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 08

作者 : 野亦绿

()台城地处中国南部,面临大海。小城的建制始于唐末,到了宋代,这里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繁华小镇了。明末清初,当地的人就漂洋过海,来到了东南亚,开始了他们的掘金之路。两百年后,狼烟再起,烽火不断。西方列强趁着中国积贫积弱,强行用枪炮打开了国门。而这座小城,一夜之间成了中国的前沿阵地。黄sè的卷发,碧绿的眼睛,鹰钩鼻子,满脸胡子,皮肤rǔ白,状若怪兽的外国人不断涌进小城。他们修坟墓,修教堂,建学校,开公路,打破了小镇原有的宁静和安详。而那一批远在海外的掘金人这时候也拉帮结派,成群结队地往家赶,带着东南亚的文化,带着先进的技术,带着一颗“实业救国”梦,重回小城。传统充斥着西方文明,中间还夹着南洋的另类文明,一时间,远近闻名的繁华小城成了远近闻名的“怪胎”。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小小的台城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宁静与安详。可是历史的印记还在,那往rì的“怪胎”却成为了一道亮丽的旅游风景线。碉楼,教堂,西式学校,东南亚民居,中西合璧,因为怪胎,今天更显弥足珍贵。

岁月沉浮,历史的沉痛早已成为人的笑点。烈rì下,风雨中,从东到西,从北到南,总有两个人相依相偎,结伴而行。天地虽大,单取对方一颗心,便已足矣。这两人,便是徐霞琴和肖锋。连rì来的相依相偎,他们彼此的心早已交融在一起。学校,碉楼,教堂,南洋民宅,无一不留下了他们的身影,见证着两颗相互碰撞的年轻的心。

“峰哥,这三天以来,台城该逛的地方我都陪你走了,该吃的美食你也尝了。感觉怎样,不错吧?”

肖锋抿嘴一笑,说道:“是不错,有你在,能有什么错呢?”

徐霞琴笑了,撒娇道:“那峰哥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呢?”

“怎么表示呢?”

“奖励,我要奖励。”

“这个简单。”肖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亲了徐霞琴一下说道:“可以了没有?”

徐霞琴顿时脸红耳赤,愠怒道:“讨厌,老占我便宜,这算什么奖励?”

“我都把心送给你了,还不算给你奖励呀?既然你不喜欢,那把心还给我吧。”

“怎么还?”

“你亲我一下这不就还了嘛。”

“呸,想得美了你。”话虽这样说,但是此时的徐霞琴心里可甜,可乐着呢。徐霞琴撒娇道:“峰哥我累了。”

“那就找个地方歇一下吧。”肖锋关切地说道。

“才不呢,我要你背我。”

“好好好,我背,我背就是了。”

徐霞琴紧紧地搂着肖锋的脖子,身体紧贴着肖锋,心中满是爱意。她撒娇是故意的,她是真的爱肖锋。可是她的心中永远被一道yīn影遮蔽着,挥之不散,甚至有时候她都不敢去想。她知道,肖锋的心里也是一样的。他口中虽然没有,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是在意的,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掩饰的。或许某一天,也许肖锋这次回忻城之后,她永远也见不到这个自己心爱的人了。所以,她尽量掩饰自己,尽量多的把美好留下。

肖锋叹了口气,说道:“琴儿,两天之后我就要回忻城了,你会想我吗?”

“才不会想你呢。”

肖锋顿时垂头丧气,没了jīng神。徐霞琴看见了,心中大痛。亲了一下肖锋说道:“峰哥你别这样,我这是在骗你呢。其实我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想你呢?别说分离了,就是现在和你考得那么近,我的心里想着念着的还是你呢。”

肖锋点头道:“我知道,只是一想到分别,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徐霞琴说道:“峰哥你大可不必,这样子吧,今天是十五月圆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望月岛。”

晚风轻送,海浪敲打着岩石,明月从海天一线的远方渐渐升起,银光照shè在海面上,水面初平,泛起粼粼波光。极目远眺,海浪、明月、岩涯、细石、软沙滩,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不胜收。徐肖二人提着鞋子,挽起裤筒,光着脚丫奔跑在软沙滩上,海浪拍打着,晚风亲吻着,欢声笑语中尽是两个年轻人的幸福梦。

他们犹如两只飞翔在天空的zìyóu鸟,无拘无束,载着属于自己的幸福在天空zìyóu翱翔。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心早已紧紧靠在一起,同天地rì月融为一体。

cháo打思悔岩,坐看海上月。徐霞琴坐在思悔岩上,紧紧依靠着肖锋的厚实的肩膀,看着海上明月,不觉如痴如醉。忽然她心中顿生感伤,眼角落下晶莹的泪珠,竟幽幽长叹。

肖锋爱惜地擦干徐霞琴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琴儿,你这是怎么啦?”

“峰哥,你知道我们坐的这个地方叫什么吗?”

“什么地方?”

“思悔岩。”

“思悔,思悔,有什么含义吗?”

“相传在南汉年间,台城出了个进士,叫张轩。他本是个穷酸书生,他的父母死于当地乡民暴动,没奈何,他只能流落街头。就在他将要饿死的时候,一个好心的美丽的浣纱女救了他,并把他带回了渔村。这位美丽的浣纱女不但出钱供张轩上学,鼓励他进京赶考,还情愿下嫁于他。可惜,张轩第一次上京赶考最终名落孙山。考试失败的张轩心灰意冷,无颜面见浣纱女,竟要投海自杀。幸得浣纱女死死规劝,张轩才绝了自杀的念头。他从此每rì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头悬梁,锥刺股,发奋读书。转眼间,三年科举又开始了。张轩此时信心满满,金榜题名已经是指rì可待了。就在张轩进京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浣纱女带他来到这里,对月盟誓,发誓今生非他不嫁,他rì金榜题名时,便是他们洞房花烛夜。张轩此次不负所望,终于考上了科甲。可惜金榜题名的张轩rìrì沉醉在京城繁华的花花世界,早已把那个曾经扶持他的浣纱女抛到了九万八千里外的大海了。不久,张轩便做了皇帝的驸马爷,再也没有回到台城。可怜这个美丽的浣纱女站在这里rìrì夜夜思念情郎,呼唤情郎,换来的却是伤心的眼泪。后来,浣纱女得知张轩娶了公主为妻,做了驸马爷,心中悲痛,竟从这里跳进了大海。当初张轩寻死,浣纱女死死拉住了他。可是当她从岩石上往海里跳的时候,却没有人拦住她。那个伤她的负心汉依旧在京华过着chūn梦。张轩虽然是台城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状元,可是台城百姓皆以有此状元为耻。后来台城有个书生登上了这个岩石,想起那可怜的浣纱女,不由得暗暗叹息。在这岩石上刻上了‘思悔岩’三个大字,表以对浣纱女的思念和悔其不该救那个负心人。峰哥你看,那三个大字如今还清晰可见呢。”

肖锋顺着徐霞琴的手势看去,在茫茫月光的照shè下,“思悔岩”三个大字果然清晰可见。他不由得叹道:“世上多是负心人,伤心总是痴情女。但愿天下多是有情人,眷属结伴走天涯。”

徐霞琴说道:“人xìng多变,情yù难自抑。贫穷的时候犹可,飞黄腾达之后,面对花花的世界,又有几个人能够控制自己呢?到后来,不还是负心汉一个?”

肖锋笑了,说道:“琴儿你也不能这样说,我对你就不会如张轩一辈。”

徐霞琴苦笑,说道:“世事难料,在你前女友面前,你又何尝没说过这一番话?此番你回去,在车上又遇着像我这般的女孩,难保你不会动心的。”

肖锋听了徐霞琴的话,竟无言以对。他双眼含泪,亲吻着徐霞琴道:“琴儿,相信我,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再也容不下别人了。真的,我没有骗你。琴儿你要相信我,真的,你要相信我。假如连你都不相信我,那我真的也没法活啦!”

徐霞琴看着肖锋,心中有些不忍。她知道,她说的话太过了。可是她真的怕呀,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摆月兑不了心中的恐惧。她的痛苦只会比肖锋多,而不会少。可是她应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迈过那一道坎呢?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海水拍打着岩石,重复着千年不变的旋律。它们也算是一对冤家了,亿万年来,不管你如何生气,如何拍打我,我只会模默默地选择承受,纵然有再多的苦痛,也自个儿噎在心头。

清凉的海风吹拂着徐肖两个年轻人的脸颊,透过皎洁的月光,肖锋看到了徐霞琴那淡白sè的脸,不觉又起了怜悯之心。他不由自已地张开右手,轻轻地抚模着徐霞琴的头发,徐霞琴没有说话。她沉默了,没有说话,就只是紧紧地靠在肖锋的怀里。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六月的海风无法让这两个年轻人的热情退去。

肖锋的手慢慢地在徐霞琴娇小的后背游走,转而来到了她的胸前。他们倒在了平坦坚硬的岩石上,当肖锋的手轻轻地叩开她的纽扣时,徐霞琴却拒绝了,拒绝得那样坚决。她用力地推开我,发狂似的叫喊着,不,不,你不能这样子对我,不能,我已经是这样的女人了,不值得你这样子……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透过惨白的月光,肖锋看到了她惨白的脸颊上那两行痛苦的泪水。肖锋痛苦地说道:“你究竟在乎着什么,那晚的事情吗?我告诉你,我不在乎,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徐霞琴只是竭斯底里的痛苦哭喊着说:“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徐霞琴最终还是没有接纳肖锋,而肖锋也从此再也没有来过台城,一晃竟然是十年了。这十年来,肖锋没有再和徐霞琴联系,不是不想,是没有那莫大的勇气。等到他真的鼓起勇气时,却怎么也联系不到徐霞琴了。直到上个月,他收到徐霞琴的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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