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您笑话,我很能吃。记得很小的时候,邻居小孩如果手里拿着零食,见我远远走来,都要撅起嘴巴,撒丫子走人。因为我有个外号叫“饿死鬼托生的”,他们怕我抢夺他们手里的东西。长大了就更能吃了,伙伴们把我的外号喊得也更简练一些了饿死鬼。这样,我打从进了看守所,肚子就没有饱过。人家购物本上有钱的主儿,可以偶尔订上几餐盒饭什么的养养肚子,我的购物本上没有钱,所以只能吃看守所里的牢饭,那哪儿够?我试图跟家里联系,让我妈给我送点儿钱来,可管理员往我家里打了几次电话,老是没人接。我怀疑我妈不要我了,她要把我丢在这里,如同丢掉一双散发着恶臭的袜子。偶尔站在铁窗下看着天空,我会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匹白马在空中自由地飞翔。
那几天我的心情很郁闷,晚上老是做梦,有几次我梦见无数次出现在空中的那匹白马变成了一只斑斓的蝴蝶,自由地在花间飞,每次醒来,我都会下意识地舌忝舌忝嘴唇,试探一下是否有花蜜粘在嘴唇上面。一天早晨,放完茅时间不长,我被叫到了值班室,管理员问我,你今年多大了?我回答说,十九。管理员哦了一声:“多么好的年龄啊,可惜了……听说你以前在派出所干过联防队员?”见我点了点头,管理员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很严肃地往前挪了挪凳子:“刚才我去了一趟预审科,大体对你的情况做了一些了解,你的案子不大,估计很快就结案了。我调查过了,你以前也是个很负责的队员,这一点对你很重要,现在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知道关在你隔壁那个叫杨远的吗?”
前面的话我听了很舒坦,后面的话,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所长,你是不是想让我去看着杨远?”
管理员面色阴郁地点了点头:“你不是整天喊着吃不饱吗?他可以照顾你。”
我很心虚,听说杨远是个即将判死刑的黑社会头子,我害怕去了被他欺负,战战兢兢没有说话。
管理员不理我,模着下巴继续说:“杨远的问题很严重,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完全交代清楚自己的罪行呢。他是个什么人?他犯的那些事儿,枪毙一百次都够了。这个滑头,他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呢……可也是,谁不想在这世上多活几天?这是个很重要的任务,说实话,也就是看你还算机灵,我们才安排你去看着他的,很多人想去,我们还不放心呢。给我看好了他,主要是别让他自杀或者逃跑什么的,有什么动向赶紧报告政府,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时机。”
晕晕乎乎地回监号收拾完铺盖,我来到了隔壁杨远的号子。
记得这天是1999年10月18日,一个听上去很吉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