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主停在齐若谷身边,一声叹息从他唇齿闪溢出,充满孤寂。
他伸出手抹起若谷,让她正面对视着自己,用齐若谷无比熟悉的温和眼神注视着她,眼底有一丝不忍。
就是面前这个人,间接夺去她亲人的生命,她发誓要杀了他,可是在还未实现时,他又再一次抹掉她在这世间仅存的一丝依赖和眷恋!此时居然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呵……
冷笑一声,齐若谷冷漠推开他扶住自己的肩,向后退却一步,“这就是你说过的惊喜。”
巫主愣了一愣,随后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内疚,随后恢复平静,扬起他往日惯常的笑意,静静的看着齐若谷,也不回话。
见他不回话,齐若谷冷冷一笑,点头道:“很好!多谢巫主的赏赐,这个惊喜,若谷已经受了,他日,定会偿还双倍的惊喜给你。”
她冷漠的笑意刺痛了巫主的眼,他微蹙俊眉,心中有一种莫明的痛,脑海里呈现的,全是‘落卿’与若谷在匈奴国相处时的景象——
女子依赖‘落卿’的样子,是这样毫无戒备,单纯得似婴孩。可是为何面对他时,总是这样戒备与冷漠?
或许,当初就不该替她恢复记忆,直接进行血祭,是不是又会是不同的结果?
‘落卿’他要的就是这种结局?让她恨自己,让她与自己永远都隔着这一道仇恨。
落卿……只不过是他用未出世的婴童置于巫山顶峰,吸取日月精华练就成的一座肉身,可是却继承了他部分残忍与邪恶,明明知道他对这女子有不同的思绪,在被消逝之前,还布下这样一个无形的禁锢……
他依旧微笑着,静默不语,只是,他的那份笑意,已有一份苦涩。
“走,你答应过我要给我力量。”齐若谷冷漠而寂寥的声音打断巫主的思绪,他回过神,转身向石室又方走去,那里还有一条幽蓝通道。
走到门口,巫主突然顿住,他回过身,对着石床上挥了挥手,只见原本无力躺在床上的‘巫主’身体居然诡异的飘浮起来,向那一排整齐排列的‘落卿’飘去,随后不再动弹。
齐若谷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冷声开口道,“没有想到,你这怪物是这样保护自身的容貌的,真让人……恶心。”
巫主挑了挑眉,扬起一抹笑意:“恶心?呵,如果当你知道我用的是何种方法来保护容貌的,你又会用何种词语来描绘?”白宝石下的深邃眸子定定看着若谷,笃定道:“往后,你也会做出与我相同的事!因为,这就是我的力量,不管是正是邪,你都无从选择。”
一路不语,齐若谷坚持自己行路,跟着巫主一步步向梯道下行去。
幽蓝的光投射在巫主身上,使他看起来有一种朦胧而孤寂的美,让跟随在后的齐若谷一阵恍惚——这像极了落卿。
其实说到底,落卿就是巫主,而巫主也就是落卿,为什么她会这样排斥巫主而依赖落卿?
或许只是因为那一个理由——一个是救过她的,一个却是伤害她至此的。
刚及笄的妙龄,本应该甜蜜守在闺房,等待媒婆上门提亲,顺了一个好门家,以后可以安心照料常年生病的娘亲与尚未及冠的几个小弟,可是没曾想只因面前这男子的一个命令,就害她失去了一生的依靠和信念!
这就是不得不恨他的理由!
也不知行了多久的路,还未到底,似乎这条梯道永远没有底面。
齐若谷娇弱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头也不停的晕眩,终于失了方向向下跌去。
明显感到那个熟悉的怀抱瞬间拥着她,这一刻,一路上闷声不哼的她,终于有些哽咽,一股酸意冲上眼眶,止不住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至男子的胸脯,湿了他的衣袍。
巫主身子微微顿了顿,低头看着怀中倔强闷声哭泣的女子,心底竟然有几分不忍,轻叹一声,也不说话,默默拥着她快速向下掠去。
到底只是一个女子,虽然如此倔强,可是还是已经忍耐不住在他面前表露如此脆弱的一面,连刚才的坚强也只不过是装的罢?
因速度而起的劲风冲刺着齐若谷的左面脸颊,她右颊紧贴着巫主,任泪水湿透他的衣袍,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肩——就是这个肩啊!这才是落卿的怀抱!她熟悉而依赖的怀抱。
刚才落卿被吞噬的刺激和一路的疲惫在此刻全都松懈下来,在这温和的怀抱中,齐若谷渐渐沉睡下去,或许在梦中,她才会放下现实中的打击与仇恨,去见她的亲人与落卿,再去重温往日温馨的日子罢?
惊觉自己一身冷汗,巫主摇头默然施法行路,他感觉自己对怀中女子的心已经越陷越深,不由一阵惊慌:一定要加快速度让她习得一些术法加强自身的力量,才能去进行血祭,从而唤醒柔儿的灵魂!
他不能忘记自己存在这世间的意义:重建巫族、唤醒柔儿的灵魂、铲平妖族为巫族逝去的族人报仇!——这就是他苟活在这世间两千年的使命。
他停顿下来,默默注视着怀中的娇弱女子,在心中黯然道:我有我存在这世间的信念与意义,我为了我的‘信念’努力着,而你,也为了你存在这世间的信念而努力着,可是,你终究只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