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住口,人在屋檐下,哪能比得上家里……既然阎王不肯收,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当心,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少爷我也保不得你。”
该死的夜断袖吃完晚饭,念起病号想来参观一二,顺便看看至少能送回去一个是一个,此时已经走到门口,实属无意的听闻该死的是自己,有些窘迫的揉了揉鼻尖,刚想抽身而退,却被另一个书童进门发现,犹犹豫豫的道了声好。
这声音顿时惊动了屋中的主仆二人。
与此同时,端王府:
“王爷,事情成了。”中年文士站在身侧,脸上隐隐露出喜色。
“哦?娴妃那个宝贝弟弟……叫什么来着?真的自杀了?死了没有?”端王一敲手中折扇,同样很是开怀。
“……回王爷话,是叫季秋末。皇上想要笼络住夜断袖那个不分尊卑的,决定和圣旨下的非常突然,等到咱们的人知道内容,劝他去死时有些仓促。不过虽然没死成,但是事情已经被咱们预先安排的人传扬出去,此刻应该已经快传到娴妃耳朵里了。”心月复之人微微垂头,轻声道:“娴妃身为一名男子,能在后宫与皇后平分秋色,手腕能力都惊人的很,这些年来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明里暗里也蹿腾着圣上出了不少对付主子的主意,再加上娴妃没有子嗣,无所凭靠,把这个季秋末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却没料到保护太过,养出一身不合时宜的所谓文人傲骨,实在愚不可及,正被咱们的人抓了空子。”
一听季秋末没死,端王顿时皱起了眉头——竟然也很好看,他为了表示对心月复之人的光明磊落,在自己府中之时,从不学着其他几位王爷那样喜怒不形于色,让属下日日看的胆战心惊。“可惜了。”
“王爷说的是,不过咱们的目的也算达成一半了,夜断袖再好不过是个三品大员,娴妃再不好也是皇上的枕边人。此事一出,无论皇上想不想,都非要大大责罚夜断袖不可了,假若惩罚的轻了,娴妃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王爷自可以借娴妃的手除掉夜断袖。假若惩罚的重了……那就少不得发配出京城,到偏远的小山村里去做官,就是最差也要把官职一撸到底作为惩戒,自顾不暇也就自然没时间针对国舅爷那点琐事了。倘若之后要斩草除根,咱们的人顶着娴妃的名号在路上下手,万万不会有人注意的。”
端王沉吟着点了点头,折扇在面前晃了晃:“说得有理……本王还真没想到,云惊鸿一介女子,手下竟有你这般的人才。”
“惊鸿姑娘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不得不报。”中年文士拘谨的笑了笑,本来都低下头去,又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忽然道:“惊鸿姑娘说,上次是她一时糊涂做错了,还望王爷看在往日的情分、和她在云相面前上有一点说服力的份上,留她一条活路罢。”
端王一笑:“此话怎讲?云惊鸿贵为云府嫡女,身份不比寻常,王公贵族不知怎的竟也轮到她挑来选去,不是已经不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了么?”
中年文士脸色一白,顿时跪倒在地,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也不敢太为云惊鸿讲话,只能反复苦求王爷放过对方。
“罢了。”端王听得厌烦,又爱惜这文士的才华,吓唬吓唬就成了,也不愿给他太多难堪:“回去告诉云惊鸿,过两日本王要上一封奏折,等到皇上询问百官的时候,本王不希望听到云相有任何反驳的声音。否则……需要本王去和云相分析分析,原来的云家嫡女是被谁设计的走投无路,落得个自杀身亡的么?”
文士顿时一抖,眸中掠过一抹尊崇,佩服端王治下有方之余也暗暗叫苦——大家族里子女相杀也是常有的事儿,却万万不可诉诸人口,这回端王要自己去传话,也就等于告诉了云惊鸿自己知道这桩秘闻,为了逃得云惊鸿日后的报复,自己就不得不依靠着端王生活了。
心思电转之间,文士不情不愿却无可奈何的再次对着端王叩首,尽可能的表现出了他的聪慧和忠诚。
端王起身:“你是聪明人,本王一向爱惜人才,也一向最喜欢忠心耿耿的人,你若有所建树,本王自然亏待不了你。”
文士再拜,思即面前这人王爷的身份,又联想起自己那十六年寒窗苦读,最后终于也算卖给了帝王家,不由得热泪盈眶,呜呜咽咽的捂着脸哭了起来。
翌日,文武百官络绎而来,紫衣在群臣环绕间谈笑自若,不时不动声色的张望一下夜长留久未出现的身影。
端王身后也跟着一大串臣子做的尾巴,心安理得的听着他们热情洋溢的赞美,表情高深的侧首看了看大理寺卿所站处空出来的地方,心中很是愉悦。
而此时,夜长留正在御书房中,耳中听着皇上喋喋不休的训斥,眼中看着娴妃——原来是名男妃,娴妃正哭的梨花带泪。
这种悄然无声的梨花带泪显然助长了皇上愤怒的气焰,一身明黄的走下龙椅,在屋内满心焦虑的走了几步——这事情假如能换个时间发生,他一准儿想都不想直接把夜长留扔进天牢,假如娴妃还不满意,那就直接秋后问斩也没什么。只是眼下这个时间,没了夜长留,他也不是找不出明着对付国舅爷,暗里对付端王的人马,只是他也一样爱惜羽毛,那些忠心的臣子将来定有大用,犯不着冒着性命危险去补大理寺这个缺儿。
可是真的这么算了?那岂不是在群臣面前自打嘴巴,承认了他这个皇上做的窝囊,不敢与一个王爷对上?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生这个天生反骨的端王!
皇上根本不关心季秋末的死活,眼下的烦躁不过是因为找不到万全之策,这点娴妃和夜长留全部看的分明。
是以娴妃的梨花带雨也不过是做戏,他眸光深沉的注视着闭口不言的夜长留,心中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仇恨的滋味,一如当年他风华正茂,呼朋邀友的出外游学,却不幸被皇上看中,洒泪与心中所爱作别,强行带回宫来,一呆就是八年。
他弟弟喜不喜欢男子,他最是清楚,他怎么忍心让弟弟也受自己受的苦楚?本以为凭着自己在后宫中的位置,加之一直阻拦皇上与弟弟相见,起码可以保弟弟一世无忧,谁料君心难测!
想到这,娴妃修长的手指慢慢攥成了拳头,又缓慢的松弛下来,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只剩一片波光平静。
假如皇上有意,不是夜长留也会是别人,他一己之力还能护得住季秋末多久?孤身一人在后宫中无所凭靠,身为男子以色事人,也一贯被朝中大臣瞧之不起,也就一直模不准四位王爷的态度,而昨夜端王着人送来了消息,这是示好的表现了。
帝王无心,别说今天是个季秋末了,就算今天是娴妃本人自杀,也难以令其有所动容。他思来想去的琢磨片刻,觉得应该榨干夜长留的最后一丝价值,踱回龙椅,严厉道:“夜爱卿,你可知罪啊?”
夜长留漫不经心:“微臣知罪。”
“嗯……认罪态度还是好的。”皇上就坡下驴,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些美人你也无福消受了,下朝之后朕会派人去接,季公子有恙在身,在你府上多留几日。眼下你有公职在身,就先在大理寺将那案子审完,若是审的好了,将功补过,从轻发落。”
夜长留:“谢主隆恩。”
御书房的窗子轻轻被人敲了敲,是上朝的时间到了。
皇上不急不慢的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娴妃一眼,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道:“一炷香后,送娴妃回宫。”
说罢转身就走。
夜长留内心觉得季秋末自杀这件事情大概不能怪自己,可又似乎和自己月兑不了干系。昨日下轿那五位除了第一个耀武扬威被楼三修理了的之外,个个都是一副惊恐欲绝的神色。虽然后来抬头看了夜长留,见她风流倜傥气质温和,与传闻中吃人妖魔大有不同,心中略有安慰之余仍是惶惶不安,足可见夜长留的名声在京中坏成了什么样子。
假如依此分析,心理承受较好的都瑟瑟发抖,像季秋末那样深居简出,心理承受奇差,一时想不开就自了杀的,也情有可原。
她也就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等着娴妃撸胳膊挽袖子的抽她一顿,或者叫别人来抽她一顿。据她相当专业的目测,娴妃此人久居深宫,穿衣洗脸都不自己动手,日常活动最大的也就是扑扑蝶什么的,较之S癖好的端王还要花拳绣腿,挨上两下不疼不痒。
而太监也少见孔武有力的……大概是后天残缺导致。
哪知道她等啊等啊,娴妃始终不发一言,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了,站起身就要离开,自始至终没问一句季秋末伤势如何。
夜长留一见对方要走人,立刻起身要留,却不料跪得久了,膝盖以下竟是全无知觉,下意识的四处抓了抓,而后双腿一软坐回了地上。
正从旁边路过的娴妃一脸揾色:“……”
夜长留手中还握着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