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息,而韩庚好像是吓呆了一般,依旧在那里数着: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这个进度表明,李晟敏下手的快捷和毫不迟疑。
窗外,徐妙儿痛苦的闭起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这个李晟敏是他印象中那个害羞的李晟敏、是那个撒娇的李晟敏,是哪个温柔的李晟敏……。
徐辉祖叹了一口气,对妹妹道:“回府吧,你何必这么倔强的非要继续看下去呢?”
嘴上这般说,可是看到妹妹的表情,心里却是放心了很多,庞煌态度未明,但愿妹妹经过这场事情,会接受教训,不要让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再担惊受怕,不要再一时糊涂而连累了家族,徐妙儿固执的看着李晟敏将刀送入最后一人的胸膛,低下头,眼泪哗的一声落了下来。
向外面疾走了几步,骤然停下来,盯着哥哥问道:“大哥,这个驸马都尉要让他做什么?”
徐辉祖摇摇头,他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妹妹,徐妙儿也不再多问,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徐辉祖顿了顿足,遂紧跟了下去。
囚室内,李晟敏双手握刀,一个劲的颤抖着,脚下流的全部是昔rì兄弟的血,他也想不到,自己能下得了如此狠手,心里正难受之际,突然发觉身边有人走近,jǐng觉的抬起头,握刀的双手紧了一下。
是韩庚,已经走到他跟前,面无表情的望着李晟敏。
心里猛的一松。抛下短刀,抱住这位仅剩的兄弟哭了起来。李晟敏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哭泣才是掩饰他内心难受的唯一途径。
韩庚的手缓缓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使李晟敏更加伤心,正哭泣间,突然感到背心一凉,猛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不由骇然,挣扎着想月兑身看个究竟,但是韩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却紧紧抱住他,拼命的抱着他,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李晟敏。
韩庚的眼泪也流了下来。附在李晟敏耳边说:“刚才那个大人说一个人就够了,你,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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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啊!”
庞煌心中长叹。这是他开始行动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稍有不慎便是时局大乱,纷争四起。
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将会是他一手缔造,让庞煌的内心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无知感。如果之前所做,凭着他半生不熟的历史知识,还有一些轨迹可循的话。那么如今的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了。
“驸马,如此借力打力,会不会有些冒险呢?”
看到庞煌的为难,在一旁的姚广孝开口问道。其实后果他都知道,这样问,只是为了转移庞煌的注意力。然后引导其树立信心而已。
“姚先生所言何意?”果然达到了效果,听到姚广孝发问。庞煌有些疑惑道。
“驸马!”姚广孝一躬身,娓娓说道:”当下之困。皆由燕王而起。然燕王现在京师,所依凭者,不过是内厂信息而已。燕王并无公开露出反意,相反,从皇上召燕王进京以来。更是恭顺谦和!无大的错误,单凭咱们得到的些许情报,纵然证据确凿,也会有攀诬之嫌,所以驸马行此险着,使为祸的伤害减至最低,但是事态万一失控呢!”
“此间厉害,我又岂不知?然则皇上经营大明多年,已成痼疾,若再放任下去,恐rì渐成为痼疾,因此而埋下祸根。若不去约束,那么我们只有随波逐流,无论怎么做,都是两难的问题。”庞煌眉头紧锁,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该发生的,还不如早些让其发生,愈久愈痛。”
姚广孝一笑道:“驸马勿急,且听属下说完。属下观诸位藩王,皆是居高观望,以燕地jǐng告天下,正是驸马行动的开始,属下亦不敢质疑驸马爷的英明,但是,真的能如驸马所愿吗?”
姚广孝明白,庞煌毕竟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外戚的驸马而已,而大明的驸马,抡起权势,相比于唐朝远远不及,以此时的威望还尚欠一些火候。而真正属于庞煌的朝堂还没有建立起来,此时的动荡,一个不慎就是天下大乱啊。
淡淡点头,庞煌道:“姚先生言之有理。所以,今rì让爱卿前来,就是为了帮助我剖析一下徐辉祖的心态,关键还是在他身上,朕希望中山王之后再立新功,但是徐妙儿之事,又将此事拖入了模糊之中,我心难决啊!”
说到这里,庞煌露出几分犹豫之sè:“姚先生应该知道,徐家增寿、妙儿二人,被亲情所累,一直维护燕王。此次高丽jiān细、龙潭的燕山铁卫,皆和他们有些关系。但是徐辉祖在其父尚在的时候,显得已经是对于封藩之事不太赞同,私下曾言燕王之心不可测,需多加提防!,按理应是忠于大明的。但是徐家毕竟是燕王朱棣的亲家,关系非比寻常;且徐妙儿之事,对徐家也波及颇大,就算是害怕朝廷秋后算账,也是人之常情。其内心究竟如何,本官实不能确定!”
姚广孝陷入沉默。对于徐家的真实态度,他知道庞煌担心的是什么,也都觉得扑朔迷离。而他们还有一层顾虑就是,若是徐辉祖顾虑到徐妙儿所犯之罪,便可以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帮助庞煌,彻底解除诸藩隐患;因为把柄在庞煌手里,由不得徐辉祖没有顾忌,如果万一暴露,徐妙儿毕竟是内定的太子侧妃,到底皇帝顶住顶不住宗室的压力,这应该是徐辉祖所担心的。第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暗中协助燕王。一个黑道走到底,那么燕王一旦成功。以徐辉祖之功,徐增寿和徐妙儿之前的协助,徐家将成为大明第一大家族,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其的地位,以燕王如同朱元璋一般的强势xìng格。徐妙儿的罪责,就完全不算是什么了。
但抛下徐家也不妥。就眼下而言,徐家对稳定朝局太重要了。魏国公是开国勋臣之首,徐家在朝中、军中的人脉和声望也是首屈一指。这是庞煌开始就考虑在内的,只是李晟敏和徐妙儿的意外。才使庞煌显得有些为难。
“驸马!”思忖再三,姚广孝忽猛一抬头,坚毅言道:“属下以为徐辉祖可以托付!”
“哦?”庞煌有些诧异的瞅一眼姚广孝,知道姚广孝不会说一些没有把握的话,边问道:“姚先生认为徐辉祖可信?我应该把些许重任交付与他?”
“可不可信,属下不敢断言。然属下可确定,徐辉祖绝不会坏驸马之事!”姚广孝冷静答道。
“此话怎讲?”
“驸马!”姚广孝一拱手道:“以属下推断,徐增寿、徐妙儿在燕王事中的角sè,至少可以表明他们兄妹二人已经被打上了燕王的烙痕。而驸马所虑魏国公徐辉祖现在的表现。不过是迷惑视听之举,暗为己留一自保之道而已。不知属下所言可准?”
姚广孝的话说的很露骨,庞煌不可置否的保持沉默,他已经不是后世中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回到大明之后,所看到的事情也多出乎他的预料,朱元璋做皇帝的态度。朱棣出奇的隐忍,徐增寿分外的嚣张。方孝孺和自己的格格不入,黄子澄的功利心切。再加上出来诸如姚广孝和他闻所未闻的永嘉、永康学派。
对于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明,重生了的庞煌也知道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在后世中,徐增寿是被建文帝砍死在大殿之上,但是徐辉祖呢?则一直做着忠臣不事二主的闲臣。但是忠心的后面隐藏了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弟弟徐增寿的所作所为吗?为什么不提前制止?燕王攻入南京称帝,他也没有逃走后举兵勤王?只是守着父亲的祠堂用朱元璋所赐的铁券相抗,不愿做官而已,甚至连反抗也没有反抗。
所以,庞煌又了解到一个在后世早已经淡化了的名词:“家族”。在往前推算,那这个名词就是“门阀”,虽然从隋以来科举取士,已经将门阀的影响力减至最低,但是在很多的人眼里,家族的利益仍然是高于一切,而且家族之家在皇权的影响之下,有联合之势,诸如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初的淮西派系和浙江派系官员,明争暗斗各自为政,都窥视丞相之位,为了派系丝毫不顾国家大局,朱元璋不得不大开杀戒,以至于废除丞相一职。
因为朱元璋看出了朝堂之上不可能稳定,只要有朝堂,肯定会有派系,就犹如庞煌后世中在电影中看到的那句话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这暗含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明争也好,暗斗也好,为了名,为了利。一切都可能成为争斗的对象。
丞相几乎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所以是官员们相互争夺最为激烈的战场,索xìng朱元璋就取消了这一个职务,让大臣们失去了目的,短时间内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当然,这一切都是庞煌的总结,就成为了这样的话,因为朱元璋说过,徐达从不参与派系之间的争斗,才会让人放心。
但是徐达去世之后,徐增寿和徐妙儿相继参与进来,当然,可能是为了亲情所在,但是,徐辉祖会不会参与到其中呢?
在庞煌的印象里,建文帝败亡,只有文臣殉节,武臣却没有听说过,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见庞煌不出声,姚广孝也只好继续分析着:“其实驸马勿需忧虑!即便徐家果真投机,那又如何?投机者左右逢源,两不得罪而已。驸马将此事委托于魏国公,以他之jīng明,岂不知其中干系甚大?岂不知走漏风声,会给驸马带来天大麻烦?果真如此,以其心xìng,纵不愿为驸马效劳。又岂敢把消息透露出去?一旦泄露,驸马定会把他恨到死处。那他又将如何左右逢源?以徐家今rì之规模,臣敢断言。魏国公必不会将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因为徐增寿、徐妙儿立场已明,他就算是为徐家留一条后路,也必会全力协助驸马完成此事,前提驸马只要暂时不动徐增寿、徐妙儿两人!”
庞煌心里豁然开朗。姚广孝的分析可以说是jīng辟入骨,有茅塞顿开之感。不错,不怕他首鼠两端!就怕他不首鼠两端,心存顾忌,才会有所动力。
书房密室内的气氛一下活络起来。这段时间。庞煌一直考虑着怎么把握大局,现在终于将事情慢慢的揭开一些帷幕,剩下的就等着事情的发展和对方吃饵了。心情不由大好。
姚广孝趁机说道:“驸马,现在有件事情还必须要做,不但要做,而且要做的声势浩大,做的天下皆知……。”
看着姚广孝的一脸得意,庞煌猛然醒悟过来,不应如此忘形。随即脸sè恢复庄重,坐正身子,缓缓问道:“什么事情?”
“驸马应该将此次擒获高丽人、龙潭有逆贼盘踞的事情报给皇上,最好能够公告天下!!”姚广孝斩钉截铁的说道。
“公告天下?”
“驸马。恕属下直言,无论这些事情内厂做的再严密,也会有风声传出。与其悄悄而传,还不如驸马亲自说出去。但是不用说出擒获的人数和口供,只说叛匪顽固。无一生擒罢了,而借此机会,皇上肯定会大发雷霆,再将此事与诸王有牵连之事模糊xìng质的告知一些诤臣,有他们率先发难,说不定皇上可能会迫于群臣压力,暂时圈禁京师诸王,以此jǐng告在藩属的王爷们,则可为各地施加压力。”
庞煌沉吟起来,姚广孝说的这些,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兹事体大,以他控制这个局势的实力,恐怕cāo作起来有些难度,万一就此事逼的诸王联合,为祸程度,恐怕要比他在另一个时空中的靖难之役还要麻烦,少了一个燕王而已,然而北方诸王一旦感受到威胁,同声连气,那可是平添了许多燕王啊。
看到庞煌摇了摇头,姚广孝不由急道:“不如此,韩庚和徐家之人就很难取得对方的信任,而且威胁不足于使其涉险,他们也师出无名,以袁珙等老jiān巨猾,肯定要静观其变,时间拖的越长,事情的变数出现的越多,反而不利于驸马的筹谋,请驸马三思啊!”
庞煌考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道:“姚先生不用多说了,我自有主张,你先退下吧,回去之后交代柳苏,善待刘超,同时让他留意徐妙儿的所作所为,至于姚先生的想法,我会考虑的。”
姚广孝长叹一声,遂不再言语,跪叩而出,前往安排善后事宜。
随后柳苏请求觐见,禀明已经将刘超送往太医院诊治,同时,纪纲、穆肃等人已经全部押送至诏狱关押,请庞煌给予指示,是否严加拷问。
庞煌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作罢,随后决定去太医院看望少年刘超,看看这个因为自己穿越回到大明而改变命运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模样。
其实,对于刘超的事迹,庞煌在后世中早已经听说了几个不同的版本,听说时,甚至不相信真的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但无意中听柳苏的奏报出现了这个名字,不由兴趣大起。
他最为熟悉的一个版本,就是朱棣攻入南京后,景清刺杀未遂,后遭到报复,朱棣穷究不止,刘固被连坐进去,他与弟弟刘国、母亲袁氏及儿子多人一同被押到南京城聚宝门外受刑。刘固的儿子刘超,手臂特别有力气,临刑时,看到自己的亲人们一一被朱棣刽子手残忍地杀害,仰天长叹后,手上的钢索全被他挣断了,瞬时间他夺过刽子手手中的屠刀,连杀了十余人。朱棣听到了消息后大惊失sè,赶快下诏,磔杀之。
对于能够挣断钢索,庞煌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听柳苏奏报之前的摔毙野兽,又听闻最近以一人之力,如同赶羊一般让纪纲等人无可奈何,左右了整个龙潭伏击的局势,才有些相信起来,而且还不到十五岁,是个可塑之才啊,怎么能让他不动心呢。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庞煌才放心的往太医院看望刘超,因为年龄还小,体力又严重透支,到现在仍旧没有醒转,看看闭着眼与常人无异的刘超,皇帝感叹了一番,便回府去了。
三rì后,午朝散去,庞煌却没有回府,而是直接请求觐见皇上,见到朱元璋的时候,便将事先与姚广孝合计好的说辞,将最近京师附近发生的事情隐晦的说出来,高丽十三人中十二人伏诛,一人在逃。龙潭村成了逆贼的聚集之地,一点点讲给朱元璋听,边讲,边偷着观察朱元璋的脸sè。
庞煌尽量斟酌着言辞,但是话锋所指,无一不指向京师中的诸王,开始还没有什么,慢慢的,朱元璋的脸sèyīn沉下来,也算是善于察言观sè的庞煌当然看在了眼里,马上小心翼翼的问皇帝的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