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你觉得若是我们姐弟二人再留在丞相府,还能有活路吗?你觉得大夫人,她会不计较今日的事情吗?”
任清凤面色淡淡,声音平平:“您觉得今儿个这事情,大夫人会轻易饶过我们姐弟吗?”
她语气讥讽的说道:“父亲大人,您也别说有您护着,大夫人就会饶过我们,这么多年,也没见您能护着我们过,这次就继续不麻烦您了,既然拼不过,还能躲不过吗。”
她冷笑着,嘲讽的看着任碧波:“老实说,我不信你!”
“你……我是你父亲!”任碧波许久一来,一直居高临下,这么多年,除了头上的那位,谁敢这般毫不客气的对他如此说话。
顿时,一张脸气的发紫:“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真是没教养!”
“没教养怪谁?”任清凤不屑的斜视了任清凤一眼:“大夫人可是说了,我可是有娘生,没娘教的。再加上父亲不闻不问,想让我有家教,难不成天生地养啊!”
“你……”任碧波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起到了:“你还有脸了。”
任清凤目光森凉的看着任碧波:“我没脸,可是我能怎么办?这是事实,我五岁的时候,娘就没了,于是从此我和五弟只能吃剩菜剩饭,穿破衣烂衫,天天小打,三天大打,隔三差五的去祠堂跪跪,身上的伤从来都是这边没好,那边就添。”
她想了一下,很认真的说道:“我记忆中,就没有过身上没伤的时候。父亲大人,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去谋算怎么让自己少受点打,怎么能多护着清云点,我自然没时间去想那些教养。”
她冷笑了一下:“其实想那些教养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当衣穿?”
任碧波怔住了,瞪着任清凤,他第一次听人说得如此实在——比起饭来,比起衣来,教养不值一文。
她这些年就这么饿,这么冷吗?
“若是教养,能让我们姐弟肚子饱饱的,我保证会比谁都有教养;如果教养,能让我们姐弟身上暖洋洋的,我也会保证比谁都有教养;如果冬天里,有教养能得到一盆炭火,我也愿意成为最有教养的,如果夏日,有教养能让屋子不漏雨,我肯定会是世界上最有教养的。”
“可是,它不能,不能填饱我们姐弟的肚子,不能温暖我们的胃子,我们只能瑟瑟的躲在一边,被冻,被饿,你说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存的基础都没有,怎么去谈教养?”
任清凤看着任碧波,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语气清冷的说道:“父亲大人怪我不信你。你说我怎么信你?这么多年,我们姐弟三番五次的盘旋在鬼门关的时候,没有药,没有大夫,也没有父亲,有的只是冷嘲热讽。这样,你能怪我吗?一个让我吃不饱,穿不暖,连觉都睡不安稳的父亲,一个连我们一脚踏进鬼门关都不出现的父亲,你让我怎么去信啊!”
任清凤顿了顿:“不如父亲大人,您自个儿说吧!”
她冷笑了一声:“母爱是海,父爱是山,我从小海就干了,那么山蹋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任碧波被这话里的寒意给惊到了,居然打了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扶着老旧,缺腿的桌子,这才勉强站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浑身充满着戾气的任清凤。
“所以,父亲大人,日后也莫要再说什么信不信的,您说着不觉得可笑,可我这个听着的人,却觉得可笑极了,未免我说出什么更没有教养的话,您还是管好自个儿的嘴巴吧,省的到时候又气到了您。”
这个女儿对他的怨念,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他们就是再不亲近,也不该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啊!
任碧波想起让他们父女针锋相对的女人,手上的青筋突起,真恨不得立刻飞回去,掐死李秋华才好。
他再怎么不喜这个孩子,可是那也是他的孩子,李秋华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是他的错,是他没保护好他们姐弟,也难怪会这么怨恨他?
“你是真的想搬出去?”
这么瞬间的功夫,他似是苍老了许多,相信没有一个父亲在面对这样充满怨恨的女儿时,会不苍老的?
“当然!”她抬眼看了眼任碧波:“我还不想死,自然要搬出去。”
她这是怕秋华报复啊!
今儿个这事情,都是他吩咐下去的,可是这孩子却怕成这个样子,她嘴里说得再坚强,其实说到底,还是害怕啊!
他这个做父亲的,真的就这么没用吗?连这点信心都不能给这个女儿。
任碧波的眼中涌现出诸多的自责,悔恨,还有恐惧等各种情绪,原本那飞扬的面孔,此时暗淡无光,那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了起来,再也找不到原本那意气风发的气势来了。
“你让我想想。”任碧波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和清云到底是我的孩子,是丞相府的……,没有缘由的搬出去,会被人嘲笑的。”小姐,公子,这两个称呼,经过锦好的嘲讽,他也没脸再说出来。
“那就找个缘由!”任清凤不屑的冷笑:“以父亲大人聪明才智和丞相的权势,想来,应该会找到一个非常绝妙的缘由。”
这男人这么看来,也不过是个懦弱的可怜虫罢了,想要两面都好,怎么可能?
她不以为任碧波找不到一个好法子来,而是他既想吊着她,又想将大夫人李秋华得罪狠了,毕竟她和任清云若是无缘无故的搬出去,只怕李秋华的名声也就毁干净了。
他是悔了,是自责了,可是这些有什么用,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干净利落的做到,这个父亲还有哪点值得她信的。
本尊被冷落了十多年,那些折磨不也都挨过来了,可笑的是,悔了,自责的任碧波,连说一句替她出气的话,都没有。
“三天!”任清凤淡淡的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顺便抹平一切,将那个缘由找出来,三天后,不管你是否同意,我和清云,是一定要离开丞相府。”
悔恨,自责,在她的面前一文不值,若是悔恨,自责能有用的话,那么这世间还为何要律法?
若是自责,悔恨有用的话,她现在就那刀砍了这丞相府的满府衰人,然后自个儿深切,诚恳的自责,悔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