着,反正每次若拼成消耗战,基本上最终赢家,还是这一边,毕竟若轮纵深,对方可是距离他们最近城池,至少百十里以上的,而这边,身后就有三个几乎相接的重镇,论军队补给的速度,以及随后增援的兵力,双方可以说根本不在同一个等级上,所以几乎每一次交战,皇权这方都是恨不得打成互耗的局面,然后各种派兵迂回劫粮,或是伏兵烧粮,计谋的方向,也永远不是以正面战场上损耗对方兵力为主,而是如何更有效,更准确地找出对方的运粮车队,并将之摧毁。
无论计谋成功与否,只要是打成消耗战,皇权这方就有相当大的胜算,反之,那么这纵横二十多公里方圆的营地,也至少能拖延一下对方的脚步,让身后那紧邻的三座重镇能有时间来布防或赶紧撤离,毕竟这营破后,身后重镇被轰破劫掠屠城的事,也不占少数,即便其城门已经加固了三层,即便那城墙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十六仗高。
所以与其说这营寨是迎敌和阻敌的防线,到不如直接说它就是一道血肉堆砌而成的屏障,一点都不高大,甚至大多时候还十分无用,但它却是zhōngyāng皇权的一种态度,那不甘躲在城墙后的瑟瑟发抖,那敢于正面迎战,血染沙场的惨烈。
若在一个和平的年代,直送千万人去死,恐怕那个君主,绝对会被冠以暴君的名头,而分不清敌强吾弱,将忠肝义胆的士卒们推入死亡深渊,则这个君王,又会被冠以昏君的名号,史笔铿锵,但如今,皇权版图内,谁敢非议?这并非当权者有勇无谋,而是当权者想要表现出的一种国之气节,这东西说着好听,但其后,却是要建立在无数鲜血,无数忠骨,无数亡灵之上,史书字语不多,但谁又能看出,那每个字背后沁出的都是一片滔天血海。
当然,这用人命来驻守的气节,也是广受诟病,那当朝文阁院二品文士以及一群自称忠肝义胆的三四品从员就曾经血染金阁殿,二十号人,以头撞柱,将那一丈方圆的重达百吨的万年古木脊梁生生撞偏一寸,只是最终,这二十具尸体仅仅被运回故里,家里直系亲属赏赐‘直谏忠臣’四字牌位,子女享有直接为官,从商免税等待遇,但这驻兵之事,却根本没有任何变动,之后,也再没有人提及。
其实仔细想想,除了那些一辈子只认书从未上过战场的死书呆,谁心里不清楚不龟缩城防,而直面迎敌,并非只是为了一个气节?这二百里纵深,本身就无任何地势可言,若当真舍弃这里,大路坦途,三十万铁骑不稍半rì便可直抵城下,任你护城河挖得再深,城墙砌得再高,三十万铁骑只需再上演一次天云都城尸海攀附,到时这回天关又得再交出数十万人命。
至于此时皇朝内忧紧张,还能不能如前几次般抢杀回来,对方是否有意再行前进或据守,这些都是两说的,难保这达蜣王朝不会突然想换个窝,到时不顾身后十万重甲骑军,三十万铁骑加上八十万步卒倾巢而出,zhōngyāng皇朝便是那开国先祖与历代君王一起从天帝山中死而复生,都只能再被马蹄踩碎,彻底挫骨扬灰。
当然,作为一个正常人,没谁会用自己全部家底与一个同自己不相上下的对头死磕,这顾前不顾后的事,只有那些丧心病狂的傻子,与穷途末路的疯子才做得出来。正所谓家业越大,顾虑越深,何况一个国家都是你的,如此大好江山,怎么可能轻易便宜别人?也只是看着那zhōngyāng皇朝内忧不平,才添上一把火,伺机而动,见好就收,两边也就在这回天关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样子。
只是若这砂石毛地上的营地一撤,被对方觉得这边主动示弱,那可就真不好说了,就zhōngyāng皇朝此种情形,恐怕别说对方倾巢而出,就是仅出一半兵力,恐怕也难以抵挡。
这里面的东西并不难懂,那些以人命为由,广受诟病的理由自然站不住脚,否则他们又岂会放过这忠言直谏的大好机会,还不各个都巴不得去那金阁殿上撞撞柱子,只要zhōngyāng皇朝一天不改头换姓,这可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真正地应验了先人撞柱,后人乘凉的古训。
皇朝东方,达蜣王朝大军压境,西南方战事更是一触即发,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那正西方向,也有一支镇压军陷入了胶着苦战之中,而这里的对手,则是那传说中天王旗下的二把手!人称巨灵神的王天神!王天翼!
数年前,青、徐两州爆发起义,以天王为旗号,本以为那只是一伙山野莽夫的皇朝镇压军浩浩荡荡压境,许多文官学者都以为这号称数十万的镇压军很快就能凯旋而归,却没想到战事一拖再拖,竟然连战数月,未能真正进入青徐两州境地,两军就在登、渠两州来回冲杀,短短数月,死伤超过二十余万,终于震动zhōngyāng,接连派出虎威,胡晓,蛮屠,奉离等数支正规军,由十大谋臣八大将军率领,一品二品武官更是超过百人,其余品级过千,结果此战依然还是打了将近两年之久,十大谋臣死了八个,剩下两位一个位居小国士,一个战后积劳成疾,半身瘫痪,最终只能卸甲归田,安享天年。至于八大将军,尽数阵亡,而其中二人,就是在淮辽漠滩一战,死于王天翼之手,当时双方各有十万大军在此决战,血流成河,雨水冲刷下汇于下游柔阳湖,整个百里湖面被彻底染红,据说过了这么多年,那里依然还能闻得到淡淡血腥,随处可见一根根陷入土中的皑皑枯骨,风雨交加之夜,更有莫名鬼哭,嘶吼喊杀。
而在最终一战,这王天翼更是手持两把巨斧,真如战神下凡般,身中十数箭而不倒,冲入军中大杀四方,整个皇权正规军中,竟无一合之将,遇人劈人,见马劈马,连人带马被一斧劈死都不在少数,就连先皇御赐号称天下第一防御力的银鳞天丝甲都被劈出一道一尺长的豁口,那本来可以撑过最终一战活下来的大将军终于是含恨而死,而这王天翼最后是被十数匹良驹用绳索套住,数十将士合力,才将其擒住,只是没想到在押运回都城的途中,被人所劫,只余两把巨斧,那巨斧也非凡物,最终被重练成了一剑一刀一戟,至于这些东西现在归谁所有,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本以为将彻底隐姓埋名,即便是皇朝密探也无法再挖出来的王天翼却在一年前突然高调复出,与一直在西北占地称王却行事一直保持低调的某个土皇帝结拜为兄弟,率领着一支不再是土匪的强盗,烧杀劫掠,终于是如他所愿地吸引来了大批镇压军。
只是不知道这王天翼是旧伤未复还是失了两把巨斧,实力却是大不如前,镇压军连连报捷,一路打到他家门口,才终于被那土皇帝阻住了脚步,两相僵持,一晃就是数个月,谁也没能奈何谁。
说起来,这土皇帝的老家,到也不小,本来一个奉州占了大半,如今两军就在佬隆江两岸对驻,这佬隆江宽阔无比,江水绵延流出上千里,起自皇朝版图外的一座终年雪山,自西流入汪洋。而这里,它从整个奉州中间穿过,一江之水将奉州正好划分为东西两半,如今,皇朝镇压军就在这东岸,而王天翼则在大江西岸,除了两个月前两军最后一次在距离此处两百里之外争夺一座浮水桥后,两边便再也没有过大的动作。
时光如梭,眨眼间chūn去秋来,这批镇压军都快成了地方军,几个比较熟络的伙夫,更是学得一口地道的奉州口音,若非官方记载,恐怕都要被误认为是奉州当地人或是敌方的细作了。
而就在今天,两匹快马自镇压军后方回水行来,一路虽被盘查无数,却并未受到太久的阻拦,就这样几乎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奔大营方向,还未下马,已经有十数位官员出营相迎,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道:“恭迎军师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