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的手为何这么凉?”她眼色骤变,不止是他的手,就连他重重压着她的胸膛,也是玄冰般的寒凉。
他却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跟她咬耳朵,轻挑墨眉,矫揉造作地打趣。“每年春天,桃花初开,就会有这样的征兆。”
她心中冷笑,只听说过春日的猫狗蠢动发情,却不曾听说人也要一同发病的。
韶灵不动声色,慕容烨功力深厚,要只是寻常毛病,自然能运气调整。
若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就该是……被人下毒?
她自如拉过他的手掌,从他怀中挣月兑开来,为自己解围,浅笑倩兮:“我为七爷调养身子,固然需要花些时间。”
“哪有这么麻烦?”慕容烨笑弧更深刻,凝视着她的笑靥,她越是笑,双眼就越是明亮,仿佛一团火光,吸引他靠近。
他寒凉的手掌再度扣上她的腰际,再度死死将她禁锢在怀中,恶劣地流露享受的姿态。他像是饥饿了许久的野兽,优雅高贵的皮囊终究掩饰不了他充满兽性的真面目。将俊脸靠在她的耳畔,他压低身子,将她抱得更紧,沉声低语,好奇之极。“女人的身体,都是这么柔软温暖的吗?”
韶灵一时语塞,他越是紧抱自己,就越是将身上的凉意度到她的身上来——这些年他暴戾成性,虐杀不少男童,难道这就是上苍给他的报应?!
若她能治好他,慕容烨是否愿意还她自由?若她治好了他,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被他残害?
她应该站在医者这一边,不管对方强弱善恶,毫无私心毫无保留地竭力医治,还是——她不该助纣为虐,而是冷眼旁观,就当这世上又少一个得而诛之的败类?
韶灵顿时陷入两难。进退,都有利弊。
“我扶七爷去歇息。”她压下心中对他的厌恶,微微含笑,灵活一闪身,挣月兑开他的双臂,搀扶着他走入内室。
“你怎么说?”慕容烨依靠在床头,气定神闲地谈笑风生。韶灵面色沉郁,随着时辰越来越晚,夜色越来越深,他整个人犹如站在雪山之巅。
“至阴至寒,七爷莫不是中了厉害的毒药?”她俯去,红唇微启,为他盖上柔软锦被,见他半阖着眼,她才有了空闲沉入思绪。
慕容烨闻到此处,却依旧不曾看她,气息平和,像是睡着了。
她如何能对这样的男人心软?她自觉江湖恩怨难以分明,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云门所杀的也不尽是无辜之人,但是死在慕容烨手下的那些男孩子……他们又有什么罪过?韶灵蹙眉望向那张蛊惑众生的好容貌,眼底尽是冷意锐光。
“爷身边需要一个暖床的人,你是最好的人选,爷没必要动你的弟弟。”慕容烨双手搭在身侧,宛若天生贵族一样享受着她的服侍,此话一出,却是让她有些愕然。
韶灵嗤笑一声:“这么简单?”
“不然……你真以为爷要把你吃干抹净?”
慕容烨无声冷笑,悠然望着她那纤细身姿,不疾不徐地问道。
他居然暗自指责她贼喊捉贼?!
他过去不曾碰过她半根手指头,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七爷,你容我想想。”她没有转身,边倒茶边说。她虽还找不到七爷的症结,但心里明白,他就像是冻伤之人,需要热源,人被折磨到这般田地,他暂时没心思想那些花前月下的情事。
他此刻看来很平静,但以真气都无法驱散的寒冷入骨,他定是很痛苦。
但对她而言,她安全了,韶光也安全了。
似乎,是件好事。
“老马说你父亲在京城经商二十载,九年前那趟是回老家去?老家在何地?”背后,传出慕容烨的询问。
执掌茶壶的右手没有任何颤抖,她垂着眼,一脸平静安详,看那茶水从壶嘴中倾倒而出。“阜城。”
他终于问了。
九年都不曾在意过她的身世,如今七爷却想起要问,她更不能掉以轻心。韦庄才是她的老家,韦庄不过是千百户人口的乡野之地,百年内出人头地的宗族也鲜少有之,有些事,不必掘地三尺,就能被他轻易获知。
但阜城就不同了,在京城之下,整个江南最繁华的地方,就属它了。名门望族比比皆是,商贾大户如过江之鲫。
“原来是阜城呵……阜城可有个非同一般的人物啊——”慕容烨径自陷入沉思,虽然言语闲散,但目光却炽燃着。见她端着茶盏盈盈走来,他语调轻转,唇畔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你听说过那人名字没有?隐邑候风兰息。”
茶杯端的稳当,茶水不曾溢出一分,她扬起唇,宛若懵懂孩童,嫣然一笑:“七爷,侯是什么?”
“王侯将相。”慕容烨接过温暖茶杯,却懒得解释清楚,一句带过,逐字停顿。
“我不记得七爷让人教我学习这些。”韶灵噙着笑意看他品茗姿态,神色自如,唇畔溢出一道艳羡的轻叹。“不过此人的名字倒是好听。”
慕容烨望向她恬静的侧脸,许久,才缓缓溢出一句话来。“岂止名字好听,据说人也长得玉树临风,一等风流,绝世无双。”
茶杯送到她的手边,待她接过,他却扬起坏笑不松手,将那双软女敕柔荑抓到胸前,紧紧贴在他寒冷如冰的心口。
她的掌下,隐约有他的心跳。
慕容烨长臂一拉,她始料未及,整个人都扑在他的身上,一手握着茶杯贴在他的胸膛,她的气息紊乱,却并不心动。
一样的戏码,用了两遍就不好玩了。
她并不含羞低头,相反,对着他的脸,浅浅笑问:“七爷对这个侯上了心?”
“这些都等爷睡醒了再谈,如今——”慕容烨并不避讳,脸上也不见半分怒气,翻身搂在怀中,嗓音越压越低。“陪爷睡一晚。”
“七爷,韶光还在屋里等我。”韶灵的脸色越来越淡,哪怕这个男人对于自己而言暂时是安全的,但被慕容烨拥着入睡,哪里是她敢想的?
他的凉意从胸口传来,她像是贴着一个冰块,而他仿佛贪恋她的温热,双臂环绕在他的腰际,闭着眼佯装入睡,一听她提及韶光名字,语气更是决绝霸道,不容商量。
“那爷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犹如一头困兽,被困在他的双臂之中,甚至两人胸口贴合的毫无缝隙,她一呼吸,胸前丰盈就有起伏,同床共枕的姿态更令人难堪,她动弹不得。若他是个正常男人,又如何能克制软玉温香在怀的**?
她睁着眼,在慕容烨的怀中熬了一夜,他果真不曾动别的念头,仿佛她在他的身边,不过是一个暖和的枕头罢了。过了三更,他的身子渐渐回暖,不再那么寒凉,拥着她的手也松了。
这时韶灵才舒了口气,背转过身去,她并不习惯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仿佛连她空了很久的心,也拥挤许多。
垂下眉眼,她神情松懈,暗生自嘲,这回是她多心了,慕容烨所谓的“睡”她,居然如此单纯。
身后的男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韶灵的目光定在那窗外的月华上,突地想起九年前被马伯从水中捞出,冻伤的身体翻了个面,她见到的就是如此明澈无暇的月色。
僵硬的肩膀,终究无声垮下来。
她躺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身子像是被千军万马践踏而过没有一处不疼的那一个雪夜,雪花堆积在她的眼角,却迟迟不化,她死过一回,才知此生永远无法忘记哭都哭不出来的那种绝望和萧索。
从那以后,她就不信任何人了。
只是为何……今夜她的心多了一抹惆怅若失?难道是因为七爷突然提及的那个名字?
风兰息。
如今他是齐元国的隐邑侯了?!
她半阖着眼,长睫无力垂下,侧着身,枕着自己的胳臂,她突觉疲倦,渐渐发困,耳畔仿佛传来一阵阵不肯停歇的盛夏蝉鸣。
她坐在枝桠上,晃荡着小细腿儿,低头看着树下有人走动,白袍少年缓缓驻足,仿佛察觉的到她的存在。她喉咙压着笑,一手捂住唇儿,屏息凝神,他继续迈动一步,她这才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
树下的少年,听到了树上的笑声,终于抬头来看她——
少年的面容渐渐清晰,面若温玉,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衣袂飘动。
夏蝉突然停止了歌唱,树叶不再被风吹拂,整个世界都清净的不像话,她望着他,彼此都没说话。
原来,这一段记忆也被冰雪深埋在地,原来,如今再想,居然也会这么可怕。
少年的身影,在她的眼底愈发模糊不清,就像是在水中滴了一滴墨,渐渐晕开了,到最终,彻底跟深沉的夜色混为一体。
韶灵的胸口闷痛,时隔多年再听到他的名字,却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不可逾越的荆棘。
他……早该娶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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