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笑笑是被冷醒的,迅速降低的体温在寂冷的夜色里,鸡皮疙瘩无法抑制的一个个往外冒。
浑身一个灵激后,紧闭的凤眸霍然睁开,一抬眼,便对上一张熟悉的俊脸。
“子墨?”欧阳笑笑一愣,彻底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幕回到脑海中,嘴角狠狠的一抖,为毛她这辈子都跟野战有缘呢?貌似除了第一次,她后面几次都没走过正常路线?
“你醒了。”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欧阳笑笑浑身一僵,整个人猛地坐起,冷声道:“你不是子墨,你是谁?!”
慕容子轩微怔,她居然能轻易分辨?
要知道,当今皇上也是在将他们分开养育之后,才能勉强分辨出他们二人的差别。加上有时他会扮演慕容子墨,导致两人在言行上也有许多相似之处,若他有心模仿,就连皇上也无法分辨孰真孰假,她居然能如此轻易分清?!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不对,我不是慕容子墨?”慕容子轩呆呆的眨了眨眼,貌似十分纯良的反问。
“卧槽!爷又不是瞎子,你哪里像子墨了?整个一A货!”说着,揪住他的脸使劲拉扯起来,在没发现任何易容的痕迹之后,眉心狠狠的一拧,“你就是破庙里那个魂淡?!”
原来她在破庙里时就认出来了?慕容子轩面皮一僵,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伪装这么差了?
见女人随时都有发飙的可能,有些悻悻的缩了缩脖子,眼珠儿微转,忽的捂脸干嚎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吃了就想不认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嘎嘎嘎……’
一大群乌鸦自欧阳笑笑头顶飞过,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那什么,是不是又拿错剧本了?
“那,那什么……大哥,对不起,上错人了!”欧阳笑笑讪笑着后退两步,余光四下偷瞄,想要找到自己的衣服。
“你想不认?!”慕容子轩双眼一瞪,大有‘你不认,我现在就去死’的架势。
基于自己的确吃错了人,所以欧阳笑笑在呆愣两秒之后,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下一瞬,就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抱进怀里,耳边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好,你认账就好!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怎么能那么粗暴呢?那可是我的第一次啊!不行,你得补偿我!”说话间,已经有一只不老实的大手在欧阳笑笑身上游走起来。
某个沉浸在‘上错人’冲击中,而有些神经短路的女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用力拍掉胸前的狼爪,虎着脸道:“不准动爷的旺仔!”
“要多揉揉才能长大。”貌似嫌弃的瞥了一眼她的胸,又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欧阳笑笑脸‘唰’一下就黑了,瞪着眼向前一扑,一坐在他的胸膛上,用力的挺了挺胸,哼哼道:“你懂毛,爷这是为了防止地心引力,保证百分百不下垂!”
“地心引力?”慕容子轩奇怪的歪了歪头,由下而上的视线风景一片大好,大手又有些不老实的在她小月复处游走起来,眯着色眼道:“不管怎么样,上方阵地差强人意,下方阵地倒是尤物。”
“卧槽!”这货又抢她台词!
欧阳笑笑忿恨的磨了磨牙,正想说什么,一阵厮杀声传入耳中,整个人如被人踩着尾巴的猫,瞬间跳了起来,“该死的,差点忘了正事!”
用脚一踢地上的男人,黑着脸道:“快点,穿衣服,去阻止你大哥!”
“这你也能知道?”这次,慕容子轩是真的被怔住了,有些呆呆的望着迅速穿衣的女人,狷狂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疑惑,还有什么是这个女人猜不到的?
平日里看上去疯疯癫癫,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倒真是让人越来越好奇了。
一个鲤鱼打挺快速从地上跃起,三两下将湿透的衣服穿好,内力沿着经脉游走一个小周天,身上的衣服就已然干透。
一抬眼,见女人周身雾气袅绕,一头青丝在半空中翻飞,眼眸微眯了一下,“你会武?”
之前见她轻功不俗,他就已经怀疑了,只是当时情况紧急,由不得他想这么多,如今见她以内力烘干衣物,心里的猜测仿佛得到了证实。
这个女人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情,还有她的真实身份,为何他无论派出多少人去查,得到的都是查无此人?
“你有意见?有意见保留,先陪爷去救人!”欧阳笑笑懒得解释太多,抬眼望了望天际,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时间,确定自己并没有失去意识太久,又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切,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慕容子轩双眼一瞪,他第一次能够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没什么,就是鄙视你。”欧阳笑笑坦言无惧,见那厮又要发飙,再次丢给他两颗卫生球,大概辨别了一下方向,整个人屈身一纵,直直的朝勤政殿的方向掠去。
慕容子轩一见,有些蹙郁的扁了扁嘴,闪身急忙跟上。
一路上,厮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只要一垂眼,便能瞧见那满地的尸体堆积,以及被鲜血沁染的大地,看上去那样触目惊心。
金色,红色,与夜色交织一起,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大内,在这个歌舞升平的不夜城里,所有的一切,都沾染上了这残酷的血腥。
再抬眼望去之际,整片皇城似乎都是被一具具人骨堆砌而成,那些惨死的魂魄,呜咽着,哭泣着,在这奢华的皇城上空,形成了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你怜悯他们?”追上来的慕容子轩,并没有漏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眉梢禁不住轻挑了一下,他怎么不知道,这女人居然还会有这一面?
“不是怜悯,是同情,悲叹他们没有反抗命运的勇气。”欧阳笑笑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古往今来,各种血腥厮杀皆是由上位者的野心而起,小人物的确没有说不的权利,但若是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就注定了只能成为这皇城内的一具枯骨。
护国王爷的确死得冤屈,但他们却得为上位者的错误买单,这样的死亡与战争毫无价值,反而还会给护国王爷抹黑,这样的行为不是忠心,而是愚蠢。
包括厮杀在最前方,一身修罗之气的黑衣男人!
一身深色铠甲的他,如同战神临世,所有人还未靠近,便已死在他的剑下,血花飞溅在他脸上,配上他周身散发的袅袅黑气,仿佛真如那死神的召唤,每一次挥手间,便有一条鲜活的生命陨落。
“你不是想救他吗?”见她在瞧见凌皓然时,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向勤政殿掠去,慕容子轩微怔了一下,她又想干什么?
“放心,这些小喽啰还杀不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救。”
皇甫天不能死,虽然有好几次她也想要杀了皇甫天,可是今日皇甫天绝对不能死,否则这场悲剧就永远无法落幕。
远去的声音合着清风被送进慕容子轩耳中,垂眼看了看下方拼命厮杀的黑衣男人,眼眸微眯了一下,转身朝着前方的人儿追了上去。
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不过想要以一己之力保住三个人,她会不会想得太过美好了?
若是他没有估算错误,大哥安排的人已经拿下了守城军,如今整个京城都在大哥的掌控之内,若是现在收手,大哥很有可能身首异处。
追着欧阳笑笑到达勤政殿的时候,远远的,就见整个勤政殿已经被官兵包围,站在勤政殿外一身戎装的青衣男子,手中一只翠绿笛子早已占满了鲜血,全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一头青丝随风舞动,依旧是那温文尔雅的外貌,眉宇间却是孤注一掷的煞气与冷然。
勤政殿门前,一袭白衣的男子与他相对而立,白衣男子身后,是瞪着一双琉璃眼,满脸敌视的瓷女圭女圭,两人死死的堵在勤政殿门前,不容许任何人踏进勤政殿一步。
一阵冷风拂过,同时掠起三人的衣诀,在夜空中翻飞起舞,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唯美,满是冷冽的寒意。
柔和的月光淡淡的洒下,投映在士兵们手中染血的大刀之上,反射出一阵萧杀的幽幽冷光,为整个场面增添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左相,收手吧。”清尘轻叹了一声,眸光似有意似无意掠过远处飞来的红影,一直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淡淡的道:“她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本相回不了头了。”回以温润的一笑,一身淡然的气息与衣摆上沾染的血迹,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他本该是淡雅如兰的男子,何故沾染了一身血腥,放弃了一身傲骨,而走到今日这一步?
“慕容子墨,你这个伪君子,本皇子好意打开宫门,是让你进来保护父皇,你居然趁虚而入,起兵谋反!”皇甫奚瞪着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脸上却满是忿然。
他终于知晓,为何小哥在听闻他打开宫门时,会有那样的反应,应该是早知左相有谋反之心。
可是为何?
至今,皇甫奚也不能明白,一向淡雅出尘的男子,对他父皇忠心耿耿的男人,为何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九皇子,本相无意陷你于不孝,但本相既已走到这里,就没打算再回头。”说话间,手中的翠笛被他珍惜的一点点拭去上面的血腥,温润的黑眸中满是柔情,仿佛对待挚爱之人,那般小心翼翼。
“若皇上肯交出笑笑,本相可以保证,绝不为难皇城中任何一人,包括您,九皇子殿下!”
“小歌已经离开皇宫了。”大殿之上,稳坐龙椅之上的男人终是出声,不顾一群侍卫的劝阻,一步步走下金銮大殿,站到了大殿门口,静静的与大殿外的男人对视着。
“子墨逼宫,便是为了小歌?”在此时此刻,还能保有一身从容的气势,大概也就皇甫天一人。
眉宇间是多年来累积的威严之气,一身上位者的气势更是让不少官兵都心生怯意,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却是在瞧见前方同样从容不迫的青衣男子时,站回了原处。
“子墨曾求过皇上,希望皇上能放她一马,奈何皇上一意孤行,逼得臣不得不走到这一步。”见皇甫天出来,慕容子墨依旧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礼毕,全然收起了最后一丝谦和,冷声道:“皇上对臣和臣弟,都有养育及知遇之恩,臣感激您,但这不代表您能够夺走臣今生最重要的东西。笑笑是臣的全部,自她出现的那一日起,臣便明白了一件事,前二十多年的苦苦寻觅,等待的,便是那一人。
可惜,此人偏偏是皇上的肉中刺,今日,您可以为了国师的一句话放过她,明日,难保不会为了另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再次对她痛下杀手。您是一个明君,在您心里邺宇国比什么都重要,可是臣不同,臣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人,若是失去她,臣也绝不会苟活于世。
臣希望她能够开心的笑着,无忧的活着,只要还能在臣目光所及之处,那里,便是人间仙境。皇位,臣不稀罕,但若是这个皇位能还她一片无忧的天空,臣甘冒天下之大不违,夺下皇位。”
“呵呵,哈哈哈……”不知为何,听完慕容子墨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皇甫天反而笑了,十分释然的笑了。
苍凉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金銮大殿之上,激起一阵阵回响。
“好!你要皇位,朕可以禅位于你,也不用你甘冒天下之大不违,为后世所唾弃。但朕只有一个要求,放奚儿离开,并承诺今后绝不能追杀于他,让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笑过,皇甫天双眸一沉,同样冷声道。
“这一点,臣可以保证,将来绝不难为九皇子,并在情况允许之内,放九皇子三次生路。”
依照皇甫奚的性格,若他当真夺了皇位,只怕今后少不了找他麻烦,在情况允许之内放皇甫奚三次生路,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这里面的道理,皇甫天又岂会不知,紧蹙的眉宇渐渐松开,有些欣慰的一笑,“朕信你。”
不为别的,慕容子墨自小被他养大,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是他承诺过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办到。
“奚儿,记住,今晚之后离开京城,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准再回京城!”眸光猛地转向皇甫奚,眸底的沉着与凝重,在这一刻无端让人感觉鼻酸。
皇甫奚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就听一道声音插入。
“哟呵,今儿真热闹,这是要再开一次晚宴?”吊儿郎当的声音,与此时的氛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却又意外的和谐。
慕容子墨和皇甫奚同时调转目光,直直的射向那缓缓走来的人影。
宫灯照耀下,她身上的红衣显得那样醒目,与身后一片血色几乎融为一体,仿佛踏着血色而来的精灵,却偏偏脚底不沾赤色。
“小哥!”皇甫奚眼前一亮,也不管那样冷光闪耀的大刀,直直绕过一群人,扑进了那人的怀里,控诉似的撅起嘴,抱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子墨差点把我给杀了!”
欧阳笑笑嘴角一抖,这熊孩子,告状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之前的话她也听了一个大概,子墨何时对他动了杀机,她怎么不知道?
“你没走?!”皇甫天一惊,死死的瞪着那个再次出现的人儿,黑着脸道:“朕不是让你不准靠近皇宫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回来看你死了没。”欧阳笑笑懒懒的白了他一眼,出口的话却是引起现场一阵倒吸气声。
这话……真够直接的!
或许早已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皇甫天面色在一阵青白交加之后,难得没有发飙,反而轻叹一声,“罢了罢了,子墨所做之事都是为了你,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你。朕禅位之后,希望你能送奚儿出城,替朕实现对月儿的允诺。”
“皇上,爷说你是不是年纪太大了,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了,你看爷这种人像是会帮人的吗?你就不怕爷将小九卖去楚楼,为爷多赚点银子?”
皇甫天对她的态度变了,这点欧阳笑笑早就发现了,或许是在他将她误认为那个叫月儿的女子之后,亦或是之前他临时改变主意之际。
究竟是何时,欧阳笑笑已经无法分辨,但她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皇甫天现如今对她的威胁值,是零。
即使没有清尘的那番话,皇甫天也不会再杀她,反而想要保护她,这一点,她能察觉到。
“你……”皇甫天差点没被她气的厥过去。
“笑笑。”慕容子墨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像是不赞同她再在此时激怒皇甫天,毕竟暗卫组到现在也未出现,就连皇甫天身后的另一股势力也一直未曾动用,这才是慕容子墨一直不曾强攻进勤政殿的原因。
“叫毛叫,爷还没死!”欧阳笑笑没好气的剐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分明想要靠近,却一直站在远处的原因。
直到视线落在他身上的血渍时,才恍然明白过来,慕容子墨知道她不喜血腥味,而他此时周身都是一路杀进皇宫沾染的血腥之气,不想引起她的反感,他才一直站在远处。
心底某个地方一柔,这个男人总是以他最独特的方式守护着她,看似一个无意的举动,出发点也很有可能是为了她。
皇甫天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视线在几人间转了一圈,花白的眉宇狠狠的一拧,又再次落在了欧阳笑笑身后,“子轩,护送九皇子离开京城。”
“皇上放心,既然大哥已经答应了,九皇子就一定不会有事。”隐于黑暗中的男人一步步踏出,那张与慕容子墨如出一辙的面容,终是第一次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那是……左相大人?”
“不对,怎么有两个左相大人?!”
勤政殿外很快便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官兵们面面相觑,视线又不停在两人间来回游移,像是在判断两人孰真孰假。
“你来了。”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慕容子墨内心有太多的亏欠,就因为两人一模一样的容貌,而导致有一人始终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在这个落后而迷信的年代,双生子被誉为恶魔附身,一旦有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出生,就必须得杀死一个,不然另一个的灵魂就会被魔鬼吞噬。
这是一个很荒谬的说法,可人们却深信不疑,导致许多双生子在出世的一刻,便被亲生父母所杀害,特别是官宦人家,更当这种事是一种家丑。
所幸,他们有一对开明的父母,并没有选择杀掉他们任何一人,而是选择替一人戴上了人皮面具,而将两人一起保留了下来。
后来,慕容世家遭逢劫难,全家上上下下无一幸免,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被皇上派来的人所救下,逃过一劫。
可惜,双生子的事情没能掩盖多久,便被皇上所察觉,皇上选择让两人抽签,决定其中一人活下来,子轩便在签里面动了手脚,抽了那根死签。
子轩被人带走了,去了哪里,子墨一直都不曾知晓,不是没有恨过,可是当时他的力量还太小,根本不能与任何人抗衡,所以他拼了命的学习,走入朝堂,只为爬上最高的位置,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就在他成为左相的那一日,子轩却突然出现了,不过那时的子轩,已经是邺宇国第一首富,外加暗卫组首领。
他们,都不再是任人随意宰杀之人,反而在暗中掌控了整个朝堂的生杀大权,所有皇甫天不方便出面解决的事情,都是由他们兄弟二人代为完成。
那段日子虽然血腥而残酷,但他们始终感激皇甫天,感激他救了他们二人,也感激他没有轻信那个荒谬的说法,而最终选择了将子轩留下。
虽然,从此以后子轩只能顶着一张面具过活,永远见不得光,永远活在黑暗之中,可子墨还是感激他,因为他最终选择留下了子轩。
子墨常常在想,若是没有笑笑的出现,或许他们兄弟二人当真会一生一世任由皇甫天差遣,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偏偏,她还是出现了,就这样突兀的闯进了这盘棋里,搅乱了所有人的步伐和心绪,一如她喜爱的红衣,终是点亮了他眼底最后一丝光亮。
如今,他有勇气反抗,有勇气站在这里,除了是希望能还她一片无忧的天空,也是希望子轩再不用戴着别人的脸过活,他希望他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与他一起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慕容子墨眼底饱含的东西,慕容子轩看懂了,或许是一母同胞所生,他们之前总会有一种独特的感应,能够轻易的透过一些简单的动作或眼神,获知对方心里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大哥才值得他付诸所有,乃至于背叛皇甫天。
“大哥!”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出来,以往,他们都只能私下这样称呼,在人前他们只能是好友,保持着相互关心,却不具有任何关系的好友。两人相对时,他永远不能用自己的真实面容,和真实姓名示人,他只能生活在人皮面具之下,保全这个以好友相称的亲大哥。
这一声出口,也算是让在场不少人清楚知晓了两人的身份,各种议论声在人群里悄然传开,如同一大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出声,吵杂不堪。
“烦死了,嚎什么嚎?有什么就站出来讲!”欧阳笑笑听得一阵火大,随手一指前方一名嗓门最大的,道:“你,出来!有什么想说的,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爷给你这个特权!”
“我,我没有什么要说的。”那人一惊,急忙向后面退了两步,像是担心惹祸上身。
“你不说是吧?爷来帮你说!”在一阵嗡嗡议论间,欧阳笑笑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曾经在电视上听过这样一种说法,但始终只是听闻,从不曾想过世上当真会有如此荒谬的说法。
犹记得当初电视上所讲,这个传言的起源乃是皇家,皇家所生两子为双生,一人为皇帝,一人为王爷,后王爷有谋反之心,将皇帝毒哑并关进大牢,最终亲手斩杀了自己的亲大哥,顶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做了二十年的皇帝,期间扼杀忠良,荒婬无道,引致民不聊生,怨声四起,直到后来被人揭穿,才由真皇帝的子嗣取而代之。
至此,民间便有了一种说法,双生子乃是被魔鬼附体,造就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若是不杀死其中一人,两人成年后其中一人必当诛杀另一人,沦为恶魔的奴隶。
这个荒谬的说法就延续了下来,特别是为皇家所重视,但凡有双生子必定诛杀一人,避免悲剧再次发生。朝廷遭受此风影响,导致生有双生子也必定诛杀一人,造成了不少亲生父母扼杀亲子的悲剧。
这样的悲剧,追溯起来,其实就是迷信!人心权势的诱惑,往往比恶魔可怕得多。
“你刚才说,左相大人和其弟长相一模一样,其中一人必为恶魔,若是左相登基,将来必定被恶魔所杀,对吗?”淡淡的重复了一遍那人的话,欧阳笑笑眉梢轻挑,邪肆一笑,“爷问你,左相登基了吗?”
见那人浑身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接话,欧阳笑笑无奈的撇了撇嘴,继续道:“其一,左相不会登基为帝,邺宇国被恶魔掌权的说法也不存在;其二,人有相似,即使不是双生子,撞脸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其三,爷的男人何时轮到别人来评头论足?!”
冷冽的杀意一经释放,一股淡淡的红色之气在欧阳笑笑周身缭绕而起,仿若来自幽冥地狱的勾魂使者,夺魄惊心。
那人脚下一软,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在地,像是见鬼似的盯着欧阳笑笑,特别是那股诡异至极的红色气息。
不单单是他,几乎所有的官兵,都被这一幕惊住了,眼前前一刻还一脸无害的人儿,这一刻却释放出如此恐怖的气息,舌头就像是被自己吞掉了一样,再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让爷来告诉你们,什么叫恶魔!爷就是恶魔,爷可以在转瞬间杀光你们所有人,也可以在一句话间,挑起一场战争!子墨夺位是为了爷,他和皇甫天的矛盾也是因为爷,四国屡屡派探子潜入邺宇国,也是为了爷。爷问你们,爷更可怕,还是这个男人更可怕?”抬手一指身边的慕容子轩,冷然而问。
然,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在面临危险之时,人下意识都会选择最保险的做法,而这个问题太过危险,所有人下意识的行为就是闭嘴,甚至有人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人回答吗?那爷来代替你们回答,所谓的恶魔无非是杀了太多人,没有任何人性可言。而你们眼中的恶魔,是甘愿为了兄长的前程,选择躲在暗处,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这样的人生,这样的情操,你们有吗?!”
不需要两人说明,欧阳笑笑就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或许应该讲,在她第一次见到宇轩之时,她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她一直不曾真正对宇轩做什么,也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宇轩这个男人,在子墨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而在宇轩心里,子墨也是。
当日在左相府外,他那番看似毒舌的话,无非是想知晓她对子墨是否真心,一个连见光也做不到的人,却会为了自家兄长的幸福,甘愿做一个恶人,这样的人若是恶魔,这世上当真没几个好人了。
直到刚才的一刻,慕容子墨眼底流转的东西,终于让她将所有的事情拼凑起来,当初三番四次在危机关头救下她的黑衣人,不是别人,就是宇轩。
想必在那时起,他就已经选好了位置,背叛了皇甫天,为自家兄长开辟了一条通往皇宫的平坦大道。
鬼畜谋划多年才能真正的逼宫,可是慕容子墨仅仅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这其中除了慕容子墨当初深受皇甫天器重,而无故壮大了他的势力之外,宇轩功不可没。
一国首富的能力有多大,看似除了一堆庸俗的银子,再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可是历史上朱元璋对沈万三的忌惮和诛杀,便是最好的佐证。
银子的确满是铜臭,但这堆铜臭可以制造武器,招兵买马,储备粮食,这看似最庸俗的东西,却可以给一个有野心的谋略家提供太多东西,慕容子墨能够这么快壮大,其中没有宇轩出力,她一个字也不信。
一转眼,对上慕容子轩眼底闪动的东西,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搞毛,现在又不是煽情大会,露出那种被感动的神情给谁看?
“今生,有你懂我,足矣。”刀削般的俊美脸庞上,一双温润的眸子偏偏神采飞扬,晚风撩动起他散乱的发丝,在长期隐藏于人皮面具下而显得有些惨白的肌肤上拂动,更是将他映衬得邪肆而冷峻。
唇角悠然上翘的弧度,懒散而又邪肆不羁,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却至此只能容纳一人。
他想,他知道大哥喜欢他的原因了,不是因为她的美,也不是因为她刚才那番话,而是因为她身上的一股气息,永远跳月兑于世事之外,坦然面对一切的性格。
她敢于正视自身的缺点,甚至爱上自身的缺点,她特立独行,不为任何人而改变,她不以自身缺点为耻,反以自身缺点为荣,她看似凉薄冷血,却又活得比谁都真实,都努力。
一句话,使得现场不少人面色骤变。
皇甫奚浑身一僵,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撅嘴道:“小哥,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没……”有!
下意识的反驳,却被慕容子轩受伤的眼神愣给逼了回去,那啥……她总感觉自己今儿拿错剧本了。
“笑笑之前去哪儿了?为何会与子轩一起出现?”温眸几不可见的微眯了一下,却是轻易指出问题所在。
子轩?原来这货叫慕容子轩?
欧阳笑笑粉无辜的眨了眨眼,笑得一脸纯良的道:“没那啥……就见今晚夜色不错,四处走走,走走,嘿嘿……”
讪笑声在清尘看破一切的眼神下自动消音,尼玛,她就是偷吃了,怎么滴吧?貌似现如今有资格审问她的,就子墨和妖孽两人,这些人跟着瞎掺和什么?
没好气的白了清尘一眼,见清尘面色微变,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危险,急忙又收回了眼神,这假神仙不好惹。
“小哥,你说了会对我负责的。”偏偏这时,某货还要进来插一脚,貌似可怜兮兮的挽住她的手臂,典型一被抛弃的大型犬类,说话说一半,继而以一种十分哀怨的眼神望着她,活像她做了多大的错事似的。
欧阳笑笑后脑滑下一大滴冷汗,突感亚历山大,对于周遭射来的各种眼神,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那啥,今儿也不晚了,回家洗洗睡吧。”
说着就想遁走,却被皇甫奚和慕容子轩两人架住,愣是动弹不得。
“看吧,我就说不能放她出门,一出门准闯祸。”一道酥麻入骨的嗓音突兀的插入。
欧阳笑笑浑身一僵,有些怕怕的转首望去,就见几道人影快速自高高的宫墙上飘然而下,除了那让她心虚的粉色身影,就连洛寒,桑羽也来了。
“呃,爷没闯祸,爷发誓!”欧阳笑笑立马高举右手,表示自己真的没闯祸。
除了上错人!当然,这句只能在心里补上。
“没闯祸,那这个让你负责的人是怎么回事?”桃夭微眯起狐眼,貌似很好说话的反问。余光却一直在慕容子轩身上流转,又打量了一下远处的慕容子墨。
“呃……”百口莫辩。
“小哥,你当真要始乱终弃?”清润的眸子很快氲起雾气,来水速度之神,让欧阳笑笑禁不住怀疑,这货在眼睛里装了水龙头开关。
呆呆的眨巴眨巴眼,突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她赶来这里是干什么来了?为毛现在感觉这么像是她家的声讨大会?
“有些没对,丫的!不准岔开话题,爷是来看战果的,不是让你们来讨论爷有没有上错人的!”
“上错人?”红唇似笑非笑的勾起,桃夭似乎明白了什么,举步走到慕容子轩身边,直接就将人挤开了,轻笑道:“只是上错了人还好,就怕偷错了心。”
她发誓,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什么都偷,不对,什么都盗,就是不盗心!
某女不停在心里平衡自己,假装看不见桃夭和慕容子轩的暗自较劲,直接将怀里的皇甫奚推开,一步步走到皇甫天面前,邪笑道:“抱歉,让皇上看笑话了,不过那啥……爷之前的话还算数,希望皇上将今夜的事情全忘了,包括在场所有将士的罪责都不再追究,您老还是这邺宇国的皇帝。”
“小歌想要将一切抹去?”若是之前,两人的交易的确有可能,但是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他们说停就能停的,在场将士担心将来被追究,很有可能心一横,重新推举一名领头人。
这便是人心,或许一开始他们真的是逼于无奈,可到了这一刻,为了保命,已经由不得他们选择了。
“爷知道,这很有难度,但爷需要皇上先应承一句。”
背对着众人的凤眸暗示性的一眨,皇甫天似乎明白过来,也乐得看她怎么收拾残局,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朗声道:“在场的将士听着,只要你们愿意放下手中的刀,朕可以保证,绝不为难你们,今后也绝不追究今日之事!”
威严的声音在勤政殿上空一阵回荡,可是却没有一人甘愿放下手里的刀,而是同时将视线落在了慕容子墨身上,显然是在等待他下令。
欧阳笑笑也在此刻回过身,定定的望着他。
慕容子墨会选什么,她心里也没底,历史上以女人为名的战役不在少数,可真正的目的,却只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慕容子墨已经走到这一步,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甚至皇甫天已经答应禅位,这样大的诱惑之下,他会做出什么抉择,她真的无法估计。
------题外话------
月底,继续吼一吼,别忘了票票,浪费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