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赵祯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陈公公给他披了件衣服。
赵祯看了看前方的屋顶上,就见南宫纪站在那里。
之前包拯已经事先把今晚的计划告诉赵祯了,影卫已经来回禀过,围剿结束,而最后要擒拿的四个高手是引到开封府城外解决的。也就是说,南宫纪此时站在这么点高的屋顶上,是看不到什么的,但是南宫还是背着手站在那里,双眼看着远方。
赵祯对陈公公轻轻一摆手。
陈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都退下了。
赵祯往前走了两步,仰脸看着屋顶上专注的南宫纪,他没法跑去看众人比武,不能离开皇宫,或者说……他不能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相比起展昭白玉堂他们,赵祯莫名觉得南宫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鸟,即使笼门开了,都不会飞走的那种。
赵祯站在院中发呆。
南宫回头看了一眼……他刚才就知道赵祯出门来了,估计是晚上睡不着担心外边的情况。不过赵祯也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站着,于是他好奇,回头看一眼。
见赵祯的视线似乎是正在看自己,南宫就从屋顶上下来了,到了他身边,“皇上。”
赵祯点了点头,问,“外头怎么样了?”
“都引出城门外了……可以感觉到不同的内力,应该是准备开打了。”南宫指了指东南西北,准确地说出了展昭、白玉堂、赵普以及霖夜火的所在。
赵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道,“他们四个的内力各有不同,很好分辨的。”
赵祯找了张石凳坐下,让南宫给他详细解释一下。
“嗯,因为他们都是师承名门,功夫独一无二,所以内力比一般人要深厚不少。”南宫道,“白玉堂的内力和天尊的一样,是冰冷的感觉,天尊的内力皇上以前应该也感受到过。”
赵祯点了点头,“他杀周藏海的那一晚,下了好大的雪,又安静平和,连香香都不哭了。”
南宫点头,“嗯,白玉堂几乎是完美地继承了天尊的内力,寒冷凛冽,但是又平静,来自天山之巅的绝学。“
“那展昭呢?”赵祯问。
“相对而言,展昭的内力属于柔和形,类似于水。”
赵祯模了模下巴,“这样啊……可是展昭的功夫应该是来自于殷候的吧?以殷候魔王的名头,为什么内力那么舒服呢?”
南宫倒是笑了,摇头,“皇上,一汪水可能会让人觉得舒服,可如果是一潭水、或者汪洋大海呢?就不让人觉得舒服了。”
赵祯微微挑眉。
“殷候的内力是相当特别的,再加上他们家血统上继承下来的天赋异禀,那种内力可以是润物细无声的温柔感觉,但汹涌而来的时候,被内力裹挟其中的人就仿佛跌进了无底的深海一样,那种恐惧感无可比拟。”
赵祯模了模下巴,“原来如此。”
“展昭曾经在站兵蛛王后人的时候动过一次怒。”南宫道,“那种内力十分慑人,排山倒海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么霖夜火呢?”赵祯很好奇,“他平时也没个高手的样子。”
南宫摇摇头,“火凤堂主的内力是炽烈形的,西域武学和中原武学不同,地理气候也天差地别,那是一种属于茫茫大漠的武学。无沙大师是得道高僧,他的内力靠的是慧根和参透,别看霖夜火平日有些不着调,但没有佛性和慧根是不可能学会无沙大师的功夫的。他的内力应该是西域被烈日炙烤的沙漠,又或者是佛爷悲天悯人的双眼吧。
赵祯笑了笑,“和霖夜火平日的反差不小啊。”
“这点也是有意思的地方。”南宫也笑,“皇上且看无沙大师、微尘大师等几个佛法无边的得道高僧,平日不都是反差极大的么?”
“这倒是。”赵祯点头,“那九叔呢?”
南宫问赵祯,“皇上与九王爷一起长大,没感觉到过么?”
赵祯出神,道,“朕小时候倒是经常看到他打架,不过最遗憾的就是没跟他出征过……战场上的九叔朕也只是听说而已。”
“战场上的那个更多的是作为战将的九王爷。”南宫却有不同见解,“别忘了,王爷的师父可是和天尊殷候齐名的白鬼王夭长天,我曾听师父说过,白鬼王是世上唯一一个活着从兵墟出来的人,他有人世间至刚至猛的内劲,狂风骤雨一般的内力,王爷从小到大打架都是以少战多,要不然不打,要打就打一群,单挑就找个儿最大功夫最好的那个开干……总结一下,王爷的内力,是一种狂气吧。”
赵祯听着南宫说完,沉默片刻,突然问,“你羡慕他们么?”
南宫微微一愣,看赵祯。
“你也是名师之后。”赵祯道,“如果存于武林,应该跟他们一样都是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了。”
南宫愣了良久,忽然笑了,赵祯倒是很少看到他这种笑容。
南宫搔了搔头,“皇上之前问臣为何忠心,难道是因为这个?”
赵祯挑了挑眉,“那朕的确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留在这里。”
南宫纪轻轻摇了摇头。
赵祯眯眼,“可别想跟早晨似的说句‘想不到’就糊弄过去。”
南宫开口,“臣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
赵祯惊讶。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理由也没有答案。”南宫低声道。
赵祯看他。
南宫转眼望向刚才所站的屋顶,“就好像展昭为何不继承魔宫而是留在开封府、白玉堂不继承天山派而是帮忙查案、王爷不曾想过造反做皇帝一样。”
赵祯略惊讶,南宫向来都是一点锋芒都没有的内敛感,头一次听他说话的语调里有一种强硬之气。
“皇上只要知道,我与他们是一样的,就行了。”南宫压低声音,接收到了赵祯一个疑惑的眼神之后,淡淡来了一句,“没人可以逼我做任何事,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不需要理由,也不用给我答案。”
赵祯一个愣神的同时,就听到南宫突然说了声,“开始了……”
随着南宫话音落下,赵祯忽然就感觉四面八方似乎有四股完全不同的气势涌来,平静的夜晚瞬间躁动不安了起来……整个夜幕一瞬间有一种被四种完全不同的力量撕裂的感觉。
……
“好强的内劲!”
开封府里喵喵楼内,聚集了来看热闹的包大人和庞太师,八王爷也来了,多罗将众人都带到楼顶,就感觉到了四股强劲的内力冲击而来。
包大人听到多罗自言自语的感慨,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围……此时,房上几步一岗,不少影卫和高手都在开封城的屋顶上,他们动作统一,站立不动,各自望着某一个方向,眼神专注。
八王爷问多罗,“你好像很兴奋?”
多罗淡淡一笑,“都是一样的年纪,但那些人到达的却是另一种境界。招数可以学,但内力是不能偷懒的,都是靠勤练和参悟……内力有多强,他们就有多努力!”
“会赢么?”包大人不懂武功,只是担心。
“当然要赢。”多罗道,“赌上的可是他们师父的声名,怎么可能输!”
……
多罗话音刚落,就听四个方向几乎同时传来“轰”一声巨响,
赵普、展昭、霖夜火和白玉堂第一招都没动兵刃,送了那四大高手一人一窝心脚,当然了……展昭踹的还是脸。
四大高手同时飞出,但这几人也并非泛泛之辈,一收内劲扛住四人夹在飞踹里的内力,回手一掌将内力转到了面……
于是,巨响声传来。
尘埃飞扬之中,展昭、白玉堂、霖夜火和赵普都轻轻一挑眉——哦,这个级别的内力啊。
城楼上,几位老人都了然——第一招试内力么?不错。
而挡下四人这一踹的四大高手,用了七八成内力护住了心脉,才没被震伤,同时心中生疑——这几个后生用了多少内力?
小良子因为弄错方向晚来了一步,赵普一脚踹出的时候他刚好飞窜上楼,瞧到这一脚,就蹦,“胖和尚,投降吧!内力还不到我师父一半儿!”
赵普一挑眉,脸上甚是欣慰的表情。
小四子好奇问萧良,“小良子,这个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良想了想,“嗯,大概能看出来!靠感觉!”
龙乔广和欧阳少征都惊讶,萧良最近的确是开始练内功了,但才练了没多久而已,竟然已经能看明白,靠感觉么?简直聪明绝顶。
黑水婆婆伸手轻轻拍了拍比自己还高的小良子的后脑勺,“不愧是赵普的徒弟。”
城门下,那胖和尚稳住脚步之后,纵身飞起,运足十成内力朝着赵普就扑了过去,然而……扑倒半空却是双手往身背后一抽……一根银色长棍被抽了出来……他没有正面去砸赵普的新亭候,而是在空中一拧身,斜劈赵普的肋下。
赵普嘴角挑起了几分,新亭候早就变招,横扫一刀……不偏不倚正扫在那根砸向他肋下的棍子上……
九王爷左脚踏出一步,躬身挥臂,新亭候带着强劲的内力往上就是一挑。
众人就听到“呯”一声……那根棍子砸上新亭候之后就从金头陀手中飞了出来……直飞城楼的方向。
小良子往上一跃,一把接住了那根比他胳膊还粗的棍子。
众人就见他小手抓着棍子在头顶轮了两个圈,一手又将棍子甩了回去,还来了句,“还给你!”
那和尚皱眉,伸手要接迎面而来的棍子,但是棍子带着风声呼呼直向,那力道和速度骇人。
和尚接的瞬间一犹豫,下意识一收手,就听到“嘭”又一声巨响……那棍子砸到了他脚边,砸出老大的一个坑,棍子都弯成了一个折角形。
金头陀瞬间傻眼,骇然地抬头看着小良子,心说这小孩儿是赵普的徒弟?他内力都那么高,那赵普的内力得高成什么样子?再说怎么可能?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内力?
小四子也捧着脸看小良子,随后啪啪拍小手,“小良子好厉害!”
欧阳少征和龙乔广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小良子——萧良当然没这种内力,那内力是赵普“借”给他的。
赵普砍飞那一刀的内力是放,而顺势上挑的变招则是收,换句话说……这根棍子飞到城楼上,就算小良子不去接,它顺势打两个圈之后还是会飞回来,砸向那和尚。这完全是赵普的内力,那和尚当然接不住。
但是小良子刚才伸手接棍子同时转圈的时机和力道把握得都刚刚好,这哪怕错了一点都是有可能受伤的!
龙乔广和欧阳少征张大了嘴。
黑水婆婆微微一笑——殷候和天尊应该会很不服气,因为夭长天那老王八蛋除了收了个好徒弟之外,比他们都早得着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徒孙。
夜风中,黑水婆婆忽然感慨——果然,这个世代无论经历怎样的轮回,总会有更多更多厉害的人冒出来,生生不息的,才是真正的武林,他们都已经老了……
那和尚显然也被赵普师徒俩的这一招给吓蒙了,站在原地看着那根弯掉的棍子。
小良子跟只小狗一样蹲在城楼高处突出的一块引雨槽上,那根引雨槽可是竹片的,薄薄一片,这是霖夜火常年会干的事情。
众人都哭笑不得——果然,跟了火鸡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跟的。
……
“阿嚏……”
另一头的霖夜火,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对面那个女人看起来跟想象中有点差距,因此火凤还真没怎么下重手。
眼前的妇人四十多岁,样貌平凡,穿着也是普通的布衣服,一脸的老实相,这与霖夜火这些年碰到的女坏蛋形象相差甚远。火凤觉得毁三观,这年头的女魔头不都应该是妖怪一样的么?怎么看着老实巴交良家妇女形态?
红头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霖夜火的眼神也有些可怜,“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霖夜火眨眨眼——艾玛,这个路数的么?
红头陀跪倒在地,哀求霖夜火,“我是被逼的……”
霖夜火也蹲下,跟只小狗似的,就蹲在那个妇人的对面,对她说,“我说……大婶。”
红头陀抬眼看他。
霖夜火指了指她放在背后的手,“你那暗器味道有点大啊……这是在毒药里浸了多少天?”
随着霖夜火的话音落下,那个老实巴交的妇人面上,出现了极不协调的狰狞表情,眼神也阴狠了起来……
“这就是真面目么?”火凤笑得了然,“也对,看着不老实怎么骗人呢?”
说完,霖夜火站了起来,抽出破天剑,“也好……你不坏得掉渣,怎么对得起大爷我不睡美颜觉,熬夜来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