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的话太露骨,许是池子里水汽太热,靖苏只觉体内升起一股燥热,顺着血液而上,晕红了她白皙的面颊,难堪羞赧紧随而来,她抱紧了身子缩起,头垂得极低,几乎要触到温热的水面。
她一生之中,大概从未遇到这般羞人的场面,连一贯的自持亦难以维持。
重墨却极高兴,竟席地而坐,信手拈来玉盘中碧玉水晶葡萄,一面吃着,两只眼睛似两团燃烧的火焰盯着靖苏,姿态倜傥,越发显得他丰神俊朗。
即便低着头,靖苏亦能感受到他灼灼目光,面上红晕更浓,猛地一转身,背对着重墨躲开了他的目光。
销魂美景骤失,重墨无限唏嘘,拎起一壶酒仰头灌下,似笑非笑:“可惜这灿烂的焰火,惊了满宫,到底没能打动佳人。”眼风仍停留在靖苏身上,却无奈的发觉那人丝毫不为所动。
靖苏确是意外的,可她更是冷静的,一年多来,她深居宫廷,见多了恩宠荣辱,生死别离,即便她非心有所属,亦不愿看着自己沉沦深陷。
冷静回笼,她又是那个淡然的靖苏,无可恋,无所求。
她抬起头,目光沉沉,平静说道:“皇上乃一国之君,何必强人所难,宫中佳丽无数,莫不盼望您的垂青,您实在毋须为一个不值得之人花费心思。”
重墨紫眸转深,不无自嘲,“你果真是最不识趣那人。”
“皇上英明。”
固执!冥顽不灵!早知她这般不识好歹,为何费尽心思安排,为何?!!
重墨捏碎手中玉壶,瓷片割破他的掌心,缕缕鲜血沁出,随着掌纹游走,滴下,落进雾霭袅袅的汤池,晕出丝丝鲜红。
让她滚吧,打入冷宫,老死不相往来,可心头盘踞的那一丝情绪又为哪般?
“俪妃可知,寂园并非冷宫。”
靖苏知道,早先只是怀疑,直到皇后出现对她说了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她已隐隐猜到。眼下皇上提及,不过证实了她的猜测,是以,并无惊讶。
“你果然聪敏。”重墨嗤笑,做出决断,“俪妃晋封之后尚未拜见皇后及各宫嫔妃,就搬到芙蓉宫吧,近些,也好同各宫妃嫔好生相处,学学礼仪规矩。”他终是甩袖而去,带翻一桌玉碟落地,咣当脆响。
靖苏无言。良久,听得她低叹一声,“你若生气,处死我便可,何需将我推至那风暴中央,搅动满宫嫔妃的心,我本就是不怕死的。”
不一会儿,有一名翠衣婢女入内,躬身请安,“奴婢御前女官瑶惜,奉皇上之命,特来侍奉俪妃娘娘汤浴,皇上吩咐,不可怠慢娘娘,定要好生服侍。”
这就要开始了吗?靖苏暗叹,回道:“我知你使命在身,便在帘外候着吧,时辰到了唤我便是。”
“是。”瑶惜果然垂手静静侯在帘外。
一个时辰后,靖苏已然昏沉欲睡,听得帘外瑶惜出声,“俪妃娘娘,您请出浴吧,奴婢送您回宫。”
靖苏一言未发,由瑶惜搀扶着走出墨阳宫,乘上软轿,再由她一路护送,去了芙蓉宫。
早些时候落了暴雨,此刻雨虽停了,地上还湿着,靖苏从软轿上下来,走出几步,见脚边有一只雏鸟落在水坑里,脚步一顿,复又前行。
身后瑶惜眉头极快的一蹙,俚末先出了声:“娘娘,这只雏鸟许是被大雨折了翅膀,奴婢想把它带回去养着。”
前头,靖苏冰冰凉的声音传来,“鸟折了翅膀有人爱护,若人呢,折了翅膀又当如何?”
俚末吐了吐舌,再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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