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情节又来了,又有一些土法上马的科技。希望不会被大家反感。
很多在河静长大的人,回忆起他们的童年,都会说起每年冬天,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阵的甜香味道。那是因为榨坊开始一个榨季的工作,大批的甘蔗被钢制榨辘碾压的粉身碎骨,流尽体内最后一点汁液。
学堂里放了假准备过年的孩子们,便循着味道赶来,在高墙外,贪婪的呼吸着这免费的甜香味道。
稍大一些的孩子,便聚集在校场旁边,观看着那些新丁的集训,有的手里还举着长短不一的竹棍,模仿着操场上新丁的动作,间或嘲笑那些新丁的反应迟钝和动作的笨拙、错误。
城市的上空,便弥漫着糖分的甜香,稻谷的浓香,以及各类熏腊食物、米酒、甘蔗酒的阵阵香气,如果有过往神灵的话,也定然会被这些香气所吸引,进而驻足不前。
不过,稍稍一会,神仙们便会发现一阵阵的不和谐气味。
校场上、靶场上一阵阵杀气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直冲云霄;而远处靠近山区,则是火光冲天,昼夜不停,火光中夹带的烟尘,足可以呛得神仙们咳嗽不止,涕泪横流。
“这就是我们的试验高炉!”
几个月的施工、试验,匠师协会的试验高炉已经运行比较平稳,几天是特为邀请守汉前来,让他这位匠师协会的会董,也来观看一下自己的心血成果。
“主公,按照您的提点,我们呢,将炼焦池子,同此高炉设计在了一起,这样,炼焦产生的热气还可以用来温炉,废物利用,一举两得。”
冶金坊的主事凌正谈起自己业内的事情,总是容易进入忘我状态。这似乎是技术人员的通病,不过守汉也是对此见怪不怪了,有的时候,他也迅速进入这种状态,同这些人们展开激烈的争论,甚至是争吵。
“这炉子,如今一炉可以出600吨,着实能干,强盛过坩埚数百倍。不过,也是个大肚子汉。”仿佛说自己的儿子一般,凌正用一种宠溺的神情语气描述着眼前这台在21世纪属于绝对打击取缔对象的小高炉。
“我们做过测算,差不多,每出一吨钢,需要消耗一吨七的焦炭,如果算上炼焦时消耗的煤炭,差不多每炼一吨钢,便要消耗两吨煤。算起来,同坩埚炼钢相比,还是便宜的。不过,主公,如欲大兴此高炉技艺,一来,采矿人员要增加数倍,二来,每日里消耗的煤炭要增加进口,三来,便是各个炉子上的匠师、技工要增加。单以此炉计算,每次出的钢,便足够我南中军民消耗。”
“但是,属下等不明白的是,既然九转钢业已有了十多个品种,可以满足从铸造火炮、军营中盔甲刀剑到民间菜刀的各种需求,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炼钢?”
当着众多人的面,凌正还是有些话没有说出来,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接到守汉的信,要求他在从莫家控制的高平等地山中采来的矿石中,进行煅烧、分选,将所得之物,在炼钢过程中进行试验。
凌正不知道的是,另一位安南都统使莫家残余的地盘上,有着储量高达一亿多吨的锰矿,锰是做什么的,守汉当然清楚,否则,也不会用九转钢所制造的刀矛铠甲同莫家交易了高平境内重庆地区的几座矿山。
经过对运来的矿石进行分类,凌正和他的同事们将矿石分为软、硬、黑三种,然后再将这三类矿石进行分拣、煅烧等活动。而那些被标注为软的矿石,在炉内煅烧后,便得到了著名的二氧化锰。而且差不多是纯度在百分之七十左右的二氧化锰!
经过几次坩埚炼钢的实验,凌正不得不承认,主公又得到了一件好东西。将煅烧所得之物,按照一成或者一成三的配比同铁水结合,得到的钢,较之九转钢更加坚硬,且不论是韧性还是延展性都要强得多。
在得到完整的工艺流程和配比之后,凌正悄悄的趁热打铁,将铁矿石、二氧化锰、焦炭混合,试图得到更加疯狂的制造工艺,竟然也看到了成功的苗头。
这些新得到的钢材,还没有正式命名,只是有几个匠师协会的重要人物知晓,那些制得的钢,被悄悄作为工具钢制造成为各类工具分发给得力工匠使用。
“凌先生,你却不知道,我军在与南方逆贼作战时,发现他们也装备了九转钢的器械,假如我们不搞些新技艺,超越贼寇,天长日久,我们的长处却变成了短处,这却又如何是好?”守汉自己也清楚,关于技术储备之类的概念,怕是这些老先生们听不懂,便只能用他们能够听懂的话来说。
“主公如果一定要开设高炉场,那势必要增加煤炭进口,耗费巨大啊!”凌正还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问题。
“先生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旁负责屯田垦荒事宜的郑全芳,笑吟吟的开口辩驳。“如今,我却只盼望先生这里能够多用煤炭,多出煤灰。”
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凌正,顿时被郑全芳的话搞得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这?郑先生莫要调笑某家,某家正为这每一炉一千余吨的焦炭发愁。您却来说这样的话。”
郑全芳满脸得意,“凌工,您可知今年的米价如何?油价如何?由此二价,而衍生的酒价、肉价、菜价,又如何?”
“这些事,家中有老妻承担,工场中有庶务负责,某家却是不知。”凌正很是老实的回答了郑全芳的提问。
“你莫要调侃凌工了,馨远,凌工是厚道人。”
“凌工,列位,这煤炭炼焦之后,焦炭与铁矿石一同燃烧,所得之物除了钢铁,便是煤灰等残渣。困扰凌工的,却恰是在下的宝贝,粉煤灰同纯碱混合之后,煅烧四分之三个时辰,所得之物,主公称之为贵肥。最是肥田不过,特别是用于对生荒之地。贵肥问世后,我等粗粗算过,新开辟的生荒便多达四百余万亩。且不说那些原有的田土,有如此利器,米油肉菜怎么能不贱?连带着,有数十万亩旱田被人用来种植甘蔗,皆是因为米粮便宜,便有人要种植些甘蔗等物。便是此物之功啊!”
“每亩田要播撒多少?”凌正也是种过田、挨过饿的人,自然知道世上万事吃饭第一的道理。
“做底肥的话,每亩田至少要五十斤,如果要效果好,则是要一百斤。所以,我说您这里便是有再多的焦炭消耗,也会是不够用的。”郑全芳整整衣服,深深的向凌正施了一礼,“全芳谨代数十万垦民,多谢凌工了!”
“馨远兄!这礼数老头子可是不敢领受,全赖大人之功。”凌正手忙脚乱的向郑全芳还了一礼。
虽然说是沉迷于技术,凌正倒不是那死脑筋的人,忽然想起一事,“主公,往日炼焦,除焦炭外,所得之物便是焦油,此物历来由通和染坊用来制造燃料,印染布匹。日前几位炼焦池上的徒儿,将所得焦油进行二次分馏,又得一物。徒弟们用来试验了一番,发现此物竟与猛火油相仿,燃烧起来效果颇佳,不知能够派上何处用场。”
“嗯?难道说下面搞出来了煤焦油深加工?进而催生了轻油?”守汉的左眼皮不由得跳动了起来。“要是这样的话,以后的燃油来源又多了一项,不必担心缅甸那群家伙不卖给老子猛火油了!”
“好!稍后,看过这一炉钢之后,我等便去看看你说的那油。如果好用,便让那几个炼焦池的徒弟,转去化工坊,专门制造此物。”
“大人!那煤炭进口和人力的事情?”关于自己的问题,凌正还是死不松口。
“煤炭,郑家的使者郑杖已经表过态了,我等要多少,他家便供给多少,只要我用钢制刀剑盔甲冲抵货款即可。另外,上个月,我们不是卖到了广西二十万石粳米?所得银十万两,秉承主公之命我已写信给广西,请他们代为购买郑家煤炭,转运我处。照主公的意思,我南中,必须要有能够保障半年消耗的煤炭储备才可以。”执掌对两广贸易的李沛霆手里摇动着一柄象牙骨的折扇,很是得意。
“大人,听说广西运来了一千匹果下马?据说这马特别有力气,善于拉车?”看到煤炭的事情有了眉目,凌正又开始关心运力问题。
“不错,是有一千匹马,二百匹儿马,八百匹骒马,不过,这些马匹,你们暂时不要打主意了!我要派别的用处。”
“主公!我不多要!给我五十匹,我就能省出好几百人来!”凌正还是有点不死心。
“馨远,你把你此番南下所见所闻,和诸位先生说说。”守汉有点懒得自己去一一解释,点手示意郑全芳来给这群虎视眈眈盯着这些马匹的得力干将们。
“列位,十月里,在下奉命南下下寮地区,进行农桑之事的观察,赖主公之赫赫之威,将士之英勇善战,此地已尽在我手,方圆数万里啊!除田地外,尚有山林、草场等。主公已经命人运送三十石玉米草种子南下富琅山区,交给在那里进行畜牧的胡礼成家人,不日,这些马匹也将南下,在富琅山区放牧,繁殖。主公给胡家的要求是,天启七年年底之前,要上交至少三千匹马!还有,下寮除了田地之外,主公还命在下在此地试种茶树和佛郎机人搞来的滴泪树。馨远相信,不久之后,此地势必又是一个聚宝盆,列位大人、先生,不妨回家与内当家商量一二,拿些银钱,安排子侄兄弟前往,已着先鞭。”
听了这话,各个工坊的主事,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猪尿泡一般,一个个掩口无语。是呀,主公要繁殖马匹,这个理由,搬将出来,谁能抵御?
“火候到了!”炉前一阵发喊,显然是钢水马上就要出炉了。
“请主公与各位大人戴上眼镜,以防伤损目力!”冶金坊的几位仆役手里捧着一个木盘,里面是一副副黑色护目镜。
历来烧窑、锻造、冶金等事,除了肢体损伤之外,便是对眼睛的伤害,很多地方的窑工,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特地供奉眼相娘娘,祈求她保佑信众的目力不受或者少受损害。
在冶金、陶瓷、玻璃等工坊设立之初,便有主事们将窑工要求建庙祭祀的的事情转秉上来,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工业生产的人,守汉自己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眼相娘娘,但是,工人的劳动保护措施是必须的。
在开始玻璃生产制造之初,除了进行玻璃的月兑色、透明度等要求之外,守汉的另一个要求就是如何制造出黑色的玻璃。
玻璃的烧制和月兑色倒是不难,在守汉的提示之下,工匠们将草木灰与茅厕老土熬煮冷却后析出的晶体——硝酸钾添加进去,作为玻璃的月兑色剂,在玻璃烧制成液态时不停的搅拌,将气泡搅拌出去,然后加入月兑色剂硝酸钾,通过氧化完成月兑色过程。依照这样的技术,虽然制成的光学玻璃比不上21世纪的产品,但是在17世纪,也是一项惊人的技术了!
那些桦山久高、郑杖、关宝琼、胡永闻等人见到的玻璃窗便是通过这样的工艺制造出来的玻璃。如此低廉的成本,却白白的让我们的猪脚背上了败家、亡国之君的黑锅。
将玻璃烧制成液态后,通过玻璃本身的重力作用,做出的凹透镜和凸透镜镜片悄悄的变成了各级军官手中的千里眼,也变成显微镜的镜片。顺带说一句,著名的列文虎克,便是用重力制成的镜片,欺骗整个世界说他是通过磨制的方式获取的,这样简单的手段,竟然骗了世界几百年!
但是,月兑色容易,将颜色如何加进去,却令所有的人为难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试了无数,却始终无法让玻璃再有颜色。
最后,在陶瓷工房的两位主事和股东黄麒英和林阿荣的提示下,人们想起了烧制瓷器时为瓷器上色时使用的朱明料。
工匠们小心翼翼的将铜绿、黑料等各类颜料一一添加进去,果然,玻璃开始呈现不同的颜色,而且与添加进去的颜料基本一致。
这样一来,大家心里边有数了!要想得到黑色,最简单的一个办法就是,将各类颜料混在一起!
很快,第一批黑色护目镜便问世了。
对于护目镜的由来,这些各个工坊的主事们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只不过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奥秘,只知道是主公体恤部下,命人费尽心思制成了此物。而且,被工匠们一个个登记编号在册,珍而重之的存放在个人的更衣柜内。
“准备开炉!”一声声嘶力竭的断喝,唬的众人急忙将护目镜戴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的高炉。
几个壮汉用铁钩将炉门打开,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饶是众人离着远,也是顿时周身大汗淋漓。
随着炉门的开启,顿时钢花耀眼,火星四溅,人们顾不得惊叹,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以往便是在梦中也不敢想的事情。
一块块还在冒着烟的钢锭被抬到众人面前,“主公,列位先生,这便是这一炉钢!”
“列位先生以为高炉炼钢如何?”在为冶金坊庆功的酒宴上,守汉端着酒杯,笑嘻嘻的看着周遭的诸人。
“主公英明!我等万不可及!”匠师协会、汉元商号、通和染坊等等众人,便是丰顺联号的大掌柜,阮家的唯一传人,眼下正在江南筑路的阮福渶,也是举杯欢笑不已。
“诶!莫要吹捧,守汉便是浑身都是钢锭,能够打几根钉?”
“大人,属下有一句心得,愿意与诸位同僚共勉。”负责造船的王全,站起身举着酒杯向守汉祝酒。
“那便是,主公的话,理解的便执行,不理解的更要执行,在执行过程中便理解了!”王全将酒杯一饮而尽,翻过来向众人照了照杯。“当日,主公命在下在伏波号吃水线一下用黄铜敷设一层。老实说,在下心中颇是不以为然的!觉得主公是暴餮天物啊!用上好黄铜包船底!但是,近日对水师各舰船进行检修,主公的座舰,基本上船底没有贝类附着,更不要说水草生长!这样的船只,在水中航速不减!而其他船只,老实讲,可是要了老夫的命了,我要带着大家伙,一点一点的把船底附着的那些讨厌的家伙清理下去!算起来,这耗费的钱粮,不比在船底包铜少!而且每年都要清理啊!”
“老王,你在那里罗里啰嗦的说了半天,是不是想让主公拨钱粮给你,让你把所有的水师炮船都包上铜?”
“然也!”王全很是痛快的干了一杯。眼睛炯炯的看着主位上的李守汉,不光他在看,在场的水师军官也死死的期盼着。
“只要是用钱粮能够解决的事情,便不是事情!”守汉的话,令在场的水师诸将欢声雷动,是啊!谁都知道,如今南中不缺的就是钱粮。
“诸位,听我一言,莫要说我英明,我只是比列位敢想一些,所以,列位也可以做英明之人,只要敢想!敢于去实验,我想,诸君也都是英明之人!没有不能用的废物,只有我们不知道的用处!”
一个月后,天启五年正月,南中的枫树岭实验室开始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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