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水紧盯着紫色水镜上的阿镜真君,但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那句话给问出来。
问出来了,又能如何?
难道就凭自己刚才祭炼了三十二页书一次,勉强算是这一件法宝的新主人,自己就可以真切掌控住它了?总还是不如阿镜,和它是来自同一个源头。三万年下来,彼此早就了解对方到了骨子里去,也肯定早就有了应付今日这种场面的种种手段。所以昨天三十二才刚刚死掉,今天阿镜就可以隔着虚空世界也能引动三十二留下的这一本书。
况且刚才的那个祭炼法门,阿镜真的就没有留下后手么?
就算是她没有留下后手,难道自己这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还真的就能把这一件法宝使用到得心应手、出神入化的地步么?
注定是不能。
陈观水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自己现在只算是在法宝的外表上用墨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注明了自己的所有权。但是法宝还是法宝,三十二留下的那些小世界依然还是留在里面,里面的那些规则依然还是按照已经决定的法则在运作,根本不会因为自己这个“小”主人的心情就变化上什么。
所以阮红玉被送入“月宫”,肯定是被那里面的规则所束缚,然后在血腥挣扎以后被敲断脊梁,不得不低下头,被烙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印记,成为自己手里一条只能听从本能来愉悦自己的狗。
一条狗!
但陈观水不想要!
陈观水知道自己的心思很幽暗,也知道那个梦境神通带给自己的是可以放纵观看这世间阴暗处的堕落、黑暗、哀伤、痛苦、悲愤、绝望,但总是不愿意就这样沉寂下去。
固然修士的世界有着无数无法言说的恐怖,和无数根本想象不到的残酷,像是昨日的元神大战瞬间杀死了郁洲岛上几乎三分之二的凡人。那个创造出“月宫”这个名词的妖王周佳曾经降服了数百个上门的元婴女修,那些魔门每一天都会杀死无数的处女只为取得最纯净的鲜血,那些道门里清修的老道同样可以因为一个误会就屠灭路上经过的一个城池。那些和尚,照样有手段让信徒们奉献出所有的财产,甚至他们的妻女,还有他们自己的**和生命。
没有改变一切的力量,那就只能目睹那所有一切继续发生。儒门三万年来的强势,依然扭转不了修真界的冷血。无数浩然正气宗的弟子抛弃头颅,斩妖除魔杀出来的朗朗青天,角落里面依然留着黑暗。甚至,最黑暗的就是那些烈士们的后人。那些儒门中凭借祖先勇烈得到荣誉、成就一个**山门的,说不得几千年后反过来就是儒门新一代血洗的目标。
陈观水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的见识,还是要拜眼前这个宫装女子的恩赐。如果不是阿镜在前年的一整年里放开了蜃楼幻境的禁制,任由自己在里面探寻那些已经被埋葬在镜子里的历史,尤其是在那些光鲜历史同时发生的残酷、血腥、霉斑、凝滞,自己也不会知道的那么多,想的那么远。要不然,可能就像是昨日死掉的那些来观看剑道法会的小修士们一样--兴高采烈的认为所有的天地都是和自己宗门上空的一样蔚蓝,天底下的修士都是和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师长兄弟们一样的都是好人,天底下的那些地方都是和自己的书房一样的安全,那些女孩子都是和自己的丫环一样的可以轻易的推倒。
但陈观水总是不愿意自己也变成书上的那些人物。就算是建立内宫,找几个自己顾得过来的女孩子、真心会爱上自己的女孩子,不是更好吗?难道是非要和那些书上写的修真门阀的后代一样,睡在女奴堆里,才算是活的潇洒?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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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观水愤恨的眼神注视下,阿镜也是沉默了一段时间。等到她组织好了语言,也可能是得到了背后那个幻境里某个人物的指令,她才缓缓开口说道:“观水,现在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现在我们两个又都是在你这个虚空世界里面,可以说除了那五个人,没有第六个人可以跨越虚实的界限,知道下面我要对你说的话。”
等陈观水稍微平静下来,阿镜才指着脚下的那第二十一页书叶的“月宫”,说道:“刚才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对我把阮红玉投进这个地方很是不满。那我在说话之前,就要问你一句,你知道这一页书究竟是什么?你刚才要选的第十一页,里面又是什么?”
阿镜目光温婉如水,怎奈陈观水心底一阵浪涌,月复诽不止。
和美猴王周佳的“月宫”同一个名字,又是一个有着无数阴暗洞穴的地底魔窟,还有那放满了数百个洞穴大厅、密密麻麻的奇异黑色刑具,挂在洞顶上的无数铁笼,洞壁上垂下的无数铁链,加上瞬间扫过时看到的那些被木灵傀儡操弄的和狗一样的女人。这所有的一切,难道还需要解释吗?
又有谁不知道,这天底下最恐怖的三位妖王曾经在历史上留下了什么样的美名!
万恶之首的那个女子,曾经让所有的大姓都为之色变。死在她身下的大姓男子,尤其是那些绝世天才的男子,已经成就一品金丹的男子,前前后后早已经计算不清。
排名第三的伯符鸟,以日食千人著名天下。他最喜欢的,就是强行攻陷那些守护森严的宗门,像是敲开一颗坚硬的核桃一样,又像是一只食蚁兽挖开坚硬的蚁山巢穴,慢慢的品尝在坚硬底下隐藏的那些甜美的肉。
而排第二的周佳,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道,七万年前血海之乱中第一次出场就是震怖天下的元神境界。而更让他恶名远扬的,就是他的那种恶趣味。不忌惮以元神真人的荣耀,直接抓住那些大姓中的元婴女修,直接就是以大欺小。然后就是在太阴星上建立了一个浩大的内宫,在里面布满了无数恐怖的刑具,放置了无数变态的法灵,把一个皎洁的月星硬是变成了一个血腥场。
正是那时童谣里唱的一样:“海里有只大章鱼,东家儿郎卧床底;月亮上面一只猴,牵着狗儿天下走;太阳顶上一只鸟,求你今天不要看见我!”
也就是骑熊道长的神威,平定了血海之乱,降服了血海魔祖时断流,才让各个大姓有了喘息的机会,开始召集人手围剿这三个祸害。下面就是千年血战,却是死尽了人命,依然还是奈何不了这三个大妖王。
还是这三个妖王自己上了上清山,准备瞧瞧平定血海的道长是一个什么模样。也就是这一次,万恶首成了道长坐前的第一位女弟子,又做了上清观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天下行走;周佳被道长扔进那个汤锅里面活活煮了五百年,五百年后周佳月兑困就去了太阴星再也不来凡间。那个第三的周伯符最惨。当时属他最是嘴硬,被那两只熊已经拔光了毛还是死不认输。而且他身上还有涅磐印记,可以像凤凰一样的死而复生。
可惜,他遇到的是道长。道长也没把他掰弯,却是为他找了一个妻子,凤凰儿林道隐。地地道道的天地圣兽凤凰血脉,普天之下最为高贵的女子,也是曾经跟随癸变泉大仙人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千童男童女中的一个,却是压住了周伯符,把他拎着去了太阳星,一样是数万年也没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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