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母妃提起第二件事情,皇甫少堇下意识地轻皱了下眉头,放开叶贵妃的手直起身子坐到一旁,沉吟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叶贵妃,带着一丝不悦地开口,“唐泽今日去京兆府时,看到京兆府外跪着披麻带孝的一众百姓,唐泽上前询问,这才得知这些百姓是前来状告小舅舅的。状告小舅舅逼良为娼且害死了他们的女儿。”
“什么?”尚未听皇甫少堇将话说完,叶贵妃猛地站了起来,眼底再也不是震惊,而是满满的震怒,本就阴沉的容颜上一片冷寒怒意,显然是被这则消息给气到了。
皇甫少堇抬头看向叶贵妃,与叶贵妃相似的脸上同样闪过一抹不快与隐含的怒意,却肯定道:“母妃,事情便是如此。小舅舅以往也曾将良家女子或青楼清倌害死,只是平民百姓畏惧护国公府的势力皆不敢吭声。此次这事却与朝堂上那件事情同一日发生,定有蹊跷和内幕,只怕是同一个人在幕后指使。只是……”
说着,皇甫少堇眉头猛地紧皱起来,眼底划过一丝狠厉,面上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杀意,音色中更是夹杂着一缕恨铁不成刚的怒意,此时见叶贵妃同样寒着一张脸,皇甫少堇这才重新开口,“只是,纵使我们平日里小心谨慎不但想在百姓中树立威望,又尽力避开父皇的猜忌。可是只要小舅舅一日是叶家的子孙,他便一日不会消停,这将成为所有人攻击打击叶家的突破口,让我们疲于应对。”
若非两件事情皆是由叶弘渊引发,皇甫少堇绝不会提到此人。叶弘渊除去为家族抹黑以及在他通往九五之尊上拖后腿之外,再无其他用处。
可偏偏这样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竟是他外祖父外祖母最心*的儿子,不得不让皇甫少堇心头含恨。
叶贵妃自是听出了皇甫少堇话中的意思,自己此番跟随赫连贵妃长途跋涉来到永宁寺祈福,不就是拜叶弘渊所赐?
若非这个最小的弟弟拈花惹草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自己岂会在玉轻尘那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面前丢了面子,最后竟还被简珏湛然宋培臣三人狠狠地摆了一道。
这样的屈辱,对于叶贵妃而言,平生仅有。即便她入宫二十多年始终屈居皇后之下,也不曾这般憋屈。
思及此,叶贵妃柳眉轻拧、红唇微抿,美眸望着皇甫少堇已经溢出脸上的怒意,深色瞳孔微微一缩,平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成拳状,沉思片刻,这才缓缓开口,“堇儿,你方才也说,你父皇绝不会在此刻打压护国公府,因为你父皇如今最为在意的是四大藩王府。只要四大藩王府存在一天,你父皇的心头便如插了四根骨刺,若不拔去定会成为心疾要了你父皇的命。所以,此次护国公府虽危险,却不致命。皇上想做的只是敲山震虎。而你想要成就大业,绝不能少了护国公府的护持。你若在此时动手,你以为以你外祖父的聪明会猜不出来?”
思索半晌,叶贵妃终究还是劝着皇甫少堇以大事为重,切不可因为一次小小的失利而自乱阵脚坏了大局。
听出自己母妃言语间所带的那声语重心长,皇甫少堇渐渐收敛了脸上眼中所有的情绪,淡淡地开口,“儿臣谨遵母妃之意。”
皇甫少堇身为皇子,却能够审视夺度,咽下暂时的这口恶气,能屈能伸之态让叶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派人彻查死者家属近日都接触了哪些人,全部彻查清楚,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本宫倒想看看,是何人敢在护国公府的头上撒野。至于唐泽,此人脾气极硬,素来只秉公办理事情,想来定会将此事私下告知皇上。这也好,让皇上将那个混小子狠狠地打几个板子,让他给本宫好好躺在床上,少惹些祸端。这样,你外祖父也无话可说,反倒会更坚定扶持你的心意。”
说完,叶贵妃抬手轻拍了拍皇甫少堇的手背,隐去了一切喜怒哀乐,叶贵妃再次成为往日冷傲的贵妃,在后宫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华贵冷静、心机城府无人能及。
看出皇甫少堇是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中,叶贵妃心中一片安慰,再次开口,“我们与宋相府无缘。却也不能将宋培臣推到别人的阵营中。既然玉轻尘不愿做叶家的儿媳,那本宫就让她身败名裂,此生再也无法嫁人。”
说着,叶贵妃渐渐眯起双眸,神色间尽是一片算计冷酷。
“不必母妃出手,儿臣定会办妥此事。”皇甫少堇自然更不愿看到皇甫少司等人得到宋培臣的护持,为今之计只有毁了宋培臣的女儿,“宋书瑶与玉轻尘同住在一个院子中,这倒是极为方便。”
语毕,皇甫少堇起身,恭敬地对叶贵妃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踏出厢房,大步走出南院。
“小姐,热水打来了。”水绿端着一盆热水走入内室,见玉轻尘老习惯地坐在窗边赏月,不禁皱了皱眉头,将铜盆放在架子上走到玉轻尘身边,伸手关上一扇木窗,小嘴同时不停地嘟哝道:“山间夜风又大又冷,小姐是女儿身,岂能不注意?寒气侵体,对身子伤害极大,小姐可要小心些。”
玉轻尘收回看向黝黑院落的视线,抬眸看向立于身侧的水绿,见小丫头在自己的身边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后,如今俨然成了管家婆,尤其注意不让自己总在夜间开启木窗,玉轻尘不禁莞尔一笑,逗弄着水绿,“是,谨遵水小姐金口,小女子定会谨记水小姐叮嘱,不敢再犯。”
听玉轻尘称自己为小姐,水绿双颊顿时一红,眼底划过一丝羞赧,原地跺了跺足,红着耳根低声道:“小姐寻奴婢开心呢。奴婢这可是为了小姐好。”
玉轻尘眼底泛着笑意,一手撑在窗棱,手掌托腮微仰头欣赏着美女羞涩的美景,突然兴起的坏心却没有因为水绿的羞涩而收起,反倒更加逗着水绿,“我自是不敢不从,水小姐可是哥哥精挑细选之人,有哥哥做后盾,我这个妹妹自然不敢放肆。”
“小姐!”水绿万万没有料到玉轻尘竟会将宋南扯了进来,原本微红的双颊顿时变得通红,美眸中盛载的柔和神情中快速地划过一丝倾慕之情,继而极快地低下了头不敢与玉轻尘对视。
只是,这样细微的改变却被始终注意着她的玉轻尘瞧了个正着,察觉出水绿的不自在,玉轻尘亦不知宋南的心思,便渐渐住了口,不再开这样的玩笑。
收回注视着水绿的视线,转而越过水绿看向她身后的木架,只见上面放着一只铜盆,铜盆内冉冉升起氤氲热气,玉轻尘勾唇一笑,淡声问道:“亥时快过,怎么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前几日打热水不是极为方便吗?”
见玉轻尘转变话题,水绿一颗紧揪着的心骤然松了一口气,忙出声恭敬地回道:“还不是许小姐闹的。许小姐与她的婢女满身粪便,便躲在厢房内不停地沐浴。她所带来的婢女们便霸占了整个烧水房,只要烧开一锅热水,便立即送往北面,其余人均候在外面等着,现在还有许多小姐没有用上热水呢。”
“难怪我总觉得夜风带来的臭味淡了许多,原来如此。”玉轻尘抿嘴一笑,却又不禁摇了摇头。可怜的许嫣儿,这是得罪谁了,竟被**害成这样,怕是早已成为一众千金小姐的笑话了。
说着说着,水绿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扑哧一笑,凑近玉轻尘低声说道:“奴婢听说,许小姐自回到厢房后便开始沐浴,只是此时那气味还是极重,怕是要洗一整个晚上了。”
见水绿笑得可*纯真,玉轻尘一时失笑,伸出葱白的手指轻点了点水绿洁白的额头,笑骂道:“还有心思说别人?在外面候了那么长时间,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快去倒杯热茶去去寒气,莫要着了风寒。”
玉轻尘不经意间露出的关怀,却让前一刻还笑着的水绿瞬间呆立于原地,隐去笑意的眼底瞬间浮上感动,双手握在一起竟有些不知所措。
玉轻尘摇头失笑,伸手将另一扇木窗关上,走到桌前亲自倒了一杯热茶,转身将茶盏塞入水绿冰冷的双手中。
“小姐!”水绿猛地抬头看向玉轻尘,眼底尽是震撼感激之色。
玉轻尘淡淡一笑,目光扫了眼里间关着的木门,趁此机会在水绿耳边极小声地吩咐了几句话,这才走到木架前洗漱。
听完玉轻尘的吩咐,水绿神色一正,极快地喝完一杯热茶,趁着玉轻尘洗漱的时间,手脚麻利地将被褥铺好,随后为玉轻尘拆散发髻月兑去外衣,服侍玉轻尘躺下后,这才熄灯退出外间。
月色阑珊,夜风却渐起,冷风中树影重重肆意摆动,发出一阵阵似狼嚎似虎吼的风声,遮盖住其余一切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