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深邃的黑暗在视野中蔓延,耳畔是不止的阴风,猖狂放肆。点点淡红色的诡异幽光,混杂着低沉的喘息声,从镇魔古洞的极深处传来,似召唤、似渴望、似讥讽……
小白微眯着眸子,面上无喜无悲,静静地行走在苍凉的甬道上。无边的黑暗,没有令她烦躁,也不能动摇她的心志,她熟悉这个地方,甚至可以闭上眼睛往前走去。这个令所有知情人畏惧,乃至战栗的凶地,反而令她感到心安!
“吼!”黑暗中陡然响起一声低啸,带着冰冷寒意,响彻在古洞岩壁之间。与此同时,那里也升腾起两点淡如鬼火的异芒,如同冥冥中的一双眸子,冷冷地凝望着这个闯入者!
“大老远的来看你,你就摆出这番阵仗,可真是叫人心寒啊!”小白顿住脚步,嘴角扯起一丝讥嘲的笑容,冷冷道:“你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荒凉!”
“咦!”黑暗深处的光芒像是凝固了一下,伸缩不定的苍白光晕,将小白的出尘身姿映照得忽明忽暗:“数百年不见了,三妹,别来无恙啊……”飘忽低沉的男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她耳畔轻轻回荡。黑暗中那人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却又隐隐有几分激动,几分欣慰。
“被焚香谷的人关押了数百年,我也是刚刚月兑劫而出,所以就来看看你这个倒霉蛋!”小白似是有些感触,嘴角扬着淡淡笑意,仿佛还带着几分挑衅之意。
“是么?”黑暗中的古老存在似是觉得太过荒诞,沉默了许久,才生硬地吐出几个字:“这天下,竟然还有人能制住你这妖孽,可真是一桩异闻啊!”
他沉默了一会,声调渐渐转厉,带着一丝凛然肃杀的威严:“等我破禁之后,我会顺便为你报仇的!”随着他的话声,那片幽芒深处,陡然爆出璀璨刺目的光华,如同炼狱恶魔的万千触手,挥舞着,呐喊着,排山倒海汹涌而出——
即便被封印千万年,这个男人翻云覆雨、屠戮天下的无双霸气似乎也没有消磨半分!
“你可真是个疯子!”小白摇了摇头,脚步不停,空气中凛冽的阴风逐渐凌厉,像是千千万万的死神,挥舞着镰刀,呼喊狂啸。她的面色无喜无悲,淡淡道:“中土之地,可不同于南疆,那里九州分立,传承无尽岁月。可谓是卧虎藏龙,人杰地灵,多得是人可以重创你,你可悠着点,别到时候一不小心,被人给屠了!”
“是么?”黑暗中的男人不置可否,竟是难以抑制地大笑出声,笑声嘹亮,带着一分猖狂与哀伤,在那黑暗与光明交替闪烁的神秘地域回荡,仿佛又回到了过往的悠悠岁月里!
小白没有再多说什么,幽美的身姿悬浮而起,直直地飘进了光芒深处——
这是一处无比开阔的石室,坚硬的石壁朴实无华,没有任何的浮雕装饰。地面上横放着十三具妖气腾腾的惨白骨骼,俱是面内背外,绕地环成一圈,背上横生的骨刺宛若丛生的荆棘,深邃空洞的眼神中,仿佛有着寒冰一般的光芒。
而在这苍茫骨环的中央,是一具真人大小的骷髅,安静地躺在白玉台上,身上盖着鲜红的丝绸。一股几欲毁天灭地的浓郁煞气,冲天而起,像是穿越了千万年的光阴,如刀似剑,如山似海,呼啸而来,直令人腿软耳鸣,惊慌心悸。
混杂着杀意与戾气的劲风,吹动着小白的衣襟,就像千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一般,她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深邃的美眸中流淌着月华般的清辉!
“千年不见,想不到你的法力已经精粹到了如此境地,只要再跨出一步就能真正凝聚血脉法身了罢,恭喜你了,三妹!”良久的沉默之后,那个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莫名的惆怅感慨,再度响起:“这数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踏足镇魔古洞的人。不过你大老远的来,不会是专门来和我扯皮的吧?”
小白摇了摇头,目光炯炯有神,胜雪的肌肤映着苍凉的幽光,看去显得有些妖异之美。她凝望着那具静卧的骸骨,淡淡道:“这次来此,我也是受人之托,想要和你做个交易!”
“噢?”黑暗中的男声微讶,汹涌澎湃的妖力陡然沸腾起来,剧烈的阴风,仿佛是传唱远古的悲歌,在石室中响起:“不知我这个被羁押了千万年的废人,能帮得上什么忙?”
小白无声地叹了口气,樱唇微动,精粹的妖力包裹着一道声线破空而去,直接响彻在那具骸骨头颅之畔。
“什么?”尖锐高亢的声音陡然响起,内中夹杂着一股如海潮令人惊悸、难以喘息的压迫感,瞬间幅散开去——石室四壁齐震,乱石纷纷落下,声若擂鼓,震耳欲聋。
小白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面上丝毫不见惊色,绯红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轻柔若雾的光辉,淡淡道:“不错,少尊他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神裔六族虽然强大,但是迫于当年仓颉大尊的血誓,那些古老存在均是不能轻易出手。所以在计划的初期,我们所能倚靠的只有我们自己,即便能得到神域的帮助也十分有限,”她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一分复杂之色:“话已至此,就看兽神老友你如何选择了?”
她并没有避重就轻,而是直接就将这个惊天的计划原原本本地阐述给兽神,似乎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他会拒绝一般。
“难怪,我一直还在好奇,区区数百年光景,你是怎么晋入这般境界的,原来是得了辰皇血裔的时空秘法之助!”这则讯息所包含的奥秘实在太多,饶是曾经威震南疆,睥睨世间的兽神,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完全消化。
他顿了顿,声调却是渐渐拔高,如龙吟啸日,如森罗鬼泣,疯狂而桀骜:“你们这位辰皇少尊倒是个妙人,隐身暗处,布局天下,确是让人钦佩!也罢,这个盟约我接下了,那‘天帝冥石’的事情就靠你们多多费心了!”
“这个自然!”虽然心里不认为兽神会拒绝与神裔的结盟,但是真的听他答应下来,小白还是舒了口气,她的身形再度飘起,没入黑暗中:“既然老友你已经应许,我便去回禀少尊了,到时候我神域将士与你南疆凶兽合盟一处,攻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完全消失不见,这间亘古石室中再度恢复了寂静,“吼!”一只面目狰狞的恶兽从白玉台的卧榻之下立起,不安地咆哮一声,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从那具骨骸之山渐渐升起一团薄雾,在半空中凝聚为一具看不清面目的人形。他伸出半虚半实的手,轻轻抚模着这只恶兽的皮毛,淡淡的、如梦呓般的声音中透出一股莫名的疲惫沧桑:“无所谓了,世间苍生、天命造化害了玲珑,我便亲手将它们毁去,为玲珑陪葬,也便是了!”
他柔和的声音渐渐转厉,目光如电,仰望着古洞的穹顶,从深心中隐隐散发的桀骜气息随着他的话语升腾,如同被幽禁千万年的灵魂发出愤怒的呐喊与战意——
就算是面对着无数人顶礼膜拜的苍天,与那仿佛不可违逆的命运!
………………
白衣胜雪,抱剑而立,龙玄如亘古的雕塑一般屹立在那里。
整整七天时间,他一动未动,只是身上凌厉的剑势每时每刻都在凝聚着,那柄高悬剑域之顶的意念之剑已经完全转化为银白色,庄严之中更添一分肃杀!
他蓦然睁开眼,双眸中无喜无悲,唯有凌厉如剑的异芒肆意绽放着!
在铿然剑吟声中,斩龙剑霍然出鞘,那柄如皓月高悬的意念之剑轻颤一下,旋即化作无数道璀璨的虹彩,长鲸吸水一般收敛到斩龙剑的剑尖上,斩龙的低吟慢慢平复下去,碧绿色的剑光宛若盛世烟火般升腾而起,幕天席地,剑气冲霄!
七日悟剑,在烛龙的凶威压迫下,虽然龙玄的修为没有提升分毫,但他的剑之领域却更上一层楼,已经彻底凝聚出了独属于领域的本源之剑。
有了本源之剑的加持,他的剑之领域不再是无根之萍,已经能够真正由虚转实,扭曲领域中的法则之力!这一步至关重要,跨出这一步,说明龙玄已经初步拥有了比拟太清强者的资格!当然,也仅仅是比拟而已,毕竟太清强者已经掌握真正的法则之力,那种对于天地造化的掌控力,不是龙玄凭借一个小成的剑域就能对抗的!
这七天时间,那烛龙的凶戾神念无时无刻不在锁定着龙玄,咆哮声也是一天响似一天,但似乎有什么神秘的规则在限制着它,让它没办法离开“碧水寒潭”,所以才给了龙玄和陆雪琪足够的修养时间!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龙玄定了定神,不再压制身上的战意,那股浩浩荡荡、剑指青冥的凌厉战意陡然冲天而起,气冲星河,遍照四方,释放出玄之又玄的剑威。他的左手轻轻抚模着斩龙剑的剑尖,指尖冰凉的感觉令他震颤,也令他欢喜:“斩龙,你也感受到欣喜么?今日我就持你,屠了那只蛮荒烛龙,浴烛龙之血,全你‘斩龙’威名!”
斩龙剑上淡淡的清辉流转,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声,似鹤唳,似龙吟,仿佛在回应在龙玄的话,他淡淡一笑,回身看了陆雪琪一眼,柔声道:“雪琪,我们走吧!”
陆雪琪一惊,她忽然觉得,自己面上有一种被火焰烧过的感觉。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微微颔首,跟上了龙玄的步伐,那消瘦的白袍少年静静地走在她的身前三步的地方,厚实、稳重的背影,令她不由得感到心安,就连蛮荒烛龙的凶威所带来的压力竟似也消减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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