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香梭飞行在天空,从地面看上去,就像一只大鸟,倒也不引人注意。
地震后的天气变得有些诡异,十香梭飞行不久,便遇到了厚厚的积雨云。虽然李宇刚刚领悟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但面对天地的自然力量,仍然不敢随便去挑战。积雨云中天地元气狂暴,足以撕裂任何一个天人合一境界的修行者。
所以十香梭降低了飞行高度和速度。如此一来,李宇和陈易便能清楚地看见地面的情况。
从剑门关一直向南,地震的损坏一路可见。
到处都是塌方滑坡,那一片片滑坡形成的土黄,镶嵌的翠绿的大山中,就好像是大山被刀砍出一道道的伤痕,塌方形成的堰塞湖处处可见,湖中水反光,映到二人眼中,就好像是大地母亲流出的滴滴泪水。那些顽强的树木,在大地震动的那一瞬间,似乎曾想躲而避之,有的树已“逃”离树行,却又被死死地扯住,被蛮横地扯得东倒西歪。
二人忍不住再降低高度,便看到了被损毁的民房。那些竹木结构的民房,虽然具有一定的抗震xìng能,但在如此巨大的能量下,也大都支撑不住。可以看见受伤的灾民守住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房子,久久不动。也有人开始从废墟中救人,扒东西。已经可以看见有死去的人,被放置在空地上,没人管。
陈易心中一股悲天悯人之气,忍不住潸然泪下。倒是李宇生xìng清淡,虽是动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陈易哽咽着说:“天灾**,生死其实就是一瞬间。转眼也许就是生死的转换,yīn阳两重天;富贵贫穷在生死面前平等,没有交易,也不能交易,都是同行的一路人;高低贵贱此刻都是生命的一刻。生命何其脆弱,而我们面对这一切,却是无能为力。可是在轻微的生命,也是生命,谁能不悲。”
李宇的思绪被陈易带开来,她想了想,幽幽地说:“所以我们要活好能把握的每一天,不是吗?”
其实陈易此时想到的是前世那场刻骨铭心的记忆。天灾**,真的就没有办法吗?陈易心中悲愤难平。
“让我下去救人。”陈易只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
李宇比较冷静,并没有按陈易的想法去做。她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你要做的是要救成千上万的人,你以后注定会有这样的能力。你现在下去,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李宇的语气平静而坚定,皇家公主的气度,写满了整张脸。
陈易认真想李宇的话,终究还是觉得不对。生命没有高低贵贱,救一个人和就一群人也没有区别,如果非要等有能力才救,那就只能看着眼前的人受伤害。有能力,只是一个愿景,何时有能力还不一定呢。而救眼前的人,这是实实在在地。陈易一向是个踏实的人,没有太远大的目光。
陈易坚定地摇头,让李宇脸上瞬间充满了诧异。陈易说:“未来的事我看不到,我眼前就看见了有人在受苦,我必须下去,让我下去。”
从小在皇家长大的李宇,从本心来说对普通大众的死活其实是不怎么上心的。虽然见到地震带来的灾难觉得心中不忍,但从小受的教育告诉她,她所要做的事情远比一个平民百姓的死活要重要。
平民与贵族,终究是两个阶层的群体。决定意识,实际是从古到今都不变的真理。
陈易是平民,虽然奇遇连连,和皇家公主一段缘分,但这改变不了他从骨子里带来的平民特质。
李宇和陈易一路相谈都很愉快,两人之间甚至经历了共同的生死,但在这种阶层意识面前,她忽然发现她和陈易只见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李宇突然觉得心中有些烦躁,随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跳下去吧”,声音很低,恰似喃喃自语。
十香梭在空中飞行,清风从二人身上吹过,但陈易还是很清晰地听见了李宇的话语。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闷热的天,心却似结了一层冰。
他看着李宇,一言不发,李宇忽然感到一阵后悔,只觉得身上毛孔都炸开了。
陈易忽然起身,从十香梭上一跃而下。
陈易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从高处跌落了,每一次从高处跌落,都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而这次,是陈易主动从高处跳下,主动的结果,是陈易自己选择的结果。他知道,往后发生的一切,都完全是自己的了。
陈易撞在地上,激起满地烟尘,天生佛体又一次发挥了作用,陈易毫发无伤。
李宇在十香梭中,互感风吹面,两行清泪忽地流了出来。
十香梭一路不停,飘然向前,逐渐远去。
陈易站在烟尘中,看着远去的十香梭,轻轻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地说了声:“再见”。
陈易面前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地震带来的破坏随处可见,远远望去,有一半以上的房屋都处于坍塌状态,有几个没受伤的村民,穿梭在村落中,将受伤的人抬出。沿着山体的小路基本上都被塌方体所掩盖,竟然是阻断了交通。
陈易费了很大力气才翻越了那些塌方体,走到村落边。
村落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具尸体,显然都是地震中被倒塌房屋压死的乡民。有四个乡民,坐在尸体旁,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们的身上头上,都有鲜血的痕迹,也不知是自己受的伤还是别人的血。
见陈易走近,其中一位村民抬起头,说:“大师,你帮帮我们吧,替这几个乡亲念念佛经,超度超度他们吧。”
陈易心中如同被重拳击中,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没想到,受难的乡民在这种时候,提出的不是要包扎伤口或者其他什么物质方面的需求,而是要念一段佛经。人的信仰或者信念,在此时,表现出了超越一切的特质。
另外几个村民也抬起头来,一起说:“大师,你超度超度他们吧。”
陈易此时真正觉得自己跳下十香梭的行为无疑是一个正确的行为。
虽然自己还俗不是和尚,但此时此刻,陈易不想再说什么客观理由,他心中只想给这些死去的乡亲念上一段佛经。
陈易双手合十,面态肃然,刹那间展现出玄奘法师的德行来。
他念的是一段《地藏本愿经》,经文说: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问讯世尊。
是时如来含笑,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所谓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智慧光明云。大般若光明云。大三昧光明云。大吉祥光明云。大福德光明云。大功德光明云。大归依光明云。大赞叹光明云。放如是等不可说光明云已。又出种种微妙之音。所谓檀波罗密音。尸波罗密音。羼提波罗密音。毗离耶波罗密音。禅波罗密音。般若波罗密音。慈悲音。喜舍音。解月兑音。无漏音。智慧音。大智慧音。狮子吼音。大狮子吼音。云雷音。大云雷音。出如是等不可说不可说音已。”
《地藏本愿经》中记载了释迦牟尼佛在忉利天宫(yù界六天的第二层天),为母亲摩耶夫人说法。佛在经中赞扬了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的宏大誓愿,并介绍了地藏菩萨在因地修行过程中的典型事例,如婆罗门女、光目女救度母亲的故事。还通过文殊菩萨、佛母摩耶夫人、定自在王菩萨、四天王、普贤菩萨、普广菩萨、大辩长者、阎罗天子、无毒鬼王、主命鬼王、坚牢地神、观世音菩萨、虚空藏菩萨的依次提问,以及地藏菩萨与释迦牟尼佛的对话,介绍了地狱的状况,解释了众生解月兑生死、忏悔业障、救拔亲人眷属苦难的种种方法。释迦牟尼佛还在此经中表明,自己入灭之后至弥勒成佛以前的无佛世界中,教育度化世人的任务由大愿地藏菩萨负责。
因此陈易用此经超度亡灵,再也合适不过了。
众村民听陈易诵经,脸上逐渐忘记了恐惧,流露出平静的脸sè来。
陈易诵读经文,渐渐觉得经文要义如莲花开放,如有佛意从自己身体散出,遍布整个村落,自己和这个村落逐渐要融为一体。而那些村民的心意似乎和自己想通,点点星火,一起随经文要义振动。自己沉寂的佛体,似乎也随着这些佛意的振动而振动,体内回旋起一股莫名的力量。
原来佛家的信仰要义便是如此,陈易心中雪亮。
而佛宗布的那一盘棋,陈易也开始理解了。先毁世界,再收信仰,虽然恶毒,但却无比有效。连陈易这种假和尚,也轻而易举得了好处。
这地震莫非也是佛宗弄出来的?陈易心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口中的经文差点就散乱了。
众村民听玄奘大师诵经,心灵洗刷,只觉得功德无量,却没注意这个假和尚的这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