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管齐德讲的那个故事是真是假!
很显然,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能随口说出,就知道这个故事肯定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
至于始作俑者是谁,不可考究,据庞煌稍加琢磨,就不难想出,这肯定不是老百姓编造出来的,因为老百姓每天顾着温饱,没有事情谁编排这个做什么,而且传国玉玺是什么,他们怎么知道,估计关心传国玉玺的程度,还不如关心自己家的那几亩地来的上心。
很有可能是读书人编排出来,然后再流传出去的,如此以来,也不难解释朱元璋为何对传国玉玺是那么的重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十五天后,齐国玉亲自将齐德送到了京师庞煌居住的公主府,并正式在几个人的见证下,拜了庞煌为师,除了见面礼之外,庞煌还给齐德改了一个名字,叫做齐泰,言称是预示着国泰民安的意思。
但殊不知是庞煌内心深处的那一点低级趣味在搞鬼,不管怎么样,先抢了老朱的戏份再说,据说齐泰这个泰,是朱元璋赐给齐德的,但是现在却被庞煌抢了,也不知道对于齐泰今后的仕途会不会有影响。
晚上回公主府居住,白天在飞彪卫办公,一直在计划往返各国的使节行程。
对于日本、琉球和吕宋等海外属国,庞煌用飞舟用的心惊胆战,好在不是夏天,现在海面上还算平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但就算是那样。心里也是乞求一路平安,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庞煌稍微闲了下来。距离祭天大典还有十五天了,想着在北平的临安公主。还有快要临盆的孩子,他心里就有些着急,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他好回北平等待自己的孩子出生。
但就在这一天,朱元璋却临时起了一个奇思妙想,让群臣都大吃一惊。
早朝时,皇帝下旨,命太子朱标监国,中书省辅之。然后作为皇帝的他,准备返回凤阳,在哪里举行斋戒,然后于十一月初二凌晨返回京师,参加祭天大典。
随从人员,除了驸马都尉庞煌之外,其余人等从翰林院中挑选。
这个决定让庞煌也诧异了一下,朱元璋不像是那种好大喜功,以至于荒废政事的人啊。怎么会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皇帝的心思似乎十分坚决,在传国玉玺到达京师之后,朱元璋的威望又达到了一个最高峰,所以也没有办法。不过才半个月左右的功夫,那就只好随他了。
当天下午,銮驾就开始启动。乘船前往凤阳府,一路上的仪仗队锦衣华裳。旌旗蔽日。黄龙伞、雀金扇簇拥着华贵轩昂的龙舟,那种热闹和奢华更不必表述。
庞煌身为驸马都尉。当然和皇帝朱元璋、马皇后同乘一船,选择的路线,正如当初庞煌北上北平的路线差不多。
于长江之上,经镇江入运河,过扬州进高邮湖,然后转水路进洪泽湖之后,进入淮河,逆流至上直至凤阳。
全部都是水路,即安全又快捷,天黑时,已经进入了卲伯湖中,没有皇帝的召唤,庞煌只能呆在船舱里。
掀开窗帘,透过夜色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湖面,庞煌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朱元璋到底在搞什么鬼。
锦衣还乡吗?
这个理由也太扯了点吧,老朱当皇帝之后,回了凤阳多少次了,差点连都城都没有被定在凤阳城,还要锦衣还乡,估计老百姓都快被皇帝还乡还的麻木,早已经失去了那份新鲜感了。
船缓缓地由邵伯湖折入高邮湖,以这样的速度,如果夜行估计明早就能到达洪泽湖,甚至可能会到达盱眙县,那样距离凤阳就没有多远了。
庞煌放下窗帘,盘膝默坐。
慢慢琢磨着进京之后的各种事情,那次遇袭的风波,早已经淹没在传国玉玺的浪潮之中,皇帝既然已经处理过了,没有那个不长眼的还会提这件事情,包括庞煌在内。
不过不提,不代表庞煌就此放弃追究,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驾驭人员,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被射死了,怎么能白死呢?
但看胡岚的表情,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这就让庞煌有些为难了,追究下去,说一句实话,庞煌不认为会有什么结果,不追究,总要向自己的属下交代的。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有宦官过来传旨,说皇上召见,庞煌连忙整理服装,收拾情绪,随那宦官一起到了龙舟的正舱。
马皇后估计已经休息了,最近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本来朱元璋不愿意她和自己一起返回凤阳斋戒,但是马皇后一直坚持,再加上马皇后的身份,朱元璋也没有办法,只好由得她跟随过来。
谁知早已经不堪一路的辛苦,仿佛有些晕船,所以便早早的休憩了。
船舱内只有朱元璋独身一人,穿着护胸貂皮背心,笼着便帽,肩头上披了意见滚黄色的坎肩,看见庞煌进来,向他身后摆摆手,示意那个宦官出去。
然后船舱内就只剩下朱元璋和庞煌两人,一坐一站,相对而视,没有了往日在御书房的赐座,朱元璋仿佛忘了一般。
“见过皇上,不知父皇连夜召见微臣,想询问何事?”
这句话已经是无礼了,皇上召见就是召见,难道没有事情就不能召见吗?朱元璋不悦道:“有些话想问问你?”
“臣定会知无不言、言而无尽!”
“很好!”朱元璋考虑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防备毛骧?难道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问的庞煌倒是有些措手不及,沉吟了一下。索性跪了下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庞煌慢慢的也习惯了。
虽然警觉这种习惯,但是庞煌只能麻醉自己。跪的不是皇帝,而是自己的老丈人,可能有些自欺欺人,但不这样又能如何呢?
“皇上,臣不知防备之说从何而起,儿臣尽本分而已!”
“尽本分,毛骧密折,参奏你横刀抢功,监视同僚、欺瞒上司等罪状。这个密折你看看吧!”
说着,朱元璋将一封薄薄的小册子掷下来,正好掉落在庞煌的面前。
但是庞煌却没有去捡起,直接说道:“臣不敢看,但知毛指挥使上面写的,必是对的。”
“这么说,你承认毛骧参奏你的罪状,也等于认罪了?”朱元璋的语气变得森然起来,说话是紧紧盯着庞煌的表情。
“有罪和无罪。只是父皇的一句话而已。”庞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接着说道:“父皇,儿臣有些话要说。”
“你说吧,今夜召见。就是让你说话的,但是说不清楚,估计以后就没有你发话的机会了。”
庞煌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的说道:“儿臣要说的第一句话,那就是儿臣本来就是仪銮司侍卫的身份。而才得以陛下的青睐,走到今天的位置的。”
朱元璋眼睛一亮。庞煌没有用暗卫的称呼,因为暗卫毕竟是私下顺嘴的时候说的,归根到底,暗卫属于仪銮司,所谓仪銮司,就是负责皇帝的安全,车驾和一应杂务的。
暗卫在外面所履行的各种职司,也算是杂务之一,庞煌点明了自己的出身,这说明了什么。
于是朱元璋不动声色,继续听庞煌说道:“臣的身份暂时虽不能公开,但是知道要做的回去,是要充满警觉性和随时记住自己的职责。所以,臣当遇到毛大人之后,相对的有防备之心,应该也是自然的,而且儿臣相信,毛大人对儿臣的防备,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一切都是职司所需的自然反应,所以儿臣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至于欺瞒上司,儿臣几乎从未和毛大人联络过,儿臣只知道有皇上,而不知道毛大人的指责从何而来。”
“横刀抢功,儿臣在奏折中已经说的很明白,由高丽权正桂作证,在见到他之前,儿臣真的不知道有传国玉玺这回事,而且这次能在儿臣的手里,总比毛大人的一时疏忽,而落入鞑子手里要强的多吧。”
庞煌连续不断的一席话,看上去有道理,其实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千言万语总结出一句话,那还是庞煌开始说的那一句:“有罪和无罪,只是皇上的一句话而已!”
“那你为何派人去陕西,而不通知毛骧呢?”
“回父皇,记得在洪武七年,臣开除了一批学生,当时臣已经向皇上奏报,并在仪銮司备案,因为西安府本属蒙元月复地,那地方鱼龙混杂,所以臣在哪里埋伏了棋子,随时为朝廷探听消息,臣的属下刘彪去陕西,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并不关毛大人的计划,还望父皇明鉴。”
看庞煌说的严丝合缝,朱元璋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嘲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不但毛骧属于诬告,而且驸马你还有大功了。”
“儿臣不敢,刚才儿臣就已经说过,毛大人与儿臣,都是职司范围之内的事情,谈不上谁有过错,不过毛大人能将鞑子分化,功劳还是不小的。”
“他有个狗屁功劳,朕看他是越活越倒退了,这么一点小事,差点没有坏了朕的大计,还要推诿责任,朕饶不了他。”
这句话一说,船舱内顿时轻松起来,朱元璋已经将这件事定性了,那就谁也改变不了,而朱元璋也没有什么毛病,半夜把庞煌喊过来问罪,刚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敲打这个驸马一下,要不那个拿回传国玉玺的功劳,还真的没有办法赏赐了。
看着庞煌刚才诚惶诚恐的解释了半天,心里也得意了半天,见好就收吧,况且刚才马皇后求恳,说临安这个没有了娘亲的孩子可怜,请善待驸马,就是善待临安了。
摆摆手。指着已经准备好的蒲团,说道:“坐吧!”
庞煌跪了半天。正双膝疼痛,却见老朱让自己再盘膝坐在地上。不由暗自报了声不满,随即老老实实的盘膝坐了下来,准备听朱元璋怎么说。
“你知道朕这次为什么要回凤阳斋戒吗?”
“儿臣不知!”庞煌很老实的回答道,他是真的没有猜透老朱的意图。
“你倒是老实!”朱元璋含笑撇了庞煌一眼,随即说道:“说一句实话,朕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回凤阳斋戒,肯定是有用的。”
庞煌大汗。老朱在这里调侃人的吧,你也不知道回凤阳斋戒干什么,那白天早朝的时候还那么坚持,就凭感觉吗?
“不过,朕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朕不在,换成太子主政,那中书省会变成什么样子,到底会不会欺上瞒下呢?朕觉得。是时候让太子看清楚中书省的真实面目了,而朕也是在给胡惟庸一个机会,看他到底识趣不识趣。”
对于朱元璋以上说的话,庞煌直接选择了忽略。他心里还在盘算,老朱给自己讲这些做什么,你不是担心外戚干政吗?还给我讲这些事。不是勾引着我犯错吗?对于这类的话题,他打算坚决不发话。但是朱元璋既然让他来了,又是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轮的到他来做主不说话,看见庞煌面容呆滞,于是索性开口问道:
“驸马,以你的眼光,中书省有存在的必要吗?”
日,这事情你作为一个皇帝问我做什么呢?庞煌月复诽道,对于这个问题,他早有考虑,但是现在说出来,应该时机还不成熟,不是让朱元璋有所防备,就是会引得老朱勃然大怒,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儿臣拙见,日前温习史书,中书省自有以来,已经一千五百余年,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父皇觉得没有必要,那也可乾纲独断,废弃也好,儿臣实在不通政务,万万不敢乱言。”
“你这还不叫乱言,堂堂一个中书省,被你说的可有可无,不知道那胡惟庸听见,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朱元璋笑骂了一声,继续说道:“朕之所以问你,并非无的放矢,朕观你施政,无论在怀柔县,或者是在北平一府,上任之初,都是先整顿三房六班,殊不知,三房六班的建制,乃是三省六部的缩减,所以有时候想到,你会有所心得,才问你的。”
本来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老朱的眼皮子地下,所以听见之后,只是佯装身体震动了一下,以示惊讶,随即便回道:“父皇恕罪,儿臣疏懒惯了,每任主官,便想到尽量使用属下之人,自己就可以腾出时间,做些对朝廷更有利的事情,所以有火铳,所以有飞舟,更所以有清华义学和北平时报。”
“儿臣不是妄自尊大,只是觉得,作为主官,应该看得更远一些,一些小事直接交给下面的人做就行了,儿臣做一个主官,主要起到的作用,就是监察和监管,不让他们犯错而已。”
朱元璋听了之后,想了一会,言道:“还是不妥,下面的那些刁民,习惯于欺上瞒下,若只是监管和监察,总有疏忽之时,那时候反而祸害更甚。”
“父皇担心的是!”
庞煌觉得和皇帝说话真的很费劲,就算死反驳皇帝的话,也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路线来执行,先要赞同,才能说出自己的意见,从学校毕业并未有太多从业经验的他感到十分难受。
赞同了朱元璋的话之后,随即说道:“所以,儿臣采取了一种特别的办法,那就是任期制度。”
“什么任期制度?”朱元璋感到很好奇,他并未详细研究过庞煌所制定的条款,毕竟身为皇帝,能知道一府一县的政令就已经不错了,要知道的太详细,肯定老朱还是没有那个时间的。
任期制度,在几百年后已经十分普遍了,所以庞煌说的十分流利,道:“禀报父皇,所谓任期制度,那就是所有三房六班的书吏、头目,每次任命都不超过三年,而且都要从多方面评选,而且最多不能连任两届,也就是说,三房六班的书吏和头目,他们如果没有建树,得不到升迁的话,他们从业的生涯,只有短短的六年。”
“六年能干什么呢?那不是一个县每三年或者每六年,政令的执行都要有所迟滞,而让老百姓无所适从,实属扰民之举,不当、不当啊!”
“父皇听儿臣说完。”看了看老朱面前的茶杯,庞煌咽了一口唾液,忍住嘴里的饥渴,继续说道:“这就是儿臣所要说的关键了,儿臣平时不管事,在监管和监察之时,却会注意总结得失,专门制定各种制度、法规,那么以来,无论三年或者六年之后,换做谁来做那个书吏或者头目的位置,他们不必有思想,只用萧规曹随就行了。”
朱元璋沉思着,想着这种任期制度,庞煌稍微有些紧张,这些已经是他能说的极限了,如果能够成功,等于说变相的救了中书省一次,至于胡惟庸,估计朱元璋对他的顾忌已经很深了,很难能让皇帝改变心意,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庞煌也不想改变胡惟庸的命运。
看着朱元璋的脸色,庞煌小心翼翼的说道:“儿臣在北平知府任上时,曾经有过一种想法,北平府对于儿臣来说,已经是很大的管辖范围,儿臣不可能每天流连着去七县四州查访民情,所以甚至想着,成立一个专门研究制度、规定的地方,帮助儿臣研究各地民情,那样儿臣又可以偷懒一些了。”
这些话听到朱元璋的耳朵里,虽然没有引起朱元璋太大的反应,但是却将他带入了沉思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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