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设在越秀山上镇海楼的大将军行辕向南望去,整个广州便尽收眼底。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这座越秀山便是最好的佐证。
海拔不过七十余米,山顶建造观音阁、在山腰另建道观,镇海楼则修建在越秀山的山顶,俗称“五层楼”。建于明朝初年,地方官员为了加强守备防御倭寇,取“雄镇海疆”之意,在山顶建成镇海楼。镇海楼高28米,宽约30米,分5层。楼顶及各层挑檐均为琉璃瓦盖,下面两层的围墙用红石砌建,镇海楼两旁有长约数百米的包砖城墙,是扼守广州的重要战略支撑点……
在现在的历史上,这里是广州博物馆所在地。
不过,眼下,这里是奉旨督办两广剿抚事宜、龙虎将军李守汉的行辕所在地。
一队队手持长矛,腰间悬着佩刀的近卫士兵,从镇海楼内一直排到了越秀山脚下。
在山脚下,广州官员的轿马车辆仪仗挤得乱糟糟的,百余位各级武官员手捧着手本各自具束衣冠,武将们佩刀背弓盔明甲亮等候着召见。
众人心无不忐忑,不住的掂量着手本礼单的轻重,不知道这份礼物能否保住自己的官位和身家性命。
守汉于崇祯十年十月引军万余进驻广州,之后左军第二镇统制陈天华便令廖冬至等人立即接管了广州水陆防务,各处城门、衙门皆有南军把守。
也不怪官员们忐忑不安。广州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多年来成为对外通商口岸,官员们弄钱的热情要远远的大于整顿军备、训练士卒。若不是武备废弛,也不会让区区的乱贼席卷两广,让威德尔的几艘武装商船打到了广州湾,炮击虎门。
英夷东印度公司威德尔的武装商船船队自从进入了广东水域之后立刻发现这里与南的明朝官军几乎是两个世界。
水师的船只窄小破旧,船板单薄,火炮口径大小不一。船破炮近药力差,装备如此简陋低劣。训练水平更差。较之西来时遇到的南军水师,便是海军同小渔船的差距。这是威德尔等人对广东水师的评价。
见这里的官军实力太差,各处又是风起云涌的乱贼遍地,小股的打家劫舍。大股的劫掠州县。甚至是割据一方。这些英吉利人表面上被他们鼓吹的绅士风度便随着海风吹回了阿尔比昂老家。骨里那点海盗血统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威德尔船队1637年6月27日抵达澳门以南的十字门外停泊。英国商船的到来使葡萄牙人感到为难,因为这时候的澳门已经归属于葡萄牙复**建制,实际上属于南军的藩属一类的角色。之前所从事的果阿、里斯本的贸易航线已被荷兰和葡萄牙复**舰队所分享。而往长崎和吕宋的贸易航线。也被郑家和南军分享。而且同长崎的贸易也因为郑家的缘故,而变得十分的不稳定。这样就只剩下吕宋一处仍然保持密切的贸易关系,但贸易额每年仍达150万元以上。如果任由英国人开辟国市场,打破其对国外贸的垄断,则葡人仅存的一点贸易利益也将丧失。出于为自己的饭碗考虑,澳门葡人对于葡萄牙复**总督冈萨雷斯将军的指示,采取了阳奉阴违的态度,不允许英国人分享澳门的贸易特权。
但是,葡萄牙人又自忖没有能力能够将远道而来志在必得的英吉利人赶走,于是,便祭起了一个法宝,“为了打鬼,借助钟馗。”
葡人在明朝香山县官员面前搬弄是非,将停泊在外洋洋面的英国人说成是荷兰人,为了报料罗湾战败之仇前来骚扰,应于驱逐。葡人又从澳门派出巡逻艇在英船附近巡弋,阻止英国人进行贸易活动。
威德尔见到澳门贸易已无希望,便于7月底启碇前往广州。8月8日,英船到达虎门亚娘鞋(nungh)停泊,虎门炮台守军鸣炮示警。威德尔蓄意挑起事端,下令扯下圣佐治贸易旗,升起英国国王的军旗,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架势,随即指挥船队炮轰虎门炮台。攻上炮台后,英军扯下**旗,挂上英王旗帜,并拆下35门大炮,作为战利品搬到船上。
这样一来,局面便无法收拾。
熊总督就算是脾气再好,再主张安抚,别人都打到了你家门口了,如何不还手?
但是,考虑到自己马上就要离任,这个烂摊,还是交给别人去收拾吧!
于是,两广总督衙门派葡人诺雷蒂(pllonore)作为代表出面交涉,威德尔才把大炮归还,同时派出两名商人随同诺雷蒂前往广州城。他们登岸之后雇请民夫将船队所携带之南国货物卸下,运往广州,随着车队进城的商人还携带西班牙银币22000里尔,一万南银元以及2小箱日本银币,作为购货之用。
本来事情似乎有了向好的一面发展的态势,但是,不知道威德尔这厮是不是窥探到了什么虚实,或者是有人向他通报了广州城附近明军空虚的军情,率领船队沿着珠江逆流而上直驱广州。
广州作为省城重地,自然不能容忍逆夷猖獗。广东水师虽然比不上福建水师那么军容强盛,但是因为有南军在省城附近剿贼,胆气也是颇为雄壮,出动了大小船只驱赶英吉利人的船队,并且用火炮轰击英吉利东印度公司船队。
水师出动了陆地上,两广总督衙门也调集了省城附近万余人,在珠江两岸布防,意图令英吉利人无处登岸,逼其退走。
迫于形势,威德尔船队一行只得退出广州水域。在珠江口、虎门、澳门一带往来徘徊。并且趁南军廖冬至部南调之际,攻占虎门地区,纵兵大肆劫掠烧杀,变本加厉的烧毁船只房屋,甚至是在攻克了虎门炮台之后,将炮台摧毁。
这一下,双方便再无转圜余地。
威德尔的船队在虎门地区进入战备状态,而两广总督衙门和广东巡抚衙门更是调集了数万官军围拢上来,将虎门地区围的水泄不通。
但是,谁也不敢开第一炮。
威德尔一方万里远来。每一桶火药、每一枚炮弹都极为珍贵。更何况人手也是不那么充足,若是在战斗损失过大,那么此行贸易便告泡汤。只得是逐步的将船队驶向澳门,试图请葡萄牙人出来调解一番。让自己能够完成在东方的贸易活动。将船上所运输的南货物销售掉。
双方便在葡萄牙人的信使往还紧张的对峙着。
直到守汉引军马前来。
看着那入城的数千军马。不由得令布政使以下官员们心惊胆战。观其军容,观其队伍,都远非大家见惯了的营兵、家丁、土司兵可以比拟。
但是。根据官场定律,能打的部队普遍纪律都不好,战斗力往往都和部队士兵的野蛮程度成正比的。
但是,这支部队入城之后,除了接管城防,在营盘安歇、训练之外,便再无动静。每日里只有少数采买人员拿着白花花的银元和黄澄澄的通宝出来采购各种新鲜蔬菜鱼类肉食等,倒叫广州的小商小贩们很是发了一笔小财。
但是,不扰民不等于战斗力不行。
在广州街头上,十几个巡抚衙门的家丁因为指摘南军的盔甲军容等事,双方爆发冲突,最后变成了巡抚的抚标营亲兵与南军的辎重兵群殴事件。
数百个平日里武力过人横行街市的亲兵家丁,被七十多个南军各部的辎重兵伙夫之类的在广州城内追逐殴打,=一时间令广州城内百姓很是开了一次眼界。
堂堂的抚标亲兵,被区区的几十个腰间扎着围裙挑着扁担的伙夫举着扁担在花城街头沿着珠江追打,这一幕成为了当天无数广州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大话题。
于是,当得知这样的兵马在城外还有万余人的时候,广东官场真的震动了。
一大清早,各个衙门的官员们便齐齐的聚在巡抚衙门前,随着巡抚一道前往越秀山大将军行辕叩拜。
令广东官员们胆战心惊的是,只有近距离接触、观察到了这南军的兵士,才知道这支人马有多么的精锐强悍。
虽然因为地理环境的问题,两广、南的人普遍个都不高,而且骨骼偏小。总体给人感觉较为瘦小。但是,眼前那些南军的兵士却是红光满面,肌肉结实,感觉那盔甲下面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与精神。
这与不久前驻扎广州的陈天华部队相比,差距又是很大的。虽然陈天华的部队比起广东当地的官军来又是强悍了不知多少。
“家丁!一定是家丁!”
在心衡量了一下眼前这些士兵同不久前陈天华的士兵之间的区别,众位官员很快做出了一个合理的判断。
但是随着这个判断结果,又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问题摆在了官员们的面前。
“国朝自有家丁之制度以来,据闻豢养家丁人数最多、战力最强的,莫过于昔日辽东的广宁伯李成梁李大人。但是据说也只有八千人之众,如今这镇海楼便驻扎了三千余人,城内各处亦有数千人,城外尚有数千人。这李大将军该有多少家丁啊!”
有那细心的官员偷眼打量兵士们身上的胸甲,虽然经过擦拭上油,在秋日的阳光照射下,闪耀着金属的光芒,但是仔细看来,胸甲上依旧可以看得出来一些细微的痕迹和凹陷,很明显,这些胸甲和穿着它们的人,都是经过战阵,见过血腥的老兵。
这些老兵身上除了一套胸甲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斜斜的披着一条水牛皮制成的袋。从左肩到右胯,将胸甲分为两半,赭红色的皮带上面大大小小的又有几个小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些甚么。
这些带着皮带的兵士俱都是手持一杆火铳。火铳的铳口用细棉布制成的布套仔细的套好,防止灰尘和水汽进入。
火铳手们腰间皮带上悬挂着一柄长长的匕首,没有刀鞘,只是用皮套套着刀柄,系在腰间。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广东很早就已经接触到了西洋火枪,很多铁厂也都在加工制造各种火铳甚至火炮,广东兵更是以善于用火铳而著称。这些官员们家丁之便有不少使用火铳的,对于火铳的好坏,他们也是有自己的评判能力。
但是。这三千多家丁之。怕是有二千人都是使用火铳,而且火铳俱都是打制精细坚固厚重,绝对没有炸膛之虞。这样的火铳在佛山采购的话,怕也是所费不赀。若是给二千家丁都装备上。只怕花费更大。
有那官员已经决定;一定要投靠到李将军门下做一个走狗。
原因无他。兵强马壮,人数众多,钱粮广有。这样的主。便是内阁的阁老们也是要巴结的。
但是,从镇海楼出来的一名近卫部队的军官很是客气的收了众人的手本和名帖,然后告知他们,“大将军清晨便出城带人往虎门去了。怕是此时已经抵达虎门,督率水陆二军同英夷开战了。”
刚刚在崇祯十年闰四月以从南京光禄寺卿的职务上接替了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官职的张镜心,是个典型的人书生,平生的建树就是写了《易经增注》、《云隐堂集》、《驭交纪》等书,反应出了他在易经、诗、以及如何选官吏上的造诣。但是,对于用兵打仗这种事情,却是十分欠缺。
听闻钦命督办两广剿抚事宜的李大将军已经出城与犯境逆夷作战,不由得心大为感动。
“席不暇暖,剑及履及,正是我辈人臣者应尽的职责操守。”
但是,他手下的一众武大员对于这位刚刚上任不到半年的书呆总督大人却是不太感冒。
李大将军出城去与逆夷作战,若是我们这些广东本省官员不到现场的话,日后该如何向朝廷奏报?
李大将军胜了,战功没有我们一丝一毫。报捷书上没有我广东官员的尺寸之功,朝廷大佬见了,岂不是要大力申饬我广东官场畏敌如虎,不思如何上报君恩,下安黎庶?
若是李大将军败了,那他推卸责任之时,也可以将黑锅全数扣到广东官场上,什么粮草不及时,后援不给力,等等。反正如今朝廷是不敢对带兵将领如何,但是杀起我们这些官来,可是毫不手软。
况且,凭借李将军手的这些虎贲,焉有不胜之理?
这到手的军功,如何能够错过?
“督臣,李将军忧心国事,已经出城与逆夷作战,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属下建议,我广东官军立刻倾巢而出,为李将军平灭逆夷助上一阵!”
“属下立即在省城之内收集猪羊牛酒,准备犒赏得胜之师!”
“标下愿率所部前往虎门,听候李将军调遣!”
“请督臣早作决断!迟了,李大人所部便要与逆夷开战了!”
这话说的已经很是**果了。
开战之前到了,你是合力作战,哪怕是别人打老虎时,你帮助武松把哨棒捡起来,到时候写告捷书的时候,也可以好生的铺排一下。
作战之时赶到了,算是增援,成色就差了一些,但也是战功。
等别人打完了、打胜了你赶到了,顶多算是保障有力那部分。军功?不好意思,有你什么事?
张镜心虽是书生,但是却对官场上这些门道也是有所了解,(废话,要是不了解的人,能够混到总督的位置上吗?)这个时候再不出动,只怕朝廷和属下都要得罪了。
“也好!便依尔等所说,各部、各衙门依照职责努力办差便是!”
吩咐完属下武官员,他转过身朝着那近卫部队的军官很是和气的拱了拱手。“这位将军。”
“不敢当,在下近卫旅营官林克辛。”林克辛看着张镜心身上的绯色官服和上面的仙鹤补,知道这位应该就是两广总督大人了。
“大人有事请讲。”
见林克辛不卑不亢的样,并没有跪下行礼报名,张镜心张总督心老大的不痛快,但是此时此地,也只能忍了。
“不知将军大人何时前往虎门,走的哪条道路?”
“一早便往珠江码头上去了,预备登船往虎门与在珠江口左近的水陆各军汇合。此时,怕是已经过了东莞,快到狮洋水面了吧?!”
于是,广东官场的武官员们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张镜心大人亲率督标营、水陆兵马万余前往虎门驰援李守汉大将军所部。广州知府在搜罗猪羊牛酒,准备犒赏三军。街道上开始操持张罗着扎起彩牌楼,预备迎接凯旋将士。
没有了气势恢宏的出征仪式,没有了斟酒壮行,张总督急匆匆的乘船沿着珠江便追了下来。
总督大人的船队刚刚过了黄埔岛,迎面便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东莞县令坐船。
“总督大人!李大人的兵马在各处散发书,张贴告示。这是他们张贴在鄙县县城的告逆夷书!”(未完待续请搜索乐读窝,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ps:种田情节结束,猪脚开始了征服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