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二月末,天子藉田,不过由于皇帝身体不适,诏命太子朱标代之,这在诸大臣心中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太子乃一国储君,按照皇上从头到尾的表现,登基是迟早的事情,而平日由于公务少了与东宫来往的官员,此时又多了些许在太子殿下露脸的机会,心里充满了欢喜。
庞煌身为大宗正府宗正和锦衣卫的镇抚司人员也要同去,不过也是一样满心欢喜,因为这样以来,也可以在皇庄内盘桓一些时间,趁机见见临安公主和自己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儿子已经会说话了,所以早在几天前就通知了溧水那边,吩咐其做好准备。
藉田仪式完成,太子朱标率领百官巡视了一下皇庄农田,然后吩咐关键诸司官员先回衙门办公,而剩余的则在皇庄内用餐后下午继续。
近午时许,庞煌无事,太子被百官环绕,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带了几个亲卫出现在皇庄中心的一所庭院,还未走近,便听见里面传出“仙嗡、仙嗡”的古琴声,亲卫们识趣的止住了脚步,任由驸马都尉往里面走去,显然是早已经在周围布置好了防卫。
但是大家却是都不太紧张,因为这座皇庄已经被赐给了庞煌,平时都是临安公主在这里居住,驸马都尉大人经常过来打理一下,料想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从厢房中伴随着琴声传来一曲哀怨的江南小调,庞煌心里有些想笑,是临安公主吗?不知道这首《蝶恋花》是不是故意唱给自己听的。
用手势止住正要行礼的奴婢,示意让他们自行离去,然后悄然走近,在窗棂下站定,想仔细欣赏一下临安公主的歌喉,可是就在此时,突然从里面闯出一个丫鬟。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正欲往庞煌这个方向走来,却冷不防看见一个人,吓的“啊”了一声,厢房内的琴声嘎然而止。
“拜见驸马都尉,奴婢一时不察,请驸马都尉恕罪。”
那丫鬟仔细看时,却是驸马都尉,连忙将水盆放在地上跪拜。庞煌看时,却见那水中飘着零落的花瓣,有些纳闷,听到房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心知也偷听不成了,便说了一声:“起来吧!”就侧身走进了房内。
“哦,原来是驸马都尉驾到。属下见过驸马都尉!”
临安公主嘴角含着笑。盈盈一礼,眼睛却瞟向里屋。顺着其眼光看去,看见里屋的门帘还在剧烈的晃动着。不由的疑惑的问道:
“初五、初六呢?刚才不是你在弹琴吗?跑到里面做什么?”庞煌笑问道。
“驸马原来是来找初五、初六的啊?”临安公主促狭的笑道:“他们跟着哥哥去看热闹去了,喊都喊不出来,……。”
“那里面的是谁?”庞煌不由疑惑道,他看见自己的妻子手上洁白如玉,绝对不是刚刚弹过琴的样子。
“驸马猜猜看呢?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要……进来!!!!”临安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里屋就传来一阵娇叱:“临安姐姐,小心一会我出去撕你的嘴……。”
“有本事你就出来啊!!!”临安公主笑容可掬,身子却向放在窗下的案几走去,上面正放着一方古琴。
“驸马要找初五、初六,可能要稍等一会了。可惜妾身不能为驸马弹奏一曲……。”临安公主装模作样,好像有些惆怅的说道。
庞煌若有所思,不过看着临安公主好似吃醋的模样,顿时觉得一暖,这是他在宫中所经历不到的温馨,心里顿时觉得有些懊恼起来。
竟然是宋妍儿,他才想起,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让柳苏来了一趟,但是没有想到两人那么亲热,柳苏竟然不经过自己,将宋妍儿也带来了。
这倒是没有什么,宋濂死之后,已经没有人再追究其中谁对谁错,但是谁也不敢冒着冒着风险去找宋妍儿了,倒是算成全了柳苏和宋妍儿两人,因为宋濂的丧期,宋妍儿一直没有成婚,刚刚一过,庞煌屈指算来,两人成亲竟然还不到半年,心里不由有些懊恼,竟然把这茬忘了。
什么时间要补偿一下二人才好,另外,宋慎也要尽快的给其找个出路,要不宋妍儿还是不会开心的。
想到这儿,才觉得自己有些跑神,连忙稳住并笑问道:“方才妍儿所唱是否晏殊的《蝶恋花》?”
“驸马大才,正是晏殊的《蝶恋花》。”
临安公主欠身答道,听着腔调明显的是对刚才庞煌进房间先问儿子,而不是先问自己的动向而感到不满,庞煌心里暗笑,遂做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样,道:
“唉,晏殊之词虽可表达心境,但一样的景色,杜安世的《端正好》却更能唱出了心中伤感……。”
“驸马如何竟然想到了杜词……。”心思聪慧的临安公主一惊,马上问道:“杜安世的《端正好》却过于忧伤了,莫非驸马有什么难解之事?”
心中暗笑,庞煌十分感叹星爷的教诲,但是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接着说:“晏殊的“槛菊愁烟兰泣露”与杜安世的“槛菊愁烟沾秋露”仅一二字之差却意境大相径庭了!”
“是的!然而晏殊的“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与杜安世的“天微冷,双燕辞去”相差就更大了!用词不同,盖因词人心境不同所致呵!”博览群书的临安公主马上被庞煌带进了思绪中,接着又说:
“还有。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与杜安世的‘夜来西风凋寒树’也是一二字之差,却是两重境界。后者尽显悲凉之意。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与杜安世的“凭栏望。迢迢长路”也是风景迥异呀。”
“公主所言甚是……。”庞煌忍着笑,徐徐说道:“但不知宋妍儿方才在唱词中惆怅什么?难道柳苏没有在皇庄之中吗?”
愣了一下,临安公主才轻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柳苏没有一点点功名在身上,怎么能走的进来啊,他如今在咱们溧水的庄园中等着呢”
庞煌岂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就是在责怪自己不给柳苏一个出身,于是上前一步,刚想说些别的。就听见门帘一响,转过身去,看见宋妍儿头上湿漉漉的走了出来,身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小夹袄,下面配的是蓝色的棉裙,显然是刚刚换过的,发梢上的水滴落在衣衫上,瞬间就显出点点水渍,才明白宋妍儿刚刚洗过头。估计自己进来之前还是衣衫不整,听到外面的声音才跑进去换的衣服。
心里想到这个刁蛮女还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啊,不过看到宋妍儿不知是被热气熏蒸,还是因为匆忙而出所以才红扑扑的脸颊。虽是素面朝天,但却少了以往那种小太妹似得刁蛮,红红的嘴唇。翘起的鼻梁,衬托着正在顺着发梢下滴的水珠。竟然构成一幅绝美的天使魔鬼图。
再看宋妍儿那深深的酒窝,庞煌不由喉咙动了一下。“咯噔”咽了一口,差点没有把自己憋的满脸通红,此时又传来临安公主在一侧的那夸张的轻笑,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可是自己的心月复手下的妻子,竟然让自己走了神,庞煌骂了自己一句,才宁下心神。
这小妮子怎么没有一点点古代女子那样的害羞心理呢,难道她也是穿越过来的,庞煌这样想着,嘴里却笑道:“宋妍儿,怎么头发不干就出来了,初春峭寒,小心不要着凉了。”
“驸马都尉有礼……”
宋妍儿将身子低了低,却没有一丝行礼的意思,径直走了过来,道:“方才听见驸马都尉和临安姐姐在谈什么燕双飞、夜西风什么的,宋妍儿想过来学习一下。”
“莫不是宋妍儿妹妹学成琴技,想在柳苏面前炫耀邀功吧!”临安公主已经恢复正常,看到宋妍儿头发还未擦干就跑了出来,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乖巧的她于是就将宋妍儿最得意的事情说了出来,以缓解现场的形势。
“原来刚才真的是宋妍儿抚琴啊……。”庞煌装作一脸惊讶,逗宋妍儿道:“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本驸马初听,惊为天籁之音。还纳闷怎么宫中的琴师被你们姐妹请来,我怎么不知道呢?”
“才不是呢?刚才是……。”
“妍儿妹妹,你看你的头发还滴水呢?”临安公主抢着拦住宋妍儿的话头,遂道:“外面风大,不要着凉了,要是你真的想让驸马听你弹琴,不如在内房抚琴,让驸马指点一下。”
说着,边走向前朝宋妍儿挤眉弄眼,后者则恍然大悟状,忙连连点头称是,庞煌纳闷的看了看院内,风和日丽,时值正午,那里来的风,但看着宋妍儿前后的转变,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但也不揭破,任由二女作怪。
反正是来休闲的,而且庞煌对于二女的信任也是无以复加,至于背后玩什么花招,想来也不过是小女子的恶作剧之类,有临安公主在这里就算是,也会很有分寸,所以十分放心的就任由她二人在那里自己做主。
宋妍儿唤过两个丫鬟将古琴搬入内屋,随即就闪身进去了,而临安公主则是吩咐着仆从不断的将茶点、水果端了上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两人刚刚坐定,只听见内房传来“叮、叮”几下调弦声响,随即便传出一阵“叮咚”之声,一曲袭来,唱的却是李清照的《点绛唇》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心里暗笑,从还没进门。边听到临安公主在那里唱着《蝶恋花》,现在又听见宋妍儿在里面唱着《点绛唇》。个个都是满月复哀怨的模样,怎么大明的人都喜欢用唱词来表达心中的感情吗?不过庞煌也知道,二女能做到这个地步,在礼教森严的大明已属直接了,心下也有些意动。
顺手接过临安公主递来的一块糕点,无味的放在嘴里咀嚼,听着里面传出的琴声,渐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来。
不由狐疑的望着身侧的临安公主,想询问。但是又不忍心打断这美妙的琴声,只好偷偷的指指内房内,以示怀疑。
临安公主见状,右手掩着嘴偷偷窃笑,却故意将眼光移向别处,庞煌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内房中肯定还有别人,因为刚才传出的唱词声根本就不是宋妍儿的声音,再则。宋妍儿根本就不是能宁下心神去弹琴的那种人,音乐这东西是靠天份的,从弹棉花到现在的悦耳动听,这个进步也太大了吧。
于是恍然。不过再想,也可能是宋妍儿为了讨好柳苏而做出的举动,因为庞煌知道。柳苏就喜欢弹琴,因为他哥哥是个盲人。所以练好琴技经常为哥哥解闷,对于此。庞煌想通之后,是不会冒然揭破的,那样不是很伤宋妍儿的自尊吗?
临安公主见庞煌的表情从疑惑到释然,不过也是片刻的功夫,便恢复了正襟端坐,知道他已经想通,刚想说话,可是眼睛往院中一扫,稍微有些变色,看见驸马并未注意,于是站起身来,说:“妾身去厨房看看酒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让下人们去不就行了?”庞煌有些不快,自己正在听着菲菲之音,身侧又有美女相伴,难得的场景,临安公主却要去厨房,这不是有些大煞风景吗。
但是临安公主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客厅之中,只留下庞煌自己,觉得十分无趣,又听到内房中曲调一变,遂开始奏起了近年来京师一带最为流行的唱词——韦庄的《台城》: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心里不由暗自喝了声彩,回到大明别的娱乐没有,宫内养了一批乐师,闲暇之余,经常听些耳目一新的元曲唱词,倒是对于此道了解了一些。不过也正是如此,是庞煌对于房内为宋妍儿捉刀之人有了一些兴趣。
左右也是无事,于是庞煌就悄然起身,慢慢的走到内房门口,在那里站了一会,听到在琴声中暗藏的悉悉索索衣衫声,止不住的好奇心,使庞煌揭开门帘,透过缝隙往里面窥望,果然不出所料,宋妍儿正在那里慌乱的用布帕擦拭着头发,而窗下的案几旁边,坐了一个青衫女子在那里抚琴。
看到宋妍儿边擦拭头发,边不安的往门口张望,偷笑着,庞煌放下手,又慢慢的走回桌前,还未坐下,就看到临安公主匆忙而入,脸上竟然带着忧色。
看到庞煌如此,不由一愣,却是扬声喊道:“妍儿妹妹,还不快些出来,驸马都尉要回城了。”
悠扬的琴声还未绝耳,就听见宋妍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头发虽然已经在炭火的熏蒸下已经干了,但是依旧是未曾梳理,蓬松的扎成一把斜斜挂在胸前,脸上的慌乱可以看出焦急,而里面正在操琴的那女子好像没有料到宋妍儿会那么快的出去,琴声又挣扎了几下,才骤然停住。
不过已经足以使庞煌开怀大笑了,看到西洋镜被拆穿,宋妍儿只是脸一红,随即就扬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匆忙?是不是柳苏也可以过来了。”
庞煌也是大为不解的看着临安公主,后者脸一红,似乎自己刚才也的确有些唐突,诺诺说道:“方才有下人来报,京师中出了一些事情,需要驸马都尉回去。所以一时心急。”
摆摆手,庞煌很随意的说道:“能有什么事情,太子和百官正午时刚刚回去,我们还是吃过饭再说吧。”
转过头来,向宋妍儿道:“怎么不让里面那位出来,让我也看看。是哪位大家把我们妍儿姑娘教授的这么好。”
宋妍儿闻言脸一红,身后的门帘响起。一女闪身而出,盈盈拜倒。道:“小女子李青予,参见驸马都尉。”
“李青予!!!”
庞煌心里暗暗重复了一遍,待到李青予抬起头,不由又在心里叫了一声好,但见见那女孩不过二八年纪,却是生得楚楚动人、娇柔灵巧,端庄温雅中显出庞煌所见过的典型古典韵味,眼神及鼻子都显得很精致,不过就是眉宇间流露着好似淡淡的忧郁。
“青予妹妹可是韩国公的幼女。是驸马都尉李祺的妹妹,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知道驸马今天来,所以就撞在一起了。”
临安公主解释的时候,特别是将“韩国公”几个字咬的稍微重了一些,但庞煌此时已经被心里的惊讶占据,竟然已经没有注意。
韩国公是李善长,已经快七十岁了,真的不是一般的强悍啊。只是比老朱稍微逊色一点,竟然还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儿。
不过总算是身为在大明皇室混了这么多年,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一点,瞬间就回过神来。很随意的让其平身,然后问临安公主道:“来人说过有什么事吗?重要不重要?”
临安公主迟疑了一下,想说还是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摇摇头,庞煌放下心来:“那就吃过饭再说吧。今天忙了一早,我此时真的有些饿了。”
宋妍儿看到这个结果。恢复了刚才的慌乱,又想着给临安公主和庞煌留一些时间单独相处,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这夫妻二人,见面温存的机会也不是太多,拉着刚起身的李青予,说道:“妹妹,你帮我梳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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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依旧是一个难题,庞煌心内想到,从皇庄至京师不过几十里的路程,自己的却要在路上耗费近两个时辰,随行队伍庞大是一个因素,而道路的维修不善、没有合理的规划也是一个主要的因素。
大明现在所缺的不是死盯着皇榜的士子,而是务实的干才。暗自叹息着,想到吃过饭之后,听了姚广孝亲自前来皇庄送信时的隆重,庞煌也有些责怪自己的大意,其实自己应该料到有这么一回事。
洪武十八年,大明建朝开国以来的第三次科举考试。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在九月举行的秋闱提前到二月春季举行。考试之后,前天在贡院街放榜时惹出了一些风波,一些有心的士子,竟然看出这次春闱所取士子,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全是江南考生,北方士子统统落选。
由于是刘三吾是本届主考,所以当初闻听此事,庞煌并没有太注意,这个老夫子从在苏州创办六艺书院的时候就一直跟随自己对于其的人品,除了有些迂腐之外,庞煌还是比较放心的。
可是坏就坏在这个放心上,昨日消停了一天,今日藉田之际,那些北方士子竟然齐聚于通政司,联名上疏,告考官偏私南方人。
而姚广孝所告知庞煌的就是这件事情,经过情报处的严查,这些北方士子似乎有人在背后操纵,否则,放榜时又不公布籍贯,几个士子哪能这么快就发现其中所录取的都是南方人。并且迅速的造成声势。
而在姚广孝的暗示中,无一不表明各种迹象指往皇宫深处,老朱要挑起事端?庞煌开始有些不相信,但是提及最近几年的呼声,不由不使他生出一丝戒心来。
酉时左右回到了自己府中的书房内,随即被告知黄子澄、齐泰等人已经在偏厅之中等候,庞煌顾不得去见他们,就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书房,拿出所默写的后世记忆手抄,翻看到关于洪武三十年南北榜案的细节看了一遍。
一刻钟后,庞煌走出书房,往偏厅走去,边走边消化着自己刚才所看,南北榜案,看似离奇,却有着发生的必然性,自唐末,北方就一直陷入连年战火,由哪些游牧民族挣来抢去,而南方虽然也是饱受战火,但是相对而言。要轻了许多,特别是南宋那个小朝廷在江南经营了近百年。
基本上造成了南方的经济已经基本上全面超过北方。而且南方的文化也的确要比北方发达,尤其是东南沿海一带更是突出。所以。就出现了这次南方人全部录取而北方人却全部落榜,这种纯属巧合的情况了。
而这件事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首先近八十岁的刘三吾会被流放边疆戍边,其次就是有二十多个考官和士子要被凌迟处死,最后,也就是最深远的就是造成了南北士子的对立,而大明中后期的宦官就是利用中间的缝隙而壮大起来的。
通过科举考试选拔人才是礼部的事情,而老朱身为九五之尊,为何会为这件事情大动肝火。不惜名声的屠杀斯文。除了科举在帝王心中的位置重要之外,后世推测最多的有三个原因:一者,朱元璋从大局出发,通过此举收伏北方士子之心。二者,考官们没有领会皇帝的意图,引起了朱元璋对他们的猜忌。三者,朱元璋借机铲除反对势力,实行文化**。
但如果真的如姚广孝所说,此事幕后有人操纵。而操纵此事的人又是宫中之人的话,那庞煌就不得不往深处再想想了。
不知不觉间,就进了偏厅,黄子澄和齐泰等人看见驸马都尉进来。马上起身行礼,各自归坐后,庞煌问及事情的进度。才知道今天朱元璋紧急召见礼部等考官询问,在大殿之上。刘三吾坚持自己的意见,把阅卷的认真和公正过程说了一遍。并奏报皇上说:“会试榜发,北方举子大哗,臣已尽知。然臣在阅卷之时只以文章优劣定名次,并不知所录取到底是谁,哪里人氏……。”
开始朱元璋还较为有耐心,吩咐说:“受蒙元欺凌日久,所以北方举子根基不如南方,爱卿不妨择优选上几名北方士子,以安定人心,平息众怒,也算是以资鼓励北人士子之心吧。”
但是刘三吾却说:“臣为国取才,只能以试卷文字优劣为标准,不以南人、北人为依据。”抱住死理不放,并且以会试榜次已定,当选人名副其实,不能更换为由拒绝了皇上。
皇上为此龙颜大怒,于是诏命侍读张信、侍讲戴彝、右赞善王俊华等人,在太子朱标的带领下,于落第试卷中每人再各阅十卷,以增录北方人入仕。
同时下令将刘三吾等两位主副考官停职罢官,禁足在家,不得出户,等候复阅结果出来之后听参。
庞煌听到诸人的汇报,才长舒了一口气,从表面的迹象上看,朱元璋应该是出于平衡南方、北方士子之心的目的,这样以来,就好办的多,可是这次,士子消息之灵通,行动之统一有序,却处处透着诡异,要说是没有人指点,庞煌也不相信。
名落孙山无人问,一朝金榜天下知。科考举士虽然发挥了巨大的人才选拔作用,但其负面作用也是影响深远。
成千上万学子不得不左三年、右三年地往返于家乡与贡院之间。对于寒窗十载的士子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所以每次科考过后,贡院都会遭受一番不大不小的损失,或考场号舍,或士子所住客栈均会遭恶意破坏,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却落第者发泄心中郁闷的结果。
尤其是这批考科举的士子,科举在大明已经停了十三年了,人生有多少个十三年,又有多少人从年轻等到了白发,甚至根本就是看着同窗在等待中死亡,所以一旦怒火被挑动起来之后,更加是肆无忌惮。
这还算是轻微的发泄破坏行为,如果落榜者怨气更浓,其行为造成的破坏程度更甚,令人无法想象。这其中,诽谤、造谣考官的报复行为,科举后更是屡见不鲜,不过这次闹的的确大了点。按照黄子澄等人的描述,北方举子大哗,认为主考官是南方人,因此袒护南方人。群情激奋的考生,将皇榜打得七零八落,随后又到礼部示威。街头巷尾贴满了指责主考官偏袒同乡,必有隐情的传单。把个南京城弄得一团糟。而这些几乎是一夜之间所发生的变化。
要说这些士子,在京师中待的最长的,已经超过了六年甚至更长,特别是一些北方士子,由于山高路远,前科落第后,干脆就在京师中找一个营生度日,或者充作大户人家的西席,或者为幕僚,几年下来盘根错节,在京师中倒也是形成了一张独特的关系网。
不过这张关系网是不是能惊动已经许久不问政事的老朱,是个未知之数。心思闪动之下,庞煌首先安抚了在场的诸人,看到黄子澄等人脸上露出的些许不安,知道他们所忧虑何事,但也不好说破,只是言道明天一早面见皇上后再做裁定。
看到天色已晚,几人无奈离去。
庞煌随即遣人传送命令到姚广孝处,让他严密监视北方士子的动向,并且对为首几人进行全天候的跟踪,务必将其动向和背景调查清楚。
坚信“无利不起早”这种老话,庞煌认为,若不是关系到自己的前程,任谁也不会那么大公无私的跳出来,还大义凌然的说是为了北方士子的前程着想。后面肯定有利益关系的驱动,只要查清楚这层关系,那就好办的多了。
想通了这环节,庞煌知道急也没有用,何况随着自己的穿越,历史上很多事情已经改变,所以原来历史上的南北榜案不会发生也说不定,自己又何必担忧呢。
去后院临安公主那里看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幼子,便去了书房中继续自己的心事,琢磨一下关于明天入宫时见老朱的言辞。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眼前总是飘过一个身影,今日在皇庄内见过的那李青予,这次偶然的相遇会不会和此事有些牵涉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