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简直都是胡闹!”
在听完事情的发展经过后,朱元璋刚刚收获传国玉玺的喜悦,也不禁不翼而飞。
事情在发生时显得很诡异,但是经过后来各自的陈述,讲明了事情原委,却又是极为平常。
一群整天无所事事的王孙公子,借助自己鼓励秋狩的号召,然后纠集在一起前往宝华山打猎,因为贪玩,就回来晚了,走到玄武湖畔,看见天空飞过了庞然大物,感到稀奇,甚至还射了一箭,不过这一箭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竟然射死了人。
其他的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跟踪,但是并未继续攻击,最后还被飞彪卫押送到了京师,才发现这些人的身份都不一般,害怕承受不了这些王孙公子的怒火,所以赶快的报知了皇帝。
要是不牵涉到传国玉玺,恐怕朱元璋都懒得管这么多事,最多是像几百年后老师对待调皮捣蛋的学生一样,将其留下,然后通知各个家长过来领走了事。
这件事毕竟牵涉到了传国玉玺,这本来就是老朱的逆鳞之一,传国玉玺对于他一个草根出身的皇帝,实在是太重要了,只要公告天下,那就可以证明了他的天命所归,虽然现在整个大明都知道他是皇帝,都说他是天命所归。
但是在朱元璋心里,总是有着那么一点点的缺憾,而自己女婿呈献的这个东西,恰恰能弥补他心中的缺憾。
这一切,却差点没有毁在这群无所事事的勋贵子弟手里。真的让朱元璋很恼火,心想。如果传国玉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朕会让你们全家全族来陪葬。
呃。还不行,其中竟然还有朕的儿子。
这可能就是朱元璋暴怒的原因吧!圣旨已经下达,所有随从人员,全部都在外面挨板子,午门外已经是灯火通明,木杖和的接触声,夹杂着那些人的惨叫声,皇帝在深宫之中当然听不到。
但是面前包括自己儿子在内的十六个年轻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站在自己面前。该怎么处理。
其中竟然还有胡惟庸的儿子,据奏报,驸马都尉所乘坐的飞舟上的驾驭人员,就是由这个胡岚亲手射死的。
但从各种陈述中,却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惊慌失措下的失手,误杀对于一个丞相的儿子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罪过。
扫了一眼偏殿内,庞煌垂手而立。貌似诚惶诚恐,而下面站着的朱棣和其他十五人,也是面带惊慌,但是却没有害怕。
在另一处偏殿。朱元璋几乎召集了在京师所有出名的博学多才者,正在鉴定传国玉玺的真伪,现在结果还没有出来。这也正是他感到烦躁的原因之一。
抬眼看去,邓镇正在畏畏缩缩的向后隐藏。好像害怕自己看到他一样,想了一下不由大怒。喊道:“邓镇,你给朕跪出来!”
本来就有些心虚的邓镇害怕皇帝注意到自己,没有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听到皇帝召唤,连犹豫也不敢犹豫,原地跪下,膝行而出,叩头道:“皇上,臣知罪!”
“你知罪?朕看你什么都不知道!”朱元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泻火的,哪能轻易放过,大吼道:“你父亲邓愈去年病逝于军中,你不在家好好丁忧,竟敢参与到游猎当中,真的可谓不孝,你当朕不会严惩你吗?”
邓镇不由暗暗叫苦,是有丁忧这个规矩的,但是武将却不在此列,武将丁忧不解除官职,而是给假一百天,大祥、小祥、卒哭等忌日另给假日。
邓镇虽然承袭了父亲卫国公的爵位,但是由于年轻,还在五军都督府领了一个后军都督佥事的闲职,而且还在兵部领了一个正五品的武选清吏司的郎中职司。
要是说丁忧的话,就看从哪个官职来看了,要是从五军都督府的后军都督佥事上面看,那就不用丁忧,在家守孝一百天就够了。
但是要是非要找事,从他的爵位和兵部的差事来看,他是要丁忧二十七个月的。这也是他害怕见到朱元璋的原因,看来是躲不过去了,邓镇当然不敢和皇帝争辩,只能叩头认罪。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皇上的出气筒而已,谁让自己身上能找到毛病呢,不过父亲年届四十就以身殉职,当时皇上还是挺伤心的,所以不会在父亲去世还不满周年的时候,皇上要自己的命,至于惩罚是绝对免不了的了,那没有办法,只有受着呗。
“传旨,卫国公邓镇,丁忧期间,擅自外出游猎,有违孝道,特除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佥事之职,降为五军都督府后军都事,免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暂时将卫国公爵位悬挂,以儆效尤,禁足在卫国公府,丁忧期满方可外出,否则以违逆论处。”
朱元璋显然对邓镇的官职分布特别熟悉,直接悬挂了卫国公的爵位,免了邓镇兵部的差事,然后又降了邓镇在五军都督府的职位,由正二品的都督佥事,降成了正五品的都事。
这个惩罚可谓很重,但是邓镇却是放下心来,也不争辩,叩头谢恩,总算是从朱元璋的怒火中解月兑出来了。
庞煌嘴里不说,心里却是想到,朱元璋看似暴怒,其实做事很有分寸,什么悬挂卫国公的爵位,光悬挂,却是没有说断了他的俸禄,不痛不痒,兵部的差事本来就是可有可无,五品的郎中,多他不多,少了它也感觉不出来。
而且没有将其调离五军都督府,看来等待风声过去之后,朱元璋想要邓镇领兵了。
已经为官多年的庞煌,对于官场上的一些勾当,早就看得透彻。估计给邓镇一个下马威,就是为了找别人的事情了。而现在最好找事的,庞煌看了看剩下的十五个人。心想到,估计下一个就要轮到胡岚了。
胡惟庸的这个儿子,很低调啊!
自己几乎以前都没有注意过,而从几百年后的历史中,也就好像记得书中就提到一句什么胡惟庸的儿子堕马而死,胡惟庸迁怒于人,也就是这件事让朱元璋和胡惟庸的矛盾开始尖锐起来,也不知道堕马而死的是不是这个胡岚,更不清楚。胡惟庸有几个儿子。
果然不出所料,朱元璋看了一会,开口道:“胡岚!”
“臣在!”胡岚心头一跳,马上站出跪了下来,以他的秀才身份,在没有父亲在身旁的话,还真的有些胆怯。
“记得前年朕去你家时,还见过你,当时朕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朱元璋说的很慢,仿佛正在犹豫什么。
“回陛下,承蒙皇上厚爱,当时臣记得。皇上说臣老实稳重,是个可造之材!”
“你记得就好,但是今天的所作所为。你对得起朕的夸赞吗?”
“臣惶恐,当时天色已暗。骤然有不明之物飞过,臣想。臣的年龄最大,当然要保护阎王殿下和其他弟弟,所以当时不查,冒然射出一箭,臣甘愿领罪。”
不错,庞煌心里赞叹道,不愧为胡惟庸的儿子,说话丝毫不露把柄,认罪归认罪,但是就是扣着要保护燕王朱棣,射出哪一箭,无非是防卫过当,一时失手而已。
“你也知道你年纪最大啊!”朱元璋似笑非笑,接着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提醒他们早些回来,以至于天黑还未归还京师,你年纪最大,为何还要怂恿燕王,去叫邓镇,破坏他的丁忧尽孝?你年纪最大,责任当然也是最大。”
朱元璋语气一窒,庞煌偷着抬眼看去,只见蒋瓛朕默默的跪在偏殿的角落,心道结果终于出来了,果然朱元璋改变了语气,继续对胡岚说道:
“既然你年纪最大,那朕就着你监刑,今日出去狩猎的人,除你之外,每人朕赏他五鞭,去午门外执行去吧。行刑之后,每人禁足三个月,春节之前不许出门。”
这个结果顿时让所有的人都楞了起来,看皇帝的语气,肯定要问责胡岚的,而且惩罚说不定要比邓镇严厉的多。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胡岚不仅没有受到惩罚,而且却变成了监视行刑的人,其他人不但要禁足,还要挨鞭子,所以,每个人看望胡岚的眼神都变了。
一种**果的愤恨和妒忌弥漫起来,古人讲究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倒好,出事的那一箭是你射的,你的年纪最大,反而一点事都没有,我们这些沉默不语的人,倒是每个人都要挨鞭子,每个人都要关禁闭,这算什么?
就因为你爹是大明的丞相,皇上才这么护着你吗?
庞煌苦笑着看着这十六人分成了两派往偏殿外告退,偏偏这两派十五人在一起,另外一派却只有孤零零的胡岚自己。
老朱这挑拨离间用的真的不太高明!庞煌心道,相比于邓镇的处罚,胡岚的才是最严重的处罚,不伤筋动骨却让众人和他疏远了关系,相信胡惟庸回去就能看出端倪,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射死人的事情皇帝都没有问,你胡惟庸难道还有意见?
看来朱元璋对于胡惟庸的成见真的不浅,难道君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真的不能调和吗?望着胡岚落寞的背影,庞煌心里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抓住。
回过神来,朱元璋已经从龙椅上坐了起来,走到了蒋瓛的面前,而自己只能小步跟随,在那班老夫子没有辨明真假之前,他还不好开口说话。
本来想到会有一个很大的迎接玉玺的典礼,皇帝祭天之后接收玉玺,就证明了正统归大明所有,但是却没有想到朱元璋为人这么谨慎,不由鄙视到,不就是一块玉玺吗?
何必分真或假呢?你老朱说是真的,谁还敢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其实对于朱元璋为传国玉玺的执着,庞煌真的感到很不以为然,连刘伯温那样的半仙都造出来了。你就是拿萝卜雕刻一个印章,说是玉玺。只要不用,谁能知道是假的呢?
因为庞煌从各种途径了解到。传国玉玺一般是不用的,不到皇位交替之际,谁也不会用传国玉玺,那只是证明正统的一个工具,而非实际的印章。
但是庞煌却没有了解过朱元璋心里真正的想法,他倒是想直接通过一个仪式找块传国玉玺装下去。
但是毕竟要经过哪些读书人的承认,这次朱元璋劳师动众,无非也就是想在士大夫阶层造成一定的影响力,通过士大夫之口。向世人宣布,大明得到了正统,是天命所归,那样的话,就不会出现诸如民间大儒,屡召不至的局面了。
因为读书人很认死理,特别有些理学宗师级别的人物,看不到传国玉玺,宁愿抱着蒙元的臭脚丫子不丢。也不愿意跟着不是正统的皇帝。
诸如蔡子英等人,就是这般模样,蒙元都灭亡好几年了,朱元璋要封他做官。蔡子英却是坚决不接受,软硬兼施都不行,最后还经常无缘无故的大哭。说是思念故主,把朱元璋弄得毫无办法。因为其名声太大,又不好杀。最后只好派人将其送到北方出塞去和林,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
像蔡子英这样只看正统与否,而不在意是谁做皇帝的人,还有不少,所以朱元璋心里坚持着认为,就是因为他没有传国玉玺,别人嫌弃他的大明不是正统,所以才不为大明效力的。
对于传国玉玺的执着,这也是最主要的来源吧。
走到蒋瓛面前,朱元璋没有说话,蒋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经多位大学士联合鉴定,玉玺是真的。”
本来淡定的朱元璋听到这句话也不由眉头动了一下,庞煌从朱元璋侧后方看去,发现老朱的手紧握了一下,随即又松开,显得心情好些有些紧张。
“那还不拿过来给朕!”朱元璋听说玉玺是真的,终于忍不住要看了。
蒋瓛伏在地上不起,道:“几位大学士说,玉玺现世乃是天大的祥瑞,吉兆也,所以皇上最好举行天授之典礼,以告知天下,方可显示出诚意,所以请臣来请示陛下,是否。”
“不用说了,朕准了!”朱元璋没有等蒋瓛说完,就摆手说道:“玉玺之事,你负责保护,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触动,另外,命礼部、钦天监和太常寺联合筹备典礼事宜,由太子主持,再命鸿胪寺和尚宝司同时昭告各属国,朕允许可以动用飞彪卫的飞舟,向诸属国报讯,命其遣人来贺。”
庞煌撇了撇嘴,心想看来这次老朱要玩大的了,竟然动用飞舟去各属国喊人捧场,这会也不想着省钱了,这一圈下来,不知道要浪费多少高纯度酒精。
谁知道这还没有完,朱元璋继续下着圣旨:命翰林院和国子监上表庆贺,并撰写各种题材的贺词,其中祭天时要用的祝文,就要准备九套,以备自己选用,另外命光禄寺准备牺牲祭品和为大宴做准备。
还有令刑部拟定赦书,准备大赦天下!!。
从头到尾,庞煌几乎都没有出声,而朱元璋好像把他忘却了一般,只顾滔滔不绝的布置着各项旨意,先开始是蒋瓛一人奉旨,接下来又召来了数位翰林待诏,专门为皇帝书写各种圣旨。
庞煌乘坐飞舟到京师,几乎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降落之后,随即又被族拥着进了皇城,一直到现在,不用掏出在袖中的怀表,就可以知道已经过了亥时,直饿的两腿抽筋,却没有见到朱元璋有停歇的意思。
看着兴奋的朱元璋,庞煌估计当老朱知道传国玉玺到手之后,肯定已经打了无数遍月复稿,各种圣旨都考虑的很周详了。要不也不会说的这么流利,也不会考虑的这么周全,甚至连已经告老还乡的宋濂,都记得下旨召回京师。
在这样的宣传攻势之下,估计连聋子、瞎子都会知道传国玉玺由弥勒佛祖送还大明,确立了大明正统的名分。
但是庞煌却又看到了一种很诡异的场景,穿越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官,也不是白白吃饭的,为了适应这个时代,他看了很多书,也了解了各种官场上的规则和制度。
也就是由茫然到了解,庞煌才能看出其中的蹊跷,那就是朱元璋下旨,起草诏书竟然用的是翰林院的待诏,而不是中书舍人,也没有中书省的任何官员。
起草诏书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例如在秦代由御史大夫负责起草,在汉代最初也由御史大夫,武帝的时候改为尚书令起草。魏晋时由通事舍人起草,隋唐时主要是中书令或中书舍人起草,宋朝是由中书省商议,由翰林院翰林学士起草。
大明立国,由于出现了蒙元侵占华夏的百年时间断层,所以有的制度是沿袭唐制,有的制度是沿袭宋制,在起草诏书这一条上也是一样,有的时候是中书舍人起草,那是皇上直接口谕的时候,由中书舍人记录并润色。
而一般皇上提出意见,那就要有中书省讨论之后,将讨论结果奏报给皇帝,然后皇帝按照中书省的意思,再行找中书舍人或者翰林学士来起草。
因为现在的大明,朱元璋不允许太监识字,起草诏书这件事,肯定落不到宦官的身上,即便是那样,皇上不通过中书省,直接召集翰林院的人起草诏书,也是不符合制度的。
看来,朱元璋对于中书省的存在,已经达到了一个不能容忍的地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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