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走进长安北苑刚交酉时,毛骧和周铁两人将他领进独秀馆,朱樉穿着一身淡雅的便衣,甚至没有带随从,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除了明初藩王制度没有完善的漏洞之外,亦然能显示出秦王朱樉的迫切和胆大。
这可是在西安,而不是在南京,古都西安正是鱼龙混杂的时候,此时出来,真的要是被王府的人知晓,肯定会惹出天大的乱子来。
毛骧行礼后,笑着说:“王爷这一身打扮正如同羽化登仙,别有一番威严啊。”
秦王朱樉象征性的拱手还礼:“毛大人近来发福了,不也代表着正春风得意,父皇对你极为器重,但不知道怎么现在过来了呢?”
毛骧连忙说道:“自然有很重要的事情,天大的功劳要给殿下,不过此行隐蔽,还请殿下为臣多多保守秘密才是。”
说罢令周铁去门口附近转悠,顺便房子别人偷听,随即便单刀直入地说:
“殿下,臣此番千里迢迢,本来奉旨在北平查查军情。但是却听见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最近一段时间,蒙元的权太后和小皇帝将会路过陕西,殿下,如此功劳,若是殿下得到,臣下想皇上肯定会对殿下青睐有加的。望殿下协作……。”
毛骧如叙家常,语调平和,表情坦然,朱樉心中却是大喜,不顾尊卑的忙抱拳说道:“毛大人如此照顾本王,本王自然会协助大人立下大功的,请毛大人明示吧。”
“殿下。”毛骧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继续说:“不是协助臣。而是殿下的功劳,臣是绝对不能参与的。否则陛下知晓,恐怕殿下和臣都会受到处罚,有些事情,我会让周铁留下,他面生,一向都在广西哪里平叛,所以很少人认识他,具体的事情,臣都交给他了。”
“这……”朱樉毕竟年纪才二十二岁。阅历更是少的可怜,心中只是奇怪,这毛骧到底图的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在南京一次偶然的戏言中那样,说自己有帝王之相,除了父皇的旨意,还愿意为自己效命吗?
以毛骧的老辣,怎么可能看不出朱樉在想什么,不过作为投资的一方,有些地方还是不要说透的比较好一些。
说透了。自己就不叫投资,而是投机了,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变成投机的对象,就算是能做皇帝。心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这是毛骧多年在官场上打拼,琢磨出来的经验。
摇摇头。道:“其实,这种功劳。放在臣的身上,反而会折损臣的寿命的。臣要求的不多,一个安乐一份荣耀就够了,但是既然臣发现这种好事,自然会想到殿下您,现在殿下为大明戍守边陲之地,应有一些功劳,加重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殿下比臣更需要这份2功劳。”
“如此,本王先行谢过毛大人了,毛大人放心,只要有本王一天,就可保毛家一族的荣华富贵,永受大明万民的敬仰的。”朱樉也不是一个笨人,马上就能领会到一点点的东西,于是保证道。
毛骧岂会相信现在朱樉的保证,笑道:“那臣就先行谢过殿下的恩典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殿下必须依从臣的建议。”
“但说无妨!”
毛骧的一句一个臣,让朱樉感到十分舒心,虽然这个是礼制,也是应该的,但是王府中的长史,还有那些属官们,总是以下官自居,因为他们是父皇的臣子,是来督导、协助并监视自己行为的人,虽然身份上比自己差得多,也仅仅是忌惮于自己皇子的身份而已,在内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尊重。
但是面前的这个毛骧不一样,谦虚的太多让他比较受用,再加上是给自己送好处的,朱樉当然要惬意的多,随口就应承了下来。
“希望殿下回到王府后,要不动声色,臣会让周铁以合适的身份进入王府,到时候有很多事情,都会通过他来安排,周铁会安排殿下什么时间出去狩猎,在什么地点,什么时机,很恰当的遇到一些人,那时,殿下只用慧眼如炬,发现其中的不妥就行了,然后再发动侍卫,将他们擒获就行了,别的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为什么呢?那样不显得有些仓促了吗?还不如本王和陕西都司说一声,让他们派二千人过来,那样不是更有把握吗?”
“殿下怎么这么糊涂,如此天大的功劳,谁会舍弃,到时候就算殿为皇子,恐怕也没有太大的功劳,而且,臣以为,偶然发现,才是最重要的,那样会显得殿下福泽深厚,有天之庇佑,比刻意为之,功劳更加的大了。”
“他们有多少人呢?本王好做准备。”
“不多,不超过百人,而且以商队的面目出现,手中无弓无箭,唯有短刀随行,但是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答应!”
“什么事情,本王必会答应。”
“商队中,有蒙元权太后和小皇帝,另外,还有几个高丽人,另外的人无非是云南梁王所属,臣的意见,殿下只需抓那权太后和几个高丽人就行了,梁王所属象征性的杀几个,为首之人,还有那小皇帝,就暂且放了吧。”
“毛大人,这是为什么?”朱樉有些不解,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毛骧神秘的笑了一下,道:“只是一个交易而已,臣能知道详细情况,是云南梁王所属透露出来的消息,抓住那权太后和高丽人,杀伤梁王所属,已经是天大的功劳,那小皇帝四岁左右,掀不起大风浪,放了又如何呢?”
“你,你竟然和鞑子做交易?”朱樉大吃一惊。
毛骧道:“非也,臣是做什么的。相信殿下心里有数,常年和鞑子打交道。有些来往更是正常,臣这样做。还是有深意的,相信也是陛下的意思。”
“父皇的意思?”朱樉显然误解了毛骧话的意思,才二十二岁的他,哪能分得清,相信是皇帝的意思,和本来就是皇帝的意思的区别。
“皇上一直想对云南用兵,但是屡次被梁王的假象欺骗,还有阻力就是来自于中书省大臣们的反对,如果蒙元的小皇帝到了云南。皇上那时在用兵征伐云南的话,相信谁也没有话说。那么皇上岂不是可以正好收复云南,一统天下了吗?”
叹了口气,毛骧继续说道:“反正蒙元的小皇帝,就算是到了云南也逃不了,那就暂且放掉又是如何呢?”
朱樉显然有些意动,在哪里沉默半晌不语,衡量着利害得失,但是这件事他不敢找人商量。以他的阅历,又怎么能猜得透毛骧的意思呢,最后考虑良久,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仪銮司暗卫千户周铁,光明正大的进入了秦王府,而且联系到了秦王府的暗卫。大摇大摆的在秦王府上下活动,秦王府长史诸葛青。诧异良久,问询秦王。秦王暗自曰:乃检校也,往西凉办差,路过陕西,自己不敢问,且留之。
听闻检校之名,诸葛青脸露惧色,遂不再过问,时间一天接着一天过去了。
而毛骧嘱咐过秦王朱樉后,在第三日清晨独自离去,在太原自然还有属下等待他前去主持大局,来陕西之事,毛骧自信无人知晓,遂也不在意。
但是却没有想到,只言片语被一个厨子听了个大概,并酒醉后透露出去。
由于时间关系,当庞煌派刘彪一路快马赶赴西安时,毛骧已经到了太原,并在那里接待了一些商贾中隐藏的暗卫和细作,接收到了一些消息,随后大摇大摆的又回到了居庸关的军营内。
庞煌知晓后,想到刘彪这一趟估计是白跑了,以毛骧做事的谨慎,很难被发现端倪,但是却没有想到,主角光环一直笼罩着他,刘彪此去,还真的有了一些机遇。
话分两处说,蓝保跟着也先帖木儿、劳凡平一行,小心翼翼的到了居延海,又通过了亦集乃,顺着张掖河一路南下,竟然丝毫没有遇到风险,其中也先帖木儿的功劳可谓很大,不愧为蒙元未亡国时的高官,手下还真颇为有些人脉。
然后经由胭脂堡入关,入关之后,为了省事和保密,竟然寻了一条商船,顺着张掖河一路到了甘肃镇,却是不敢上青藏高原,弃船雇车,继续往东南方向走,一路经过永昌、凉州、庄浪,一直到了兰州。
如今洪武十一年,刚刚路过的地区,不过是名誉上属于大明的土地,实际的控制力度并不大,所以很轻松的就过去了。
大明军队只看通关文书和路引,而小股马贼不敢招惹这过百人的商队,大股马贼说句实话,很少很少,几乎可以忽略。
只有进入兰州之后,大明的控制力才逐渐加强,但是来往的商贾也慢慢的增多起来,他们这支商队,淹没在来来往往的商贾中,竟然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蓝保也被转的迷迷糊糊的,一直到了兰州,才清醒过来他到了那里,兰州,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但是却是不太熟悉。
几次想要出去探听一下情况,试着联系一下军方的人,但是也先帖木儿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但凡不是自己的嫡系,都受到了严格的监视,并警告他们,不得随意外出,否则不惜立刻杀了他们。
而不是嫡系的有几个人,除了权太后和小皇帝这个两个弱者之外,就蓝保和权正桂和三个高丽人在其中。百余人监视他们五个,那还不是密不透风,丝毫没有破绽可言。
蓝保满肚子的苦水啊,难道真的要和一起去云南吗?这个劳凡平不是想让他给联系火器制造工匠吗?
难道回到云南再启程,那多耽误功夫呢,一南一北,一东一西,天南地北的差异啊。这些人怎么练基本的时间观念也没有呢?蓝保心里暗自月复诽着,但是却没有一点办法,因为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但是这么多天以来。还是有些收获的,蓝保和以权正桂为首的高丽人。成了也先帖木儿的重点照顾对象,却引起了两方的同仇敌忾之心。虽然蓝保没有挑明身份,但是权正桂和他的关系日益亲近,估计是同病相怜吧。
也先帖木儿却也不再防止他们交往,因为在也先眼里,权正桂等人,几乎是肯定要被抛弃的人了,只是多活两天,到时候作为筹码,还是要交给大明的人。如果也先不喜欢,甚至只交给大明一些尸体,相信也能过关。
蓝保试探了权正桂,如果有机会逃走,他愿意不愿意一起逃呢?
但是别看权正桂现在有些胆小,却是很在意姐姐权太后的安全,言道,如果能带姐姐一起走,他就走。小皇帝的事情他管不到,但是权太后要是逃不了的话,他要留下来保护姐姐。
这对于蓝保来说,又是一件更加头痛的事情啊。
过了兰州。商队一行却没有往临眺的方向临洮、岷州的方向南下,反而是继续往东,往凤翔府的方向走去。蓝保估计,他们的通关文书和路引的线路就是这样的。劳凡平他们害怕出意外,才这么走的。
眼看着凤翔府一点点的临近。但是蓝保却是始终没有办法传递消息出去,心中暗暗决定,看路线了,如果在这样下去找不到机会的话,在进入云南之前,宁愿鱼死网破,也要找一个于巡检司或者兵卒守卫的关隘,豁上一死,也不能让他们回云南。
这个决定下了之后,蓝保显得异常的老实,几乎不用监视,很循规蹈矩的做着每一件事情,只是偷偷的藏了几柄匕首,那是蒙古人不经意遗落下来的,被蓝保隐藏起来,以备不时只需。
这个举动,他并未回避权正桂的目光,反而有限度的让高丽人看到,高丽人见到后,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偷着将自己佩刀也擦拭的更加亮堂一些,那样就算是不关自己的事情,到时候也可以自保。
就这样,辗转了近半个月的功夫,进了凤翔府,出乎预料的,也先他们在凤翔府住了两天,才开始往南走去,方向正是汉中。
出了凤翔府的那那一刻,蓝保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他已经绝望了,联系不到地方官员和军队,自己的行动不自由,难道非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蒙古鞑子的暴露吗?
蓝保不怕死,跟着蓝玉打了这么多年仗,那一次不是死里逃生,杀了多少人他不记得了,反正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那死就死吧。
只是希望,能在临死之前,多杀几个鞑子,那才是他现在所想的。
谁也不会想到,也先在凤翔府住了两天,竟然是为了等待秦王府的反应,周铁得到暗卫的消息后,马上禀报了秦王朱樉。
朱樉大喜,装作一时冲动,对长史诸葛青说要外出狩猎,带了五百御赐的亲卫,一路就往凤翔府赶了过去。
诸葛青无可奈何,他可不敢跟着去,因为诸葛青本人,还兼着陕西布政司右参政的职司,不敢随意离开陕西的行政中心西安,只得通知了陕西都司秦王的去向,但是由于皇子狩猎是个很好的借口,而且陕西最近几年颇为太平,偏偏就是不能引起陕西都司指挥使的重视,一笑而过,遂不放在心上。
但是秦王匆匆狩猎的消息,以及带着五百亲卫直奔出城的景象,却落到了一个人眼里,这个人就是一直在西安明察暗访的刘彪。
话说回来,刘彪本来就是一个韧性和决心很大的人,他觉得既然庞大人派自己过来,就是相信自己的能力,要是真的查不出一点端倪,他真的有些愧对庞大人的信任,所以近半个月以来,一直在西安城内明察暗访。
他手里有毛骧的画像,根据毛骧此人乐于享受的习惯,很快就查出了,长安北苑的独秀馆,好像曾经接待过这么一个人,很神秘,在独秀馆住了三天之后,就在一个清晨独自走了,交了五天的房钱,只是住了三天的客人,长安北苑的人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一听有了端倪,刘彪顿时留心起来,剩下的消息,就慢慢的露出水面,曾经有个年轻人来拜访过,一看就是贵胄公子,光是腰上的那块玉,就价值五百贯钱以上。
同毛骧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人,应该当过兵,有佩刀,走路虎虎生风,十分威武,但是这几个人,都从未相互喊过姓名,长安北苑的人就无从而知了。
但是有了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了,那个贵胄公子,要不是庞煌交代有关秦王朱樉的事情,估计刘彪绝对不会往秦王身上去想,但是既然交代了,刘彪第一时间将两者联系起来了。
想要知道更详细,就要去秦王府探查情况,那就不是刘彪一个人能办到的事情了。
但是别忘了早些年清华义学开除的那些学生,曾经有一个叫做秦海松的,在西安开了一座烟雨楼的分店,已经在这里经营了三年的时间,此时正是用的上的时候了。
亮出五角钱的硬币一枚,就会得到秦海松最大的帮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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