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浮 第七十章 被遗忘的人

作者 : 朝天一雀

虽然昨晚打了一架,李剑凌对苏白还是没有厌恶之感,还有一些“惺惺相惜”的狗血之情,但是此时,李剑凌见他竟然领着刑部都官的人和台狱的差役狼狈为奸,心中顿时泛起了怒火,上前一步,李剑凌冷眼盯着白苏道:“敢问李监察所犯何事!”

“你无权得知!”

比冷峻,白苏比李剑凌更能上手,一句话便回复了李剑凌。

“好一个无权得知!”

李剑凌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人莫非王臣,百姓见了陛下,尚且称臣,百姓有惑,上亲解之,你一个刑部恶吏,倒会狗仗人势!”

“好——骂得好——狗仗人势的恶吏——”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李昭德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敢做敢言,在民间深得人心,此时有李剑凌带头,坊间百姓顿时响应,却是骂的苏白俊脸紫红,成了一块死猪肝!

“你——”

李剑凌之言,诡诈非常,让苏白有口难辨,涉及皇帝,他更不敢辩。

此时的白苏,内心之中多多少还是装着“为国为民”的心思,是以,百姓响应李剑凌,李剑凌得理不饶人,逼的白苏节节败退,一时间,苏白的气势却是弱了一半。

白苏面沉如水,死死的盯着李剑凌,咬牙道:“李昭德狼子野心,蓄意谋反,刑部奉诏将其捉拿归案!”

“谋反?你脑袋被驴踢了吗?”

李剑凌冷笑一声,气骂道:“李昭德为人如何,天下皆知,他能谋反?况且,他一个人怎么去谋反?”

白苏面色一变,强言道:“我只管奉诏抓人,不管审案!”

“奉诏?”

李剑凌眉头一皱,冷笑一声道:“你是奉何人之诏,诏书又在何处?”

听到李剑凌问诏书,苏白的目光下意识的闪烁了几下,气势再弱一半,有些心虚道:“自然是奉陛下之诏···诏书在刑部公堂之上!”

“哈哈哈——真是可笑!”

李剑凌哈哈一笑,脸上却是没有半分笑意,厉声喝道:“你是第一天办差吗,奉诏抓人,却不带诏书,本官告你假传圣旨,当场便能将你做逆贼诛杀!”

李剑凌认识苏白,自然知道他是第一天办这种差事,是以吃定了他,苏白却反驳不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对身边的都官卫说道:“你带人去取诏书来,不得耽误!”

那都官卫领着三人匆匆离去,李剑凌知道,刑部定然是奉诏抓人的,却不料误打正着,抓住了苏白的小辫子,却是拖延了一些时间。

李剑凌心中默叹一声,事已至此,那还是了了自己的承诺再说吧!

想到这,李剑凌面色不改,冷声道:“既然你无诏书在手,就放了李监察,要抓人,带着诏书再来!”

说着,李剑凌大步朝着李昭德走去,刑部都官卫纷纷出刀,指着李剑凌,李剑凌脚步不停,面无惧色,气的苏白脸色青,一挥手,屏退都官卫,而台狱那些狗仗人势之徒,则更不敢如何,早早的分散两边去了!

李昭德的刑具被解开,李剑凌张嘴笑道:“李监察,本官应约而来了!”

说着,李剑凌单手搀住李昭德,笑道:“走,去尊府喝酒!”

李昭德苦笑一声,涩然道:“李助教,你这又何苦呢?”

李剑凌笑道:“陛下曾为某释名,为剑斩不平事,如今这不平事被某撞见,某自然是要斩它一斩!”

李剑凌不由分说,拉着李昭德便往胡同里走。

李昭德家无长物,只有一些日用之品,被一群强盗扫了一遍,早已是一片狼藉,苏白正要跟着进门,却被李剑凌喝止:“不请而入谓之强,小心本官告你私闯官宅!”

苏白那叫一个憋屈啊,简直恨不得生啖了李剑凌,李剑凌却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进门反脚一踢,将一扇大门给合上了,含怨一脚,虽未曾将门给踢翻,却是踢出了不少陈年积尘,白苏忙的退了几步,低吼道:“围起来!”

···

···

李剑凌举起一只缺碗,笑道:“李监察,胜饮此杯!”

李昭德虽然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是豪爽起来,却是不输青壮,一碗烈酒下肚,没有激起他的怨愤,却是让他更显精神,畅然大笑罢,却又不胜唏嘘,道:“可叹相见恨晚呐···若是早些遇见李助教,某亦无憾了!”

“有人见面不识,相识不知,相知难聚,你我还能在此对饮,又何尝不是幸事?”

李剑凌用衣袖将嘴边的残酒抹去,笑道:“君子之交,不图百年,只争朝夕!”

“好一个君子之交!”

李昭德大声赞叹,却又微微摇头叹息道:“某真是老了···老了啊···后生可畏,真乃我大唐之幸!”

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却是一个劲地喝酒,酒过五巡,李剑凌正要说话,却忽地听见外面一声大喝:“让开——”

今日心情都愤懑,最倒霉的还是那扇院门,几乎同时,大门猛地被踢开,一个中年人匆匆进门,朝着这边大步走来。

见到那人,李昭德不由笑了起来,道:“又来一个只争朝夕之友,某立死无憾了···。”

那中年人见到李剑凌,却是惊疑了一下,李剑凌冲他点了点头,那人却又再看了李剑凌一眼,才转向李昭德道:“某夜观天象,知道你还是在劫难逃,匆匆赶来,与兄道别!”

李昭德耻笑道:“你严善思出门必算,算而后思,难道没想过,来此必生祸端吗?”

严善思看了李剑凌一眼,正色道:“有正纲之剑在此,某有惊无险!”

···

···

小院内,严善思和李剑凌两人相邻默坐,一张已经用的发黑的桌上,两只缺口的碗中,还剩下了几滴残酒。

一片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突兀的躺着一只碎碗的残躯,这是李昭德的酒碗,被李昭德自己摔碎,然后从容出院,随刑部、台狱差役走了。

李剑凌所拖延的时间,还真就只是喝了一顿酒而已,这让李剑凌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沉默半响,李剑凌伸手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

严善思眼皮微抬,道:“李助教,你意欲何为?”

“还能怎样,自然是找人将李监察捞出来!”

李剑凌白眼一翻,没好气的瞪着严善思,道:“难道见他含冤入狱,而坐视不理吗?

“这个时候,没人会为李老哥出头的!”

严善思缓缓摇头,道:“纵观朝堂,想出手的人自身难保,有力量出手的人,却是恨不得他早死李老哥呵···这是宿命难违啊!”

李剑凌听到这严神棍又来“宿命论”,不由冷笑连连,严善思苦笑一声,道:“你毋须这般看我,即便你这次能救他,下次又若何?”

严善思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碎碗道:“李老哥已然明志,莫说你我无力改变,即便能救他,他亦不会答应的!”

李剑凌眉头一皱,冷声道:“这算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严善思涩声笑道:“还真就是这个理!”

“哼!”

李剑凌冷哼一声,气道:“你不去我去!”

“你去便去,某看你去找谁!”

严善思号称擅长星象之术,但是与其相熟之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事后诸葛”,是以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严善算”,只不过,这个名字背后,更多的是嘲笑,而非赞誉。

就连李昭德也是不知严善思是真“善算”,而非“假善”,只不过,严善思的“善算”乃是藏在暗处!

因为他善思!

能在这砍头抄家,贬官流放如家常便饭的大世之中,出仕二十年而不倒,严善思自是本事不凡,但是李剑凌对严善思的话充耳不闻,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李昭德小院。

看着李剑凌挺拔的背影,严善思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不禁仰头望天,喃喃道:“李老哥啊,你是生错了时代啊,若是早生三十年,或是晚生三十年,这正纲之臣···定是非你莫属啊···”

李昭德下狱之事,十分古怪的没有在洛阳城中掀起半点波澜,不但宗室没有反应,就连李昭德半生宿敌的武家诸王,也都按捺住了性子,没有上疏给他落井下石,甚至比李剑凌下狱的时候,都要显得清冷,以李昭德之名望,出现此种现象,也的确是诡异非常。

另一方面,号称阎罗殿的台狱,也是一反往常,并未连夜开审,而是将李昭德下狱之后,便偃旗息鼓,刑部更是抽手的极快,白苏回去之后,立刻便被调到到了“司门”司,将他撇除出案!

李昭德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不管是敌人还是“友人”!

若是李剑凌能知晓这洛阳城的动态,或许他就会明白,严善思那句“某看你去找谁”是何等厉害的见识!

只是,也正因为不知道,进过此番挫折,李剑凌才真正认识了自己,在洛阳城,他还真的只是一条小鱼而已,之所以掀起过一点风浪,那也只不过是恰逢其时的遇上了大风罢了,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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