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辽东战云还未弥漫,但是事情究竟快要揭晓的时候,长江畔的南京城在一片歌舞升平景象下,掩饰着朝堂之间新陈代谢。
大明唯一的中书省丞相胡惟庸在朝堂之上递交了告老还乡的奏章,但是意外的遭到了皇帝的拒绝,胡丞相称病不朝,但是皇上却是接二连三的派遣御医前去诊治,上演了一副君臣和谐的景象。
胡惟庸的暧昧,皇上的沉默,伴随着朝臣们的观望,让整个南京城充满了一阵诡异的气氛,但是却奇迹般的保持了一定的默契,这不知道是一种巧合,还是即将爆发的前奏。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大明的南方,发生了一件事情,按照庞煌的记忆,肯定是没有太大的印象,所以他根本没有去注意,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关注,大明这么多事情即将发生,他怎么会注意一个发生在广州的一件小事情呢?
现在的广州,其实比起北平地区的混乱,丝毫没有多少逊色,广州城外密密麻麻的驻扎着大明的官兵,几乎将广州城遮掩了起来,而城内,正在大肆的动土,让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广州城,竟然有了新建的迹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本地土著都知道,那是永嘉侯朱亮祖正在修建广州城。
为什么要修建广州城呢?
这还要从广州的历史沿革上说起,从秦朝开始,广州一直是郡治、州治、府治的行政中心。三国时孙权将交州分为交州和广州,“广州”由此得名。古代广州曾是三朝十主的古都。宋代广州就有八大“卫星城”,也就是所谓的瓮城。
想当初。赵佗建立南越国,定都番禺城长十里,俗称“越城”或“赵佗城”,到了唐代,广州已经发展成为海上丝绸之路上地位显赫的商港,唐代广州已形成牙城、子城和罗城的“三重”格局。
南汉又将兴王府广州城规划为宫城、皇城和郭城。
宋代是广州城市的重要时期,其中在子城东扩筑东城,五年后又扩筑了西城,形成了三城格局。按照道理。广州城有了如今的规模,基本上不用在怎么修建了。
特别是在百余年前,蒙古人攻打广州时,当时驻守广州的张镇孙为了黎民百姓免受战火的痛苦,在四面楚歌之下,开城投降了当时势头正猛的蒙元骑兵,所以广州城基本上没有收到什么破坏。
而且在蒙元统治期间,那些不事生产的蒙古人,将广州这个商港看成了一只能下金蛋的地方。要靠着广州的外贸为他们敛财,满足他们各种需求,又将广州修建了一番。
但是朱亮祖军人出身,什么都以军事的角度上去看待事情。他觉得广州城的范围太过于散乱,不利于防守乱民的骚扰,而且现在北方正酝酿着战火。大明不可能在南方投入太多的兵力,朱亮祖手里的兵卒有限。于是动起了整修广州城的心思。
合宋元三城为一城,此后又进一步扩大城内的容积。对旧城进行了改造,并向北部和东部扩展,加筑外城,使广州城形成方圆二十余里的一个大城池,这是朱亮祖的心思。
要从军事的角度上看,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朱亮祖却没有考虑到实际的情况,广州是个商港,经济是比较发达,但是单纯的劳动力却不是很多。
而且,大明建国之后,皇帝朱元璋接二连三的搞什么禁海,禁止海上贸易,一些来自占城、吕宋、三佛齐的商贾,只能在临安、明州等地交易,甚至连在福州互市都不行,如此的政策,大大的打击了广州商港的地位。
所以广州走私的商人很多,要说走私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商品,也不是路线,而是最需要的是人口,因为毕竟交通缓慢,需要大量的人来护卫或者劳作,由此以来,广州附近的劳动力,大都被一些以走私发家的商贾、富户所控制,这也算是大明初期的一个特色。
商贾控制了劳动力,朱亮祖又不愿意,也不可能动用兵卒来修筑广州的城池,所以下令各个属下的府县,让他们输送徭役,用来施工,如此一年下来,偌大的广州城,竟然被朱亮祖搞的有些萧条起来。
施工的远方山脚下,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闲荡着成群的流民,但这并不妨碍达官贵人们的恣肆享受。广州城内到处都能见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真实画面。
政治确乎是个怪物。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都不乏出现大大小小朱亮祖式的人物。明明不懂什么国计民生,但是在一方却是手中执掌大权。
这朱亮祖之所以会来广州驻守,无一不和他的出身有关,他本是蒙元时期的一个元朝将领,最高做到过义兵元帅。朱元璋克宁国,当时朱亮祖曾被俘获,朱元璋喜其勇悍,赐金币,仍旧官。
但是没有过几个月又叛归于蒙元,接着和朱元璋作对,纠集了近万人进入宣城盘踞。那时候朱元璋刚刚占据建康,也就是现在的大明京师南京,正在安定民心,没有来得及讨伐于朱亮祖。
最后等南方基本平复的时候,朱元璋遣徐达等围之。朱亮祖也算是骁勇善战,连常遇春都被他打伤之后退兵。最后还是朱元璋亲往督战,才将朱亮祖又擒获。
朱元璋那时候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宽容,这种宽容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华夏土地上又会出现一个类似于唐宗宋祖的仁君,因为第二次擒获朱亮祖之后,朱元璋依旧没有追究朱亮祖的罪责,而是依旧宽恕,继续让他领兵在外面作战。
这一下朱亮祖可能也是真的有些服气了,于是老老实实的帮助朱元璋打江山,没有多久。便累功授枢密院判,从下南昌、九江。战鄱阳湖,下武昌。进广信卫指挥使。
特别是平定陈友谅的过程中。朱亮祖由铅山进取浦城,克崇安、建阳,功最多。会攻桐庐,围余杭。被升迁为浙江行省参政,那时候李文忠还只是他的副手。
洪武元年,副征南将军廖永忠由海道取广东,进取广西,克梧州。蒙元尚书普贤帖木儿战死,遂定郁林、浔、贵诸郡。与杨璟会师。攻克靖江。
又同廖永忠克南宁、象州。广西平。班师,太子朱标带着百官迎劳龙湾。洪武三年封永嘉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洪武四年伐蜀朱亮祖为征虏右副将军。济师至蜀,而明升降。
说出来,也算是大明的开国功臣,战功卓著的将领,来到广州之后,的确将海匪和占山为王的强盗扫荡的差不多。但是南方向来比较安稳,哪里有很多仗能打,而且,前年广西、湖南是有些动乱。但是杨璟去基本上就已经够了,用不上朱亮祖出马。
武将闲,手里还有兵权的情况下。迟早要整出点事儿,而且在广州。手握重兵的朱亮祖,等于说是一个土皇帝。不过一年下来,就开始跋扈起来。
大家可以想象,在广州成为遥远的皇帝一人之下、而广州附近万人之上的权贵,操管着一方大权。偏偏又是闲着无所事事,那只能有权尽为个人的发财、作福、作威、享乐上用,也不能说不顾及国家的存亡,但是百姓的死活,朱亮祖可真的有些不在乎了。
就是因为常常出了这种人,才有了黎民百姓的遭殃。而这类人物的产生,又常常是与权力的过于集中于军人手里连系在一起的。朱亮祖正是这样。
本来就是土匪出身的朱亮祖,现在既有山高皇帝远的在外面作威作福,看着皇帝最近一直注意力在北方,基本上都没有往南方看过,所以更是有恃无恐了。他终日在广州城里的几家有名的妓院里招花诱蝶,还常常狎妓夜泛越秀山。
朱亮祖这种花天酒地的行为,使广州的老百姓十分气忿,无奈他有权有势,奈何不了他。老百姓也没有想到去怎么奈何他,但是有一个人却是看不过去了。
这个看不过去的人就是番禺知县道同。
道同是河间人,祖先是蒙古人。大明建国之后,因为侍奉母亲孝敬闻名。洪武初年,被推荐任命为太常司赞礼郎,调出作番禺知县。
番禺此前以事务杂乱难理闻名,而且防守当地的军士尤其蛮横,他们多次鞭打羞辱县中的副佐官吏,以前的县令全都不能忍受。道同执法严明,不合道理的事情一律抗拒不听,百姓依靠他这样才稍微安定了。
不久,永嘉侯朱亮祖到了,双方更是有了一些矛盾,由于修筑广州城需要大量的徭役,需要各府县筹备,但是道同就是不卖账,回书说,身为父母官,要按照皇上的旨意,要以恢复生产为主,至于徭役,要等到农闲再说。
朱亮祖本来修筑广州城就不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东南一带除了有一些海盗之外,根本就没有能威胁到大明城防的军队,偶尔哪座山头有些土匪,也不超过千人以上,而且广州是商港,修筑那么好的城墙做什么,这个是道同认为的,所以他根本不理会朱亮祖的召唤,心想军队怎么也不会干涉到地方上的政务。
但如此以来,却是真正的把朱亮祖惹住了,也不是非要道同出人修筑城墙不行,不过朱亮祖感觉到自己的权威被人质疑,更是被一个蒙古人质疑,心里十分不爽,心里嘀咕道,你们蒙古人都被我们军队感到极北之地了,你在这里算个狗屁啊。
朱亮祖多次用权势想左右道同,道同没有被动摇。
于是就寻找别的途径找事,正好在广州有钱有势的几十个恶霸压低价格购买集市上的珍宝物品,他们稍不如意,总是用各种罪名诬陷人。道同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给他们加上脚镣和手铐,各个恶霸的家人争着贿赂朱亮祖求他给免罪月兑身。
有一天,朱亮祖设酒席召来道同,语气和缓地说这件事情。道同声音严厉地说:“您是大臣。怎么受小人的役使呢!”朱亮祖不能使他屈服。有一天,亮祖打破了那些恶霸的脚镣和手铐把他们放走了。他还借着别的事用板子打了道同。
一个姓罗的富民,把女儿嫁给朱亮祖。他们兄弟于是依仗权势做坏事。道同又追究惩处了他们,朱亮祖又把他们抢回去了。
道同郁积不平之气,分条陈述朱亮祖的坏事准备上奏朝廷。但是这件事却是走漏了风声。
有一天,天气晴朗,待满面春风的朱亮祖回到府邸时,他的几个宠爱的侍妾正聚在养乐圃,等他一道游园。
这天春和景明,朱亮祖的心情又特别的好,正是游览的好日子。他领着一群侍妾。来到挨近珠江边的内花园里。这里是按他设计修建的。
沿江有矮花墙隔开湖水,矮墙之上筑有长亭,可供观赏湖面景色。他们一路打情骂俏、说说笑笑地登上长亭。早有丫鬟把佳肴美酒、香茶时果安排就绪,好让他们享用。江面热闹得很。正值春天江水平静,游人如织;近处的江面,游船矣欠乃。一群群锦衣男女,也在游乐。
同样的欢笑,同样的趣闹,但湖上的与长亭里的。有高雅与粗俗之分。远处游船上的文人雅士,都知道长亭内闹些不堪入目的是广州一言九鼎的永嘉侯,这个在广州官场上作威作福的人物,在民间的口碑中。竟是臭不可闻的,大伙儿都不愿朝这边看,因为这边的作为太伤风化。
朱亮祖则是顾不上朝远处看。他有一群漂亮女人逗着、围着。心里还有一个那个新近纳的罗小姐要惦记,他一心只想白天痛痛快快闹闹。到夜里就可以专与罗小姐厮守了。
侍妾们却不同,明媚的春光。和滟潋的江水,生气勃勃的游人,都令她们春心动荡,免不了有人偷趣,忍不住要悄悄将眼光朝远处江面眺望。有个大胆的看着看着痴迷了,竟盯着一叶小舟上的两个少年。
那少年眉清目秀,肩宽胸丰,浑身透出一股昂扬的青春活力。这个在勾栏演唱过柳永艳曲的妙龄女子,骤然被男性的青春魅力打动了。
正在嬉戏的朱亮祖捕捉到了这一幕。他怒目扫去,攫住了这个满面飞霞的小妾,并追随她的眼光攫住了那两个潇洒少年。他俩的游船已划向自己的内花园。这说明少年并未有任何挑逗的迹象,他更愤怒了。他不容许他的妻妾对他有任何的不忠,哪怕是脑子里的一闪念。但朱亮祖毕竟是朱亮祖,当即将已烧到脑顶上的火气压了下来,用平静却又十分冷酷的声音说:“动心了吗?”
那女子一听明白自己闯了祸,赶忙跪下,求饶道:“小妾不敢,小妾不敢!”
朱亮祖冷笑着说:“啊,你是不敢,愿还是愿的。”
那侍妾更吓坏了,抖索地说:“不愿不愿!”朱亮祖的声音更冷了,说:“你也不必装腔作势,想走就走嘛,要走我给你准备妆奁就是。来人啊,把她带下去!”那侍妾立时被带走了。一路传来凄惨的求饶声:“侯爷,小妾不愿呀,小妾不愿呀……”朱亮祖再也没有赏景的心情了,他要杀鸡给猴看,便匆匆将一群忐忑不安的侍妾驱散了。
黄昏时分,朱亮祖将他众多的妻妾召到养乐园的花厅里,说:“谁要是不想跟着本侯爷,就直接说出来,本侯成全她就是。今天有一个,现在妆奁已备好,特邀大家来看一看。”
众妻妾将信将疑:天底下哪能有这等好事?都弄不清永嘉侯朱亮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却又不敢问,只焦急地等着谜底揭晓。
只见朱亮祖令家人送上一个精致的木盒来。朱亮祖指着木盒对众妻妾说:“你们看好,看这份礼薄不薄。往后谁要想走就按这种礼行不行?”
就在大家眼睛紧盯着木盒的那一刹那,朱亮祖猛将盒盖揭开。盒里装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正是那个侍妾的头颅。顿时,众妻妾被吓成一片哇哇大叫。
这时,有人来报:“侯爷,布政司布政司徐大人来了,在前堂等着侯见。
刚才愤怒异常的朱亮祖,马上收回了刚才恶狠狠的样子,让妻妾们自行收拾一下,而自己,却是整理了一下着装,换了一身官服,往前门去见广东布政司布政司徐立,他知道,这个徐立可算得是胡惟庸的心月复,而远在广州的他,根本不知道最近南京城内的事情,但是胡惟庸乃是大明中书省的丞相。
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让朱亮祖重视的,他虽然是武将,但是却是胡惟庸的能量,现在南方并没有太大的动乱,所以武将一系,在广州并不算是收到朝廷的重视,朱亮祖还想有朝一日回到南京,甚至统领兵马去北平。
关于这一点,他曾经得到胡惟庸的承诺,所以对于胡惟庸的心月复,自然要客气一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