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寒风中轻轻地摇晃着着,晕出点点光影,照得地板斑驳一片,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幽冷。
霓裳斜靠在金线引枕上,手里的书页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书中大致的内容,都是些民俗风情以及民间传说。白日里看腻了账册,到了夜间她才得了空闲,翻一翻这些杂书,了解一下这个陌生的朝代。
这天逸王朝至今已经延续了两百六十年有余,国君复姓皇甫。当今圣上顺德帝,乃一代明君,将天逸王朝治理的不错,四方臣服,商贸发达,百姓安居乐业。
先皇玄德帝兄弟甚多,在经过激烈的皇储之争之后,最后剩下的皇子寥寥无几。到了迟暮之际,他的疑心越发的沉重,总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皇权会受到威胁。临死之前,他利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将剩下的那些兄弟赐死的赐死,驱逐的驱逐,唯有最为年幼的十二皇子躲过一劫,存活了下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先皇幼弟却一直不见踪影,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后来当今圣上登基为帝,那些往事就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地沉寂了下来。也许是先帝杀戮太多,他的子嗣十分的单薄,除了当今圣上,就只剩下两个皇子和一位公主。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相较于先帝的艰难,这位顺德帝却是一帆风顺,争都不用争就被拱上了帝位。故而,他一改先帝的严厉,当起了以仁孝治国的明君。对其兄弟也颇为宽厚,不但给他们封了王,还赐予了不少的珍宝,让他们过得很舒适。而且他还有一位贤惠的皇后,后宫妃嫔众多子嗣也繁衍兴盛。
霓裳翻看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这些书骗骗世人也就罢了,她才不信里面写的那些胡话呢。这世上本就没有仁慈的帝王,若他真的那般好说话,那这天下早就乱了。太过软弱的人,是坐不稳那皇位的!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轻轻地推开。浅绿掌着灯慢慢的走进来,纤细的手指洁白如葱,莹莹如玉。
“小姐,夜深了,该歇着了。”
霓裳放下书卷,拉紧了身上的大氅。“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浅绿看了看沙漏,估算了一下。
戌时,也就是说还不到十一点咯?这么早哪里睡得着啊!想想以前,她都是过了凌晨在睡下,来到这个世界,没什么可以消遣的娱乐活动,还真是难熬的紧。看书,就是她晚上唯一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唯一消遣了。
这丫头总说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非催着她早点歇息。唉,这丫头越来越像管家婆了,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
“去端热水来,我烫烫脚就睡下。”大冬天的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热水袋,就只能用这种法子暖脚了。
浅绿应了一声,便吩咐丫鬟们将热水端进旁边的净房。
泡完了脚,霓裳身子总算是暖和了不少。钻进软软的被窝,霓裳舒服的叹了一声。刚躺下不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后,今日负责值夜的浅绿披起外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便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小姐,有人放了一封书信在门口。”隔着一层纱幕,浅绿的声音有些急促。
霓裳翻过身来,掀起纱帐。“拆开来看看。”
浅绿按照吩咐,将信封放在烛台上烤了烤,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霓裳接过书信,浅绿将蜡烛移过来,为她照亮。
那雪白的纸页上只有一行小字,既没有眉头也没有落款,寥寥几笔写着:子时后院荷花亭见。那字迹干净整洁,龙飞凤舞,劲力十足,一看就是男子所为。这大半夜的一个男人约侯府千金去后院相见,若传出去恐怕她的闺誉就全毁了。
“可看清是谁送来的?”霓裳秀眉微蹙,问道。
浅绿摇了摇头,回禀道:“奴婢听见外面有响动,所以才去看看。发现这封书信的时候,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般名目张胆的送书信过来,必定料准她经不住好奇,肯定会去后花园一探究竟。那人对她还真是了解,知道她不会置之不理。就算是相约,大可递个字条也就可以了,偏偏还用书信这种方式,也不嫌麻烦。他们就那么有把握,她一定会应邀而去吗?
这大半夜的更深露重的,又是寒冬,她才舍不得这暖和的被窝呢。于是将书信往床下一丢,霓裳翻了个身又躺了回去。“睡吧,我困了。”
浅绿不解的皱起了眉头,不过既然小姐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那么她也就不用多想。于是将那书信随手丢在火盆里,然后在一旁的长榻上躺了下来。
西厢的一间屋子里,一抹娇俏的身影不停来回走动着,无心睡眠。突然,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石榴红绣花小袄的丫鬟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梨香院那边有动静吗?”女子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问道。
那丫头有些畏惧的望了那女一眼,继而跪倒在地。“小姐恕罪…奴婢一直等候在表小姐院子门口,一直不曾离开。可是…可是表小姐屋子里丝毫没有动静…”
“没用的丫头,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说,是不是你胆子小,没敢将书信送进去?”娇俏女子挥起手掌,就是一巴掌。平日里的娇柔贤淑全然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有刁蛮和霸道。
丫鬟不住的磕头,身子抖得厉害,嘴里告饶道:“小姐饶命啊…奴婢真的按照小姐的吩咐,将那封信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那为何梨香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个死丫头,竟然还敢欺瞒我,我打死你!”女子生起气来,下手的力道就更重了。
丫鬟不敢大声的哭,只能默默地忍受着主子的捶打,直到主子消气。这样的日子,她早已习惯,所以她不敢声张。
楚柔溪似乎打够了,喘着气停了下来,临走前还狠狠地踢了那丫头一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哼…”
丫鬟忍着痛,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行了,起来吧。”楚柔溪靠坐在软榻上,眼神中带着深深的鄙夷和厌恶。若不是因为她带来的人手有限,她早就将这个丫头给打死了。
丫鬟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道了声谢,然后跪着爬到楚柔溪的面前,轻轻地替她捶捏起腿来。
“梨香院没动静,那荷香院那边呢?”楚柔溪眯着眼,享受着她的服侍,嫣红的嘴唇翕动着,吐气如兰。
丫鬟低下头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小姐的话,大少爷…子时前悄悄出了院子,绕去了后院的荷花亭。”
楚柔溪轻笑一声,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似乎是惊讶又像是了然,让人捉模不透。“他果然是有心啊…”
“小姐,接下去要怎么做?表小姐…似乎很小心…”丫鬟斟酌着用词,谨慎的说道。
“只要有一方有心就行了…”楚柔溪满脸的算计,嘴角勾勒出诡异的弧度。虽然她年纪小,但后宅里的争斗她可见多了,许多龌蹉的手段也学了个十成十。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出差错,定要君湘绣这个女人吃不完兜着走。
翌日一大早,霓裳早早起来梳洗了一番,便去了福安堂给老夫人请安。到那里的时候,老夫人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热闹不已。
“小姐来啦?”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敏之上前两步,替霓裳打起帘子,恭敬地问候。
霓裳朝着她点了点头,率先踏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见霓裳进来,全都望了过来。坐在下首一直埋着头的楚凌风也微微抬起头来,不知怎么了,一时忍不住激烈的咳嗽了起来。
“凌风堂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坐在他对面的楚柔溪假装关心的问道。
楚凌风努力克制着喉头的瘙痒,涨红着脸说道:“没什么…昨夜喝多了几杯,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着了凉。”
“是吗?堂哥这身子还真是虚弱啊…”楚柔溪拿着帕子捂着嘴轻笑,眼里却满是轻视。在她眼里,这位堂哥根本就不是忠烈侯府的子嗣,根本不配做她的堂哥。
楚柔姈见到霓裳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毕竟发生了昨日的那些事,她实在没脸面再与她交好。
姑女乃女乃见众人神色尴尬,于是朝着霓裳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霓儿快到姑母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真是玉一样的人儿,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二哥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儿,真是羡煞我了。”
“姑母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尽会排揎霓裳!若论美貌,霓儿如何能够比得上姈表姐这般冰洁高贵的人儿?就是姑母的容貌,霓儿也是万万不及万一的。至于智慧么,霓儿可不敢担当这二字。”霓裳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在老夫人的身侧坐了下来。
“这丫头…”姑女乃女乃听着心里舒服,倒也没介意霓裳的言行举止。
霓裳依偎在老夫人的身旁,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别人说话,极少开口。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的说笑时,丫鬟进来禀报说侯爷来了。于是一屋子的人,除了老夫人之外,全都起身相迎。
跟随侯爷而来的,还有妾室何氏。众人行过礼之后,何氏却突然走到姑女乃女乃君湘绣的身边,福了福身。“湘绣姐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君湘绣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这才惊呼出口。“你…你是秀玉?”
这秀玉,正是何姨娘的闺名。
何姨娘甜甜的笑着,走上前去拉着姑女乃女乃的手,哽咽道:“一别数年,姐姐还是这般灵秀动人…”
“妹妹也没变样,依旧清丽可人。”君湘绣神情也很激动,眼中闪动着泪花。
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切问候,让整个屋子里生出一股怪异的氛围来。按规矩,何姨娘该称呼君湘绣姑女乃女乃才是,这般实在是逾矩了。
楚柔姈冷冷的看着何氏,眼中露出一抹不赞同。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嫡庶尊卑有别。就算是这位姨娘与自己的娘亲是旧识,但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一个低贱的妾,她有什么资格与自己的母亲姐妹相称?
姑女乃女乃看着一屋子怪异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于是收回手,转移话题道:“昨日前来的时候,听说哥哥出去办差事不在府里。这十几年不见,哥哥模样没变多少,倒是长出许多胡子来了。”
尴尬被打破,屋子里的人都咯咯的笑了起来。侯爷捋了捋下巴处的一撇胡子,脸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岁月不饶人啊…我也老了…”
老夫人看着他们兄妹打趣,也乐得眯起了眼。“你们俩呀,一见面就闹个不停。”
“母亲…我跟哥哥十几年没见了,难道还不许我们闹上一回?”君湘绣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多年来端庄沉稳的形象顿时毁于一旦。
楚柔姈看着母亲的变化,惊愕的合不拢嘴。从她懂事起,她从未见过母亲这活泼爽朗的一面。楚柔溪却是鄙夷的斜着眼,对嫡母这般不合规矩的举动感到可耻。最惊讶的,就要数霓裳了。在她看来,古代女子的品行,都是一板一眼从小学起。尤其是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跟尺子量过似的,哪会这样肆意妄为的?不过,她很快就琢磨通透了。想必这位姑女乃女乃嫁人之后,为了能够在婆家立足,所以不得不保持端庄稳重,小心谨慎的过日子。
说起来,她也挺同情这位姑母的。在侯府,是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却嫁给了一个体弱的相公,还不事生产。在高门大宅里,面临这样的困境,若她不强势一些,怕是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可是同情归同情,霓裳可不敢拿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开玩笑。虽然这门亲事已经说好了,可毕竟还差一些正规的仪式。只要她赶在下定之前破坏了婚事,那这亲也就结不成了。
“没想到玉秀妹妹竟然嫁到咱们府来了,还真是世事难料啊。”君大姑女乃女乃与侯爷续完了旧,瞄到一旁站着的何姨娘颇为感触的说道。
年少的时候,她一直住在京城。那时候的她性子直爽,一张利嘴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也正因为她这样的个性,与一般的大家闺秀格格不入,故而没有什么朋友。也只有这个四品知府的千金何家小姐,肯与她相交。一来二去之间,两人就成了手帕交,感情比起亲姐妹来也不差。
当初,何玉秀也常去侯府找君大姑女乃女乃,阖府上下对她也是熟悉的。那时候的君大姑女乃女乃还在想,要是何玉秀能够嫁进侯府,与她相伴那就再好不过了。奈何朝夕之间,何玉秀的爹得罪了权贵,转眼就被打压了下去,被指派到了偏远小弟做了个小小的七品小官。以侯府这样的门第,挑选媳妇自然是极为严格的,这亲事便无疾而终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昔日的手帕交杳无音讯十几年后,竟然出现在了侯府,而且还是以自己哥哥的小妾的身份,真叫人感怀不已。
这些年来,她一直只顾着如何在忠烈侯府立足,无法分身关心娘家的事情。即使是母亲寿诞,都只派人送了礼过来,并未亲自前来祝贺。如此,倒是忽略了一些事情。不过,这也不怪她。侯爷的几个妾大都是同僚所赠,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也就没有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一顶小轿抬回府就算了。
何玉秀平日里趾高气扬,仍旧以官家千金身份自居,根本没有做妾室的自觉。如今见到姑女乃女乃,放佛找到靠山似的,下巴就昂得更高了。
“玉秀你也坐吧。”老夫人见女儿开了口,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便给何姨娘赐了座。
何姨娘假装感恩涕淋了一番,便在姑女乃女乃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不时地交谈两句,脸上的神情颇为高兴。
管氏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却不是滋味。尽管当初嫁入侯府,与小姑相处的不错,可也没这般亲昵。何玉秀与她再要好,但如今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妾,哪里有资格与主子平起平坐。原本孕妇的眼里就揉不得沙子,见到这一幕她心里就更难受了。
“娘…屋子里太闷了,霓儿陪您去院子里走走吧。”霓裳没理会何姨娘投过来的挑衅目光,站起身来走到管氏身边。
管氏与老夫人和侯爷告了罪,带着女儿就出了福安堂。
“母亲别往心里去,何氏根本不足为虑。不过跳梁小丑罢了,翻不起什么浪来。”这侯府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何玉秀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想要瞒过她来兴风作浪是不太可能的。
管氏听了霓裳的一番劝慰,心中果然宽松了许多。但对于大姑女乃女乃的所作所为,却始终无法释怀。“霓儿…我原本以为你姑母毕竟是你爹爹的亲妹子,与我们是最为亲厚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般不合理的事来…我不是气何玉秀的耀武扬威,而是觉得你姑母的言行太过匪夷所思。她也是高门的媳妇,这些规矩是绝对不会弄错的,怎么就…”
霓裳也很奇怪,这姑母可不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媳妇,忠烈侯府比起长乐侯府来,可不是高了一点半点儿。忠烈侯府乃世袭侯爵功勋之家,迄今为止已传到第十三代。长乐侯的爵位虽然是因军功受封的赏赐,但却并非是世袭的,只能传三代而已。三代过后,就会逐级的降爵,直到削为平民。照理说,忠烈侯府的规矩比起长乐侯府来,更为严苛才对。姑母在那样的人家呆了十几年,性子早已被磨得十分的圆滑。这样的错误,她是绝对不会犯的。否则,她也不会稳坐当家主母的位子。
这其中,到底有何猫腻呢?
“夫人请留步…”霓裳正努力思索着,突然被一道急促的声音给打断。回过头来一看,霓裳微微有些惊讶。
这位楚公子,举动貌似太过无状。
楚凌风感受到霓裳眼中的那抹不赞同,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恭敬地施了一礼。“小侄唐突了,夫人恕罪,表妹恕罪。”
霓裳将半个身子躲到管氏的身后,以作回避。
管氏收敛了心神,虚抬了抬手,道:“楚公子有什么事吗?”
楚凌风喉咙一痒,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小侄失礼了,还望夫人见谅…小侄是有事要与夫人说,不得已而为之…”
管氏对这位楚家的嫡长孙印象还不错,知道他不会无故这般无礼,顿时脸色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楚公子怎么就感染了风寒,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楚凌风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潮红,连连摆手道:“劳夫人操心,不过小小的风寒而已,不碍事的。”
“虽说是风寒之症,可也不能大意了。玉奴,拿我的名帖去回春堂请黄大夫过来。”管氏作为侯府的女主人,楚凌风又是贵客,她自然不能不闻不问。
楚凌风敌不过管氏的好意,只能笑着接受了。不过有意无意之间,他的眼神总在霓裳身上徘徊着。
“楚公子刚才想要说什么?”管氏安排丫鬟去请大夫之后,这才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才说了一半。
楚凌风犹豫了良久,最终心有不忍,含沙射影的将姑女乃女乃的亲生儿子,霓裳的那位表哥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最后还谨慎的提醒道:“能想的办法全都想了,可是所有的大夫都说已经回天乏术,如今只盼着…只盼着能够娶一个媳妇回去冲喜,尽人事听天命了…”
管氏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整个身子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想到昨日小姑将自己的儿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说他一表人才又儒雅风趣,她还真的以为那素未谋面的表侄子是女儿的良配呢。毕竟,霓裳嫁过去之后,不会有个难伺候的婆婆,日子过得也轻松一些。可是没想到,小姑夸赞得天神一般的儿子,竟然已经病得倒床不起奄奄一息。她故意隐瞒这些事实,避重就轻的将她这个做嫂子的骗的团团转,还真是个好姑母啊!
广袖中的手指握成拳,管氏努力平复着心跳,生怕一个忍不住会冲进屋子里去大吵大闹。况且,她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失去理智。毕竟这是楚凌风的一面之词,她不能尽信。淡淡的挤出一丝笑容,管氏先是向楚凌风道了谢,便带着霓裳离开了。
楚凌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霓裳的身影,这让霓裳感到很别扭。难道这位仁兄有恋童的癖好?她的这具身子可是青涩的很,根本就是个孩子!
“霓儿…你觉得这位楚公子怎么样?”管氏突然停住脚步,侧过身来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宝贝闺女。
霓裳有些懵,不解的问道:“什么怎么样?”
“这位楚公子,母亲觉得还不错。能冒着背弃主母的风险,将实情相告,可见他是个实诚的孩子。而且,他出身忠烈侯府,又是长房长子…”
管氏打的什么主意,霓裳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她也太过心急了一些吧。她尚未及笄,就急着议论婚事,也太早了吧。
“霓儿还小,哪里懂这些。母亲,还是先想想怎么让祖母知道真相,尽早打消姑母的念头吧。”她可不想嫁进那样的高门大户,为了生存斗得你死我活。就算有姑母可以依仗那又如何?说不定哪一日,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又会将她这个外甥女给卖了。
管氏长叹一声,脸上满是哀戚。果然,人心都是会变的。小姑今日的这一番举动,怕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或许,她也知道他们察觉了一些什么,所以想要通过这些手段来警示自己,好让霓裳乖乖的嫁过去?
越想心里越难受,就连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
“母亲…”霓裳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立刻唤来管氏的贴身丫鬟织锦。“快,扶夫人回拢翠院,派人去请侯爷。”
管氏怀了身子,身边伺候的人本就不少。见管氏身子似乎有不妥,顿时都紧张起来。好在平日里训练有素,倒也没有显得慌乱。
侯爷听到丫鬟禀报,得知管氏身子不适,立刻向老夫人请辞,回了拢翠院。老夫人担心管氏肚子里的孩子,也起身打算跟去看看。老夫人都亲自去探望了,其他人自然也得跟着。于是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一大群人都朝着拢翠院而来。
霓裳听到丫鬟的禀报,脸色有些难看。但因为是长辈来探望,她这个做小辈的也不好阻拦,只得吩咐丫鬟们注意着点儿,不让她们打扰了管氏休息。
“刚才不还是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动了胎气了?”老夫人对这一胎十分的关注,从大夫嘴里得知胎不稳妥之后,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侯爷也十分纳闷。
自从管氏怀了身子以来,一直静养着,倒也相安无事。今日突然动了胎气,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管氏脸色苍白一片,看起来很不好。不过,在黄大夫的诊治下,胎算是暂时稳住了。
“夫人…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可是吃了什么不妥的东西?”何姨娘乖巧的站在侯爷的身边,假意好心的问道。
霓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还真是喜欢兴风作浪,抓住这么一点儿机会都要颠倒是非,将罪过都推在管氏的身上,真是该死!她从未怨恨过一个人,可是今日她真的恨透了这个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何姨娘。
若是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是啊,大嫂。这都三个月了,应该稳妥了,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呢?”姑女乃女乃脸上隐隐透露着担忧,却又让人觉得恰到好处,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这是一个真正的宅斗高手啊!
霓裳暗叹一声,管氏与姑母比起来,真的太弱了。
管氏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老夫人给按了回去。“你起来做什么,还不好好歇着。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咱们侯府的希望,可不能大意。”
管氏脸上一片黯然,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将来她生下的不是儿子,老夫人又会如何看待她?
霓裳使劲儿捏了大腿一把,扑倒在管氏的床榻边。“母亲…女儿知道您太过忧虑女儿的婚事…可是姑母不也说了,表哥才貌双全,又温文儒雅,是女儿今生的依靠…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侯爷听完女儿的哭诉,不免有些惊愕。霓儿的婚事定下来了,他怎么不知道?他狐疑的望了望管氏,又望了望老夫人,希望她们能给他一个答复。
君湘绣自然也发现了哥哥的疑惑,于是上前一步笑着解释道:“正要与哥哥商量这事儿呢!说来,也是妹妹我太过心急了,怕霓儿这样出色的人儿被别人给定下了,所以匆匆赶来,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霓儿若是嫁去忠烈侯府,也算是亲上加亲。至少,她会有我这个婆婆给她撑腰,必定不会在婆家吃一点儿的苦。”
侯爷捋着胡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这门亲事的确是不错的,他就霓裳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希望她能够嫁个好人家,一辈子都过得幸福。若是嫁去忠烈侯府,必定衣食无忧,而且还要自己的妹妹的照拂,这婆媳关系肯定不是问题。更何况,妹妹还是忠烈侯府的当家主母,女儿嫁过去肯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想到这些,侯爷也似乎觉得这门亲事是个不错的选择。
管氏见侯爷沉默着不说话,顿时心急如焚。这小姑还真是会避重就轻,这样轻描淡写就将所有人骗了过去。哼,若不是她已经知道了实情,怕是也会被她一张巧嘴给骗了吧。不,她绝对不能让女儿嫁过去!
“侯爷…霓儿还小,就算要结亲,也得等到她及笄了。难道,你就舍得女儿这么小就离开我们?”管氏急切的拉着君侯爷的衣袖,眼中充满了乞求。
君大姑女乃女乃听完管氏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打断侯爷的话,道:“嫂嫂过滤了…霓儿嫁去我家还怕被人欺负了不成?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了霓儿的!”
她之所以一直坚持让霓裳嫁过去,原因之一的确是因为听闻霓裳十二岁就当了家,而且还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不错的孩子。另外一方面,则是她的一点私心。太夫人为了给儿子冲喜,一直在物色这新娘的人选。各房都各怀鬼胎,也向太夫人推荐了不少的人选,只是那些人选都是他们的人,她哪里肯接受一个与自己不同心的儿媳妇,于是这才要亲自挑选。自然,这个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娘家的女孩子了。而霓裳是自己亲哥哥的女儿,又是个有能耐的,到时候进了门必然可以成为自己的一个得力的帮手。
她的算盘打得精,定然不允许人去破坏自己的计划。就算磨破了嘴皮子,她也要将这个儿媳妇给带回去!
霓裳心中暗恨,这姑母还真是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她绝对不能让她得逞。含羞带怯的用袖子遮住半边脸,霓裳娇滴滴的嗓音吐气如兰。“姑母…霓儿与凌羽表哥素未谋面,若是表哥不喜欢霓儿怎么办?”
她故意压低自己的姿态,就是想把话题引到楚凌羽身上去。
君大姑女乃女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说道:“怎么会呢?霓儿这般天仙似的人儿,又知书达理,聪明贤惠,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这一番夸奖,让霓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侯爷和老夫人听了这话,眉眼也都笑开了。姑女乃女乃夸奖的虽然是霓裳,他们面上也有光啊。
“嗯…早就听闻忠烈侯府的子孙个个能耐非凡一表人才,想必羽儿也是人中龙凤,霓儿也算是高攀了。”老夫人谦虚的说笑着,心底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个满意。
霓裳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祖母说的是呢…只是霓儿很好奇…为何表哥没随同姑母一起过来呢。”
她天真无邪的眨着眼,看不出任何的心机。但君大姑女乃女乃却觉得这个外甥女不是个简单的,不然也不会接管侯府的中馈了。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说来也是不巧,在前来锦州城的前两日,他和朋友出去赛马,不小心摔了腿。为此,羽儿十分的懊恼,说不能来给母亲您磕头问安很是不安呢。”
老夫人对这个女儿的话深信不疑,又询问了几句这才放下心来。“幸好幸好,真是菩萨保佑!听闻他打小身子就不好,以后这种激烈的活动就别让他去参加了。”
“母亲说的是,女儿已经训斥过他了。”姑女乃女乃亲昵的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好生的哄着。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完全沉溺在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中。
霓裳冷笑一声,不经意的问道:“表哥伤了腿是该好好休息,这伤筋动骨的没有一百日是不能下床的。嗯,那就只有等表哥伤好了再上门来提亲了。”
“你个姑娘家,这些事情岂是你能议论的。”管氏板起脸来,渐渐地明白了霓裳的用途,于是也在一旁插话道。
“提亲也不一定非要羽儿自己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儿。霓儿这么出色的人儿,若是不早些定下来,还真怕被人抢走了呢。”姑女乃女乃说着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霓裳脸色微红,低垂着头不再吭声,看起来十分的羞涩。
一屋子的人都以为这亲事是定下来了,真是一家欢喜一家愁。管氏急的心火直冒,却又不能当众揭穿小姑的把戏,心中暗恨不已。
就在众人说笑中议论婚事的时候,一个丫鬟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启禀老夫人侯爷,大老爷一家子在门外求见。”
提到这大老爷一家子,侯府的主子们脸色都沉了下来。还真是赶不走的瘟神,即使搬出了侯府,还三天两头的往侯府跑,真是不像话!
“大哥也来了锦州?”姑女乃女乃看起来十分的惊讶,似乎才得知这个消息。
侯爷点了点头,简单将大老爷一家子的情况介绍了一番,这才吩咐道:“去请老大爷到厅堂等候。”
一群人离开了拢翠院,管氏屋子里总算清静了下来。霓裳故意留在最后,低声在管氏耳边说道:“母亲尽管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女儿吧。”
“霓儿…是母亲没用,不能好好地保护你。”管氏眼中充满了热泪,情绪很是激动。
“女儿已经长大了,现在轮到女儿守护爹爹和娘亲了。”霓裳露出一抹笑容,好让管氏能够放心。
神情焦躁的坐在太师椅上的大老爷心里很是不安,自从搬出侯府之后,他就一直不太顺。先是店铺的生意没有预料中的那般好,接着是那些一心巴结的官员忽然变得冷淡,对他爱理不理,他花了那么多的银子算是打了水漂。
如今,他手里的银钱可不多了,若是再失去侯府的照拂,那他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产业就全都完了。
“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真是太失礼了!”大老爷狠狠地一拍桌子,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江氏苦着一张脸,被大老爷的举动吓了一跳。原本她心里还在盘算着待会儿要如何博取老夫人的同情,好从她身上捞些好处。被大老爷这么一吼,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老爷稍安勿躁,可别忘了来此地的初衷…”芳姨娘娇柔的站在大老爷的身后,小声的安慰提醒着。
大老爷冷哼一声,不得已再次入座,急不可耐的用手指敲打着桌子。他必须保持冷静,否则必定会坏了大事。
侯爷一行人故意慢悠悠的院子里晃悠了一圈,这才绕到厅堂来。大老爷见到侯爷身边的姑女乃女乃,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听说三妹回来了,我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了。这么多年不见,三妹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呐。”
姑女乃女乃迫于礼节,微微福了福身。“大哥也愈发的精神了,比之以前也更丰神俊朗了。”
说完,又让几个小辈上前一一拜见。
老夫人实在是不想见大老爷一家子,早已寻了个借口回福安堂了。如今这厅堂里,就只剩下他们兄妹几个。
“大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只是前来与三妹相见这么简单吧?”侯爷性子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的问了。
大老爷面上一红,支支吾吾半天,这才说明来意。“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南城那边的宅子冷清的很,所以…所以我们想恳请老太太,过来一起贺岁。”
姑女乃女乃低垂着眼帘,轻轻地抿着茶水并未插话。只不过她心思玲珑,早就看出了些苗头。她从小就与大哥不亲近,也因为嫡庶有别,她一直就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大哥。后来,大哥弃文从商,做了最低等的商人,她就更加瞧不起这个大哥了。
况且,江氏一身的粗俗,眼睛一直盯着她身上瞧,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贪婪的嘴脸,让人看着就厌恶。
“这事儿,我做不得主,还是先问问母亲的意思吧。”侯爷找了个借口,想要推迟。
“二弟你是侯府的主人,还有什么是你做不了主的?”大老爷表面上是恭维,其实是暗暗讽刺侯爷不顾兄弟之情,想用激将法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摆月兑不了世俗礼教的束缚。而且,他还是个要面子的,定然不会直接拒绝。
“我一向不管这后宅之事,府里的大小事务也都是霓儿在打理。”侯爷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早在前来接见大老爷的时候,霓裳就已经提醒过他了。故而,面对大老爷的故意刁难,他应付的很轻松。
大老爷面色尴尬,难道他一个做长辈的要去恳求一个小辈,让她挽留自己留下来?那他的颜面何在?!
“哎呀,不好意思,霓儿来的晚了。”霓裳选择在此刻现身,便是看到大老爷面色不好,想要故意气一气他。
谁叫这一家子如此的贪得无厌,想不劳而获呢。
“大侄女真是好大的架子啊,明明知道有长辈在,也不赶紧过来拜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你的孝道哪里去了!”江氏见大老爷吃了瘪,便忍不住呛声了。
霓裳不露声色,明亮的小脸上丝毫不见慌张,反倒是笑容满面的走上前去。“霓儿承蒙祖母看重,帮忙打理侯府的庶务自然是要多上心一些的,所以来的晚了。还望大伯母大人大量,不要跟霓儿一般见识。”
将自己来迟的原因清晰的陈述,又暗贬大太太心胸狭窄,爱在小辈面前摆谱,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指责,当真是毫无教养。
姑女乃女乃对霓裳的表现满是激赏,嘴边的笑意也变得真诚了许多。她的眼光果然是没错的,霓裳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才是君家女儿该有的气度和魄力!将来,有这样一个聪慧能干的媳妇帮衬着,忠烈侯府还不牢牢地捏在自己手里?
越想越开心的大姑女乃女乃不免与霓裳站在统一战线上,言语间也对大太太甚为不满。“大嫂也是的,怎么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也不怕失了自个儿的身份。”
江氏脸色涨得通红,本来嘛被霓裳一顿呛就够她恼火的了,没想到这个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小姑也在一旁数落自己,心里顿时犹如猫爪一样,难受的紧。
大老爷甩给她一个责难的眼神,从中打圆场道:“看三妹说的…你大嫂也是怕霓儿年纪轻,做事没有分寸,这才提点一二。毕竟是侯府的大小姐,若是落人把柄,那侯府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
“大哥说的是啊…可咱们毕竟是自家人,关在屋子里说的体己话,如何能够传到外人的耳朵里去?除非…是有人见不得别人好过,故意四处宣扬,否则外人如何得知这内宅发生的事呢。大哥,你说是不是啊?”姑女乃女乃那可是出了名的利嘴,三言两语就将大老爷说的哑口无言。
大老爷的笑意僵硬在脸上,显得很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昔日活泼可爱的妹妹,如今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仔细打量之下,这才发现她林罗绸缎满头珠翠,早已不是少女模样,而是功勋世家的当家主母,心里忽然觉得万分失落。
他们兄妹三人,就因为他是庶出,所以只能娶了个芝麻小官的女儿,而弟弟娶了内阁大学士天子近臣的妹妹,三妹也嫁入了功勋世家的忠烈侯府。这样的差别待遇,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狠狠地践踏。为何同样是侯府的子孙,就因为他不是正室所出,就要受到那么多的限制。他觉得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到底哪一点不如自己的弟弟妹妹,他甚至觉得他是三人之中最优秀的。只可惜出身不好,所以一直抑郁不得志。更加不幸的是,自从江氏进了门就一直霉运不断,先是岳父丢了官,成了一介平民。接下来,他考场失利,弟弟却在父亲的庇佑下建功立业封了侯搬离京城,兄弟分了家。没有功名的他,为了生计,不得不跟着妻舅学习经商。这一桩桩一条条,将原本是天之骄子的他打击的体无完肤。他一直暗骂老天爷的不公,为何命运就不能眷顾他一些。“姑母,您头上的步摇真漂亮,虹儿好喜欢哦…”就在厅堂里一片沉寂的时候,一道娇糯的嗓音突兀的响起,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四周鄙夷的目光投射而来,君虹裳却毫无知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大姑女乃女乃头上金灿灿的首饰瞧,毫无羞耻之心。
那是一只镶嵌着宝石纯金打造刻有福字造型的一款步摇,华丽非凡精美无双,是君湘绣最喜爱的一件首饰。平日里她舍不得戴,一直放在首饰盒里。这次回娘家,她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才将它戴了出来。没想到,君虹裳这个不要脸皮的小妮子竟然看上了她头上的这件宝贝,想要向她讨要。真是无耻之极!
“虹儿喜欢姑母这支步摇?”君大姑女乃女乃伸手轻轻抚模着头上的首饰,脸上笑意嫣然,眼中却闪过一抹杀意。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连她的东西都肖想,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的女儿,同样的下贱。
君虹裳还以为自己的心愿得逞了,笑着走上前去,就要伸手去接。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君大姑女乃女乃有任何的动静,这才惊愕的抬起头来。
“你这是作什么?难道想硬从母亲身上抢吗?”楚柔姈本就对这个一脸贪婪的表妹没什么好感,如今她做出这番举动就更加令她厌恶了。
楚柔姈本就是个冷性子,说起话来也非常不客气。此话一出口,立刻让君虹裳落了个大红脸,羞愤的恨不得去撞墙。
江氏是个极为护短的,见女儿受了欺负,自然要站出来为女儿说话了。“不就是支钗子嘛,用得着这般吝啬吗?小辈给长辈见礼,长辈赏赐些物件儿那也是应该的。姑女乃女乃可是侯府的少夫人,不会连这么点儿东西都舍不得吧?”
姑女乃女乃脸色一沉,毫不留情的呵斥道:“大嫂还真是会说笑。所谓见面礼,那也是做长辈的一点心意,给与不给都是自己说了算。哪有做小辈的见了喜欢就不知廉耻的伸手索要的?再说了,这支钗子可不是普通的发钗,这可是忠烈侯府当家主母世代相传的象征之物,岂是能够随意送人的。大嫂的胃口是否太大了一些,竟然想当忠烈侯府的家?”
侯爷面色也十分难看,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哥,居然教出这样不知廉耻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而且还有这样一位见钱眼开不懂世故的夫人,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都替他感到脸红。
大老爷脸色红了黑,黑了白,五颜六色,像进了染缸一样。清瘦的身躯微微发着抖,恨不得将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女给狠狠地痛揍一顿,方才能消心头之气。都是因为这两个眼皮子浅的女人,害得他所有的谋算都落了空。如此一来,他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跟侯爷借银子?
真是越想越气,大老爷忍不住上前给江氏就是一巴掌。“你个眼皮子浅的妇人,钻钱眼儿里去了!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被猪油蒙了心了吧,居然把主意打到三妹头上去了。你个不要脸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看你教的好女儿。老夫的颜面,全都叫你们母女给丢光了!还不带着女儿给我滚回去,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大老爷这一开口,平日里保持的温文尔雅的形象顿时崩塌,全然颠覆了。霓裳不得不佩服这位大伯父,那骂人的词没有一句重复的,还真是顺口的很啊。出口成脏,就是用来形容他这样儿的吧?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只有大老爷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发麻。他那么清瘦的身躯,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大的能量,还真叫人叹为观止啊!
“大哥这是做什么,小妹我又没说什么,大哥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到底是夫妻一场,下手也没个轻重。你看大嫂的脸,都肿了。”姑女乃女乃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的同情,在一旁劝道。
霓裳可不认为这位姑母有那么好心,若她真的要劝,早在大伯父动手之前就开口了,何必等到大伯母挨打之后呢?这做戏的天份,还这是天衣无缝,瞧那表情果真叫一个绝,让人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让三妹看笑话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大老爷感叹了两声,背过身后的手掌隐隐发疼。
侯爷也不想场面闹得太僵,毕竟是自家人,传出去也有损官声,这才站出来说话。“都是自家兄妹,说这些也太见外了。大哥头一回在锦州过年,又刚安顿下来不久,怕是很多东西没能准备齐全。来人,去取五百两银票来给大老爷,算是做兄弟的一点心意。”
五百两就把大老爷给打发了,大老爷气得面红耳赤的同时,霓裳还觉得五百两给了这个白眼儿狼还真是太便宜他了。若是她,是绝对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的!
不过,五百两能讨个清静,也算是值得了。
大老爷一家子不但没讨到个好,还弄得里外不是人,最后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侯府。据说,大老爷回去之后就将大太太给关了起来,将管家的大权给了妾室芳姨娘。当然,江氏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两人大闹了一场,损失了不少的器皿和家具。那五百两银子,还不够赔偿那些损坏的东西呢。
随着年关的临近,姑女乃女乃就愈发的心急。尽管大哥对结亲的事没有反对,但怎么也不同意霓裳未及笄就嫁过去,这让她十分的头疼。
“夫人…是不是又头疼了?”贴身丫鬟细心的发现了她的不适,上前去帮她轻柔的按捏着额头,想要替她减轻痛楚。
君湘绣斜靠在柔软的引枕上,半晌没有吭声。眼看着她的儿子还在侯府里受苦,而她这个做娘的,却还是没办法说服哥哥尽快将女儿嫁去阳城。这日子拖得越久,她的心就越是难受。她亲生的就这么一对龙凤胎,但偏偏身子骨弱的是儿子。若是她这唯一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在侯府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那些居心叵测的各房亲戚,还有那些不安分的妾室,她就无比的头疼。好不容易掌了权,她如何舍得放手?如今太夫人还在,没有说分家的话。若下一代的家主突然提起分家的事,以她那个软弱无能的夫君能养得活这一大家子?怕是倒是贴上自己的嫁妆都不够吧。
“夫人何不将实情相告,也许侯爷会看在兄妹情分上答应将表小姐早日嫁过去呢?”春桃服侍她多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她不忍心见主子这般辛苦,于是好言相劝道。
姑女乃女乃一挥手,恼怒的低吼。“你懂什么?!虽说是亲兄妹,可霓裳是侯爷唯一嫡出的女儿,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若是知道了真相,岂会答应女儿嫁过去。羽儿那身子,也不知道能否撑过半年。我也是不得已才向侯爷讨了霓儿过去,一旦他知道羽儿的情况,也未必看重这兄妹情分,怕是到时候反目成仇也是有可能的。”
“是奴婢思虑不周,请夫人责罚。”春桃吓得面色惨白,立刻跪下来请罪。
君大姑女乃女乃抬了抬手,心里的郁气总算是发泄了一些,情绪也渐渐地平稳下来。“好了,起来吧,我没有怪你。”
春桃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依旧走到她的身后,替她揉捏着额头。不过,嘴巴倒是闭紧了,不敢随意的插话。
“眼看着要过年了,再继续呆在侯府娘家也不是个事儿…我可怜的羽儿…”姑女乃女乃微微闭上了双眼,脸上满是沧桑。
春桃张了张嘴,忍了好久终于才开口劝道:“夫人何必执着于侯爷的千金呢?这锦州城的千金小姐不少,另外挑选几个就是了,也不一定非要表小姐啊。”
“你说的不错,也许是我太过执着了…”大姑女乃女乃突然坐起身来,放佛在暗夜里看到了一丝的曙光。“你去打听打听,这锦州城还有哪些千金小姐不错,给我弄一份名单来,我要仔细挑一挑。”
春桃见说动了夫人,心里轻松了不少。
飘香楼位于锦州城的中心繁华地段,这里周边商铺林立,热闹非常。此时正值午时,用餐的客人挤爆了厅堂的每个角落。
好在霓裳事先预定了雅间,这才不至于被据门外。今日她穿着一身素色的绢纱金丝绣花长袄,梳着涵烟芙蓉髻,面上还戴着一层薄纱以掩人耳目。毕竟,这样私自外出的确不是大家闺秀所为,低调一些也是好的。
在小厮的带领下,霓裳带着浅绿踏上了二楼的雅间,走进了一间装饰得富丽堂皇却很雅致的小房间。
“小姐,帖子送过去了,也不知道裴公子他们会不会如约而来呢?”毕竟当初送帖子去的小厮并没有带回来一句准话,浅绿也吃不准。
霓裳在临窗的凳子上坐下,隔着微微开启的窗户向外探视着。“不急。时辰还早,是我们来的早了。”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雅间的门口。
那位姓裴的公子依旧冷着一张万年冰山脸,而他推着的轮椅上,那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男子则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不等身后的侍卫来推就自个儿转着轮子进了屋子。“嗯…果然是飘香楼的招牌菜,味道就是香啊~”
霓裳见二人到来,立刻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霓裳再次多谢二位搭救之恩。这桌酒席虽算不得什么,还望二位能够用的尽兴。”
“霓裳?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的霓裳?”轮椅上的少年突然停住了伸向碗碟的手,好奇的眨了眨眼。那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格外的动人。
霓裳面上忍不住泛起潮红,尽管隔着一层面纱,但还是抑制不住的红了脸。这个俊逸非凡的少年,真的有做妖孽的本钱。那样艳丽绝伦的容颜,便是前世见惯了帅哥明星的霓裳,也看得有些呆了。很难用词语来形容他的长相,只能说那些词语用在他身上都显得庸俗不堪。那样一张美轮美奂的脸,便是绝色美人见了也会自惭形秽吧?
如梦如仙似梦似幻,仙人一般的姿容,却偏偏带着一丝痞痞的气息。言行举止看似鲁莽,却魅力十足,丝毫不显得粗鄙。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不失尊贵,真是让人捉模不透。霓裳自认为识人很有一套,可是她却看不透眼前这个忽正忽邪的少年。
两人的眼线无意中交汇在一起,放佛心思全都被看穿,霓裳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于是立刻撇开头去转移话题道:“裴公子请入座,浅绿吩咐小二去将酒烫一烫再送上来。”
自以为气定神闲的做完这一切,霓裳这才捂着小鹿乱撞的胸口吐了口气。
裴峰并没有听从霓裳的安排,依旧笔挺的站在那少年的身后。少年喂了一口香滑的兔子肉进嘴里,细细品味之后这才开口道:“裴峰啊,既然君小姐一番美意,你就坐下吧。免得别人说这个做主子的不近人情,你说是吧?”
裴峰脸色微愣,没想到主子竟然会顺着一个女子的意思,心中惊诧异常。不过,既然是主子下了令,他也不好违背,只得在他身旁坐下,但手却规矩的放在一旁,不敢随意动筷子。
霓裳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暗暗惊奇。
裴峰的本事她可是看在眼里的,拥有那样高深莫测身手的男子,却对这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少年言听计从,毕恭毕敬,看来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是大有来头,并不是一个闲散的公子哥这么简单。
浅绿回到雅间,将门轻轻地掩上,然后走到主子身边,细心地为霓裳夹了她爱吃的菜色又乖巧的退到一边。
“君小姐也喜欢这道蜀中的辣味鸡丁?”看着自己心爱的食物到了别人的碗里,少年不由得嘟起了嘴,好像别人抢了他的宝贝似的。
霓裳起先还没有注意,当看到男子碗碟里堆积如小山的骨头时顿时明白过来。回过头去吩咐浅绿,道:“再让掌柜的加一盘辣味鸡丁,另外再加几盘川味的菜肴。”
果然通透,是个玲珑的人儿。
少年一边咀嚼着美味佳肴,一边忍不住欣赏着。才十二岁,就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参透人的心思,还能举一反三,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难怪裴峰当初会留意到这个小丫头,如今看来,她的确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优点,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讨厌。
“这里也没外人,君小姐何不将面纱取下,这样也方便用膳。”少年笑眯眯的夹起一块成色不错的五花肉,眼中闪烁着星芒。
霓裳原本也觉得戴着面纱有些不便,但碍于男女大防,她不得不注意着以免被人看轻。如今少年都开口了,她若是再遮遮掩掩,倒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了。于是,她伸手解下面纱,将之放在了一旁的矮凳上,一张素净白皙的脸映入对面两个男子的眼帘。
古典的瓜子脸,皮肤干净毫无一丝的杂质。五官精致小巧,充满了灵气。因为年纪尚小,她的姿容尚未完全绽放。但隐约间,却透露出一丝清爽干净的气息,让人觉得很舒服。假日时日,想必也是位姿容出众的美人儿。
霓裳被两道视线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低眉顺眼的盯着手里的碗筷,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尤其是来自那轮椅上少年的目光,带着一丝的探究和玩味,让她无处遁形,实在有些吃不消。
“小姐,酒来了。”幸好浅绿适时地走进来,替霓裳解了围。
霓裳应了一声,便示意浅绿替二人满上温热的酒,然后举起了酒杯。“霓裳不胜酒力,不能多喝。这一杯,敬二位的救命之恩。”
少年将筷子稳稳地搁在筷架子上,伸手端起光洁的酒杯,爽快的仰头将酒倒入喉咙。只见喉头滑动,伴随着一声啧啧啧的赞叹,少年吐出了两个字。“好酒!”
“十年窖藏的竹叶青,的确是好酒。”裴峰也仰头一饮而尽,眼底满是喜色。
“没想到在锦州这样的偏僻地方,还能喝道如此好酒,君小姐有心了。”少年爽朗的大笑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那披散在肩上的头发随风飞舞着,勾勒出一幅令人窒息的动人画面。
霓裳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赌对了,那番心思没有白费。她原本猜想,像他们这样的侠义之士,是不屑与银钱那些低俗的报答的。而后,她四处打听,重金买下了几坛子好酒,果然是押对了。
“两位恩公若是喜欢,一会儿还要二十年珍藏的女儿红。”霓裳神色总算是自然了一些,不时地吩咐浅绿帮着斟酒。
少年丢弃了碗筷,只顾着喝酒。而他的侍卫裴峰则不紧不慢的吃着菜,除了刚才那一番赞叹,便再无多余的话。
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
只不过,霓裳想到姑母那头的婚事,不免心情烦躁,不知不觉也就喝多了几杯。等到浅绿发觉的时候,霓裳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小姐…快别喝了…一会儿喝醉了,还怎么回府?”浅绿抢了霓裳的酒杯,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她们可是以巡视店铺的名义出府的,一会儿要是醉着回去,怕是又要挨训了。主子撑着整个侯府的事务本就够累了,若招来一些闲言碎语,可就得不偿失了。
少年饮下最后一滴好酒,咂了咂嘴,似乎有些不舍。又抢了裴峰杯子里的最后一点儿酒喝下,这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咦,你怎么也醉倒了?”少年瞄了对面的女子一眼,觉得她脸上的潮红煞是好看,一时竟然看得呆了。
霓裳心里清醒得很,但身子却不大听使唤。她挣扎着趴伏在桌子上,眯着朦胧的双眼想要将眼前的事物看清楚。“浅绿…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她说着醉话,表情很是可爱。
浅绿见主子如此失态,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自从主子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很少露出这样毫无防范的笑容了。如今有外人在,小姐居然笑得如此肆意,真的让她大大惊讶了一把。“小姐…您醉了…我们回府去,好不好?”
“谁说我醉了?我还能喝,你信不信?”霓裳胡乱的挥舞着手,一次次将浅绿推开。
浅绿一边一脸歉意的望了望对面的二位贵客,一边使出吃女乃的劲儿去扶起快要滑到桌子底下去的主子,手忙脚乱的,差点儿没将自己给绊倒了。“我的好小姐,您快醒醒吧…”
少年颇有兴味的支着下巴看着美人醉酒的一幕,脸上也露出傻傻的笑容。裴峰则是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主子,觉得他今日的反应太过反常了。
主子多久没有这般发自真心的笑容了?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从他被派到主子身边的时候起,主子就一直在用一些假象迷惑世人,从不轻易透露自己的心思。可是面对这么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主子竟然卸下防备,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丫头究竟有何魅力,居然能够让主子上了心?原先,主子还经常拿自己开玩笑,说要将这位侯府的千金许给他做妻子。现在想来,怕是主子早就对这位长乐侯府的千金起了心思,不过是拿他当借口而已吧?
“浅绿…我不想回家…府里的人都那么的讨厌,为什么非要逼迫我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呢…”霓裳嘴里嘟嚷着,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
所谓酒后吐真言,便是这么回事了。
浅绿恨不得上前捂住主子的嘴,但碍于主仆尊卑有别,她不敢也不能,只能任由主子醉酒胡闹了。
“为什么…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呢…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跟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太脏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嫌恶的表情,将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鄙视了个够。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眉头微微挑起,似乎在认真琢磨着霓裳所说的那些醉话。浅绿急的不行,一脸恳求的望着这两位贵人,说道:“我家小姐胡说的,两位不必放在心上…”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小姐的闺誉怕是完了。故而,她只能祈求这两位救命恩人能够替主子保守秘密。
“你家小姐定亲了?她不愿意?”少年眉头皱得死紧。
浅绿知道瞒不过去,算是默认了。“还望两位贵人不要介意,我家小姐心情不好,才会如此失礼的…”
“你们小姐许给了哪一家的公子?”少年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隐含的怒气。只不过,那怒气一般人不易察觉罢了,裴峰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
果然,主子是陷进去了。只是对方却是个十二岁的女乃女圭女圭,主子的品味还真是…裴峰无语了。
浅绿咬着唇,心里也替主子感到不平。她家小姐那么的优秀,怎么能嫁给一个病秧子,而且说不准哪日就成了寡妇。侯爷的心也太狠了一些,不调查清楚就随意许了这门亲事,她苦命的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忽然又来一个晴天霹雳,也难怪一向沉稳冷静的小姐会失了分寸,醉酒闹事。
“我家小姐真是太苦了…前两日姑女乃女乃回了娘家,说是来替表少爷提亲的。只是那位表少爷却是个先天不足的,整日缠绵病榻。如今据说是不行了,想要找个新娘子冲喜。不知怎的,姑女乃女乃竟然找上了侯爷,非要侯爷将小姐许给表少爷。这不是将小姐往火坑里推吗?小姐才十二岁,万一一个不好,年纪轻轻就会守寡。即使表少爷还能拖个几年,小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浅绿的一番哭诉,顿时让少年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裴峰,君家小姐的姑母是?”
裴峰不假思索的答道:“阳城忠烈侯府的二少夫人,如今的当家主母。”
“那位表少爷真的活不久了吗?”男子继续追问。
“据说病入膏肓,活不过半年。”裴峰如实禀报。
浅绿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暗暗惊讶不已。这两位贵人似乎对忠烈侯府非常了解,简直是信手拈来。难道,他们是从阳城来的?
“这长乐侯还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这般糊涂。”少年气愤的拍案而起,再也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般生气,只是看着霓裳那张默默流泪的脸心里就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让一向不问世事的他十分揪心。
裴峰对他的举止没有任何的诧异,但浅绿却是吓得不轻,几乎惊呼出声。她没想到她一直很同情的俊雅公子居然站了起来,哪里有半点儿残疾的样子。他明明就是双腿有疾,所以才不得不坐着轮椅的。可是现在看来,他双腿根本没有半点儿毛病,而且健步如飞。
不对,他竟然将小姐抱了起来?
浅绿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了自家小姐的身影。正要开口呼叫,却被裴峰给阻止了。“别声张,我家主人不过是好心送你家小姐回府罢了。”
“可是…”男女有别啊,他怎么可以轻薄她家小姐呢。
裴峰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难得肯开口解释。“放心吧,我家主子做事有分寸,不会伤害你家小姐的。”
浅绿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马不停蹄的朝着侯府方向跑去。
霓裳眉头紧蹙睡得很不安稳,即使在睡梦中也摆月兑不了那些烦人的事情。一双洁白的小手紧紧地拽着锦被,呼吸也极其的不匀。
男子坐在她的床榻边,一双如鹰般的眸子变得柔和,双手不自觉的覆上霓裳的额头,想要替她抹去那抹不安。可是刚刚触碰到她的发丝,一股陌生的电流愣是让他忙不迭的收回了手,整个人像是被电机了一般。
“主子,该走了,有人朝着这边来了。”裴峰轻功厉害,几个来回就找到了君霓裳的梨香院,顺便还将浅绿给带了回来。
“是老夫人院子里的敏之姐姐,她怎么会过来?”浅绿探出头去,小心翼翼的看清楚了来人,脸上写满了猜疑。
她们刚回府不久,老夫人就派丫鬟来了,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难道她们在飘香楼宴请这两位恩公,被人看见了,告到了老夫人那里?
想到这个可能性,浅绿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敏之姐姐可是稀客啊,怎么过来了?”门外,传来了初荷略显颤抖的嗓音。
浅绿是被裴峰从屋顶上带下来的,躲过了府里的护卫,无声无息的,初荷自然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想必初荷对于敏之姐姐的到来,也是十分的惊讶和害怕吧。若是让人发现小姐不在屋子里,或者满身的酒气,那可就不妙了。
浅绿看着屋子里的两个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若再让敏之看到小姐屋子里有男人,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灵机一动,浅绿整理了一番,便拔腿走了出去。“咦,这不是老夫人屋子里的敏之姐姐吗?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对于浅绿的突然出现,敏之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老夫人今日没见着小姐,心里念着,便让奴婢过来请小姐过去说话呢。”
浅绿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真是不巧。今儿个小姐出府去巡视店铺,不小心着了凉,在床上躺着呢。”
“是吗?”敏之似乎不信,眼神总是往屋子里偷瞄。
早先何姨娘在老夫人面前无意中提起,说自己的贴身丫头好像在飘香楼里遇见了小姐,还说可能是丫鬟看错了。因为与那个貌似小姐的女子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子。老夫人听了这话,顿时起了疑心,这才叫她过来请小姐过去。
这么巧,小姐此刻却病倒了,似乎太过巧合了一些。
“咳咳咳…浅绿,谁在外面?”突然,屋子里响起一阵咳嗽声,接着君霓裳那熟悉的嗓音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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