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一下子空了,我看见眼前飞着很多小鸟儿,天空像平静的大海,这些小鸟儿一会儿像海鸥那样潇洒地飞,一会儿变成了一支支的箭,嗖嗖地往天空最蓝的地方扎……我看见我弟弟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天真,那样无忧无虑:“哥哥,黄叔叔可真有意思,下跳棋下不过我,耍赖呢,把我的弹子都藏起来了,你过来说说他。”
“二子……”我一下子变成了哑巴,嗓子眼似乎被塞进了一块石头,眼前的小鸟儿全飞走了。
“哈哈,杨远,听见了吗?”黄胡子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弟弟让你过来呢,你的意思呢?”
“把电话给我,”李俊海的表情很沉稳,扳过我的肩膀,冲我伸出手,“把电话给我。”
我紧紧地攥着大哥大,仿佛是在攥着我弟弟的手,绕着树转了起来:“黄胡子,你把电话给我弟弟。”
黄胡子嘎嘎地笑了:“他不理你了,他跟我弟弟在堂屋打纸牌呢,哈哈,你弟弟可真可爱。”
堂屋?!我的脑子一下子亮了,好小子,跟我玩儿你还女敕了点!堂屋?只有农村的房子才有这个称呼!
我舒了一口气,小子,我会抓到你的:“二哥,这样吧,你直接跟我谈你的条件吧,我尽量满足你。”
李俊海猛地拉了我一把,把一根指头竖在嘴上一个劲地摇头。我离他远了一点儿,仔细听黄胡子的回答,黄胡子嘎嘎地笑了一阵,嗓音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杨远,你的用词有问题啊,现在不是我跟你谈条件,而是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因为目前你不具备跟我谈判的资格。这样吧,我的要求很简单,可是我现在不想说,我还没亲够你弟弟呢。”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谈呢?”看来他是想再折腾我一阵,我只好顺着他来。
“不一定,什么时候我的心情好了,我会主动找你的,”黄胡子又笑了,“注意啊,二十四小时开机。”
“可以,但是你必须保证我弟弟的安全,要知道,我只有一个弟弟,他出了任何问题我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又说远了,”黄胡子在那边嚷了一声“二子乖,别吵吵”,接着说,“不会的,我很喜欢他。”
“那就好,我随时听你的电话。”我估计黄胡子暂时还不会把我弟弟怎么样。
“记住啊,是好汉就别报案,咱们好好玩玩,一报案就死人,听见了吗?”
“我必须经常听见我弟弟的声音,不然你什么也不要跟我谈了。”
电话那头传来我弟弟的声音:“黄叔叔,我哥哥不来了吗?”黄胡子哈哈大笑:“你哥哥出差了,他嘱咐我让你好好跟叔叔玩儿几天,玩儿够了给他打电话,他亲自来接你。”换了一种漠然的口气对我说,“杨远,好好跟我学吧,对待小孩儿不能下你那样的黑手……妈的,想起来我就生气,好了,挂电话吧,我不愿意跟你这种混蛋继续说话了。”
我让他先别挂电话,一字一顿地说:“二哥,算我求你,大人的事情不要告诉小孩。”
黄胡子哦了一声,又笑了:“我发现你也不是什么英雄,脑子很乱嘛,哈,别废话了,挂啦。”
大哥大里传来一阵静音,我盯着电话看了许久,似乎是在盼望着我弟弟能从电话里面跑出来。
李俊海扳着我的肩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目前不让他牵他也已经牵上了,我倚在树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像是被人扎了一把刀子,这把刀子沿着我的心脏一路往上走,一直走到了我的嗓子眼里,嗓子眼猛地一呛,我又吐了一口鲜血……我这才发现,我的身体是那样的虚弱,跟我刚做完手术躺在床上的感觉差不多。我撩起衣服下摆,慢慢擦拭着嘴角的血渍,瞟了站在我旁边惊惶失措的李俊海一眼:“俊海,别担心,这是因为昨天我喝多了,把嗓子喝坏了的原因……你的兄弟里面有住在郊区的吗?”
李俊海边拍打着我的后背边说:“有,很多,都是当年跟我一起‘拉杠’的兄弟,你的意思是?”
我把关于“堂屋”的怀疑告诉了李俊海,李俊海猛地一拍大腿:“他跑不了啦!肯定不远,就在郊区!”
我吐干净了嘴里的血沫,冲他点了点头:“你的兄弟哪个村的人都有吗?”
李俊海眯着眼睛一算:“差不多,这你就别管了,他们有很多耳目,农村又那么闭塞,很容易打听。”
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竟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回去喝酒,呵呵,这事儿交给你了,马上办。”
回到胡四饭店,我去洗手间细了一把脸,把嘴巴仔细地漱了漱,对着镜子好一阵打量,气色还不错,眼睛依旧明亮,神色依旧坚定。我挺了挺胸膛,站在小便池上撒了一泡尿,这泡尿可不怎么样,跟酱油的颜色差不多……走出洗手间,我故意在走廊上大声唱了一句——困难吓不倒英雄汉,红军的传统代代传,**的教导记心头,坚持斗争啊!林武一把推开了门:“我操,我还以为你被酒吓跑了呢,原来是发酒疯去了!”我把双手撑在墙上,对着墙皮骂了一句“操你娘”,奔到墙根抓起来一把笤帚,像京剧里策马那样,一路挥舞着进了胡四和林武的单间。胡四看我的眼神有些发傻:“咦?你没喝酒啊,怎么这就醉了?装的吧?”我扔了笤帚,一**坐在了胡四的对面:“谁喝醉了?我这是先给自己打打气,准备跟你恶战一场呢。”胡四反着手试了试我的脑门,摇摇头说:“没发烧啊……不对,你小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刚才出去干什么了?”我打开他的手,抓起杯子咕咚咕咚干了一杯酒,抹下挂在下巴上的一滴酒给他弹到脸上,淡然一笑:“四哥真是个老狐狸,你怎么就看出来我有什么事情呢?猜对了,你厉害。”
“别喝酒了,”胡四一把按住了我拿酒瓶的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儿了?你的气色很难看。”
“蝴蝶,不来这样的啊,什么话存在肚子里可不够哥们儿,”林武也按住了我的手,“有事儿就说嘛。”
“唉……怎么说呢,”我闭着嘴巴,用鼻子出了一口气,“我弟弟被黄胡子绑架了。”
“别着急,慢慢说,”胡四松开我的手,眼睛瞪得溜圆,“这是刚才的事情?”
我简单把事情发生的过程对胡四和林武说了一遍,胡四的眉头皱成了拳头:“他终于沉不住了……”
林武好象懵了,围着桌子直打转:“我操,我操,应该早就想到的,我操,我操,麻烦大啦。”
我拉林武坐下,模了他的脸一把:“你慌什么?刚才没听见我唱的是什么吗?坐好了,先听听四哥的意思。”
胡四把眉毛中间的那只拳头皱成紫颜色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以静制动!”
“还他妈静啊?”林武敦了一下杯子,“人在他们手里,先救人要紧,静他妈了个静?再静什么事儿也出啦!”胡四乜了他一眼,冲我勾了勾手:“你过来,让我来给你讲讲这个道理。黄胡子为什么走这步棋?给他弟弟报仇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想出一口恶气,这口恶气他憋了好几年了,就像埋在地下的一颗炸弹,没有点燃引信,他弟弟这一被砍,这个引信也就算是点燃了,明白我的意思吗?点燃了以后他想干什么呢?乱来一气!先用扣住你弟弟折腾你,他抓住了你的弱点,因为你离不开你弟弟,你对你弟弟比对你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他就是想利用这点儿让你生不如死。然后呢,他就开始跟你谈条件了,不是你杨远想要弟弟吗?那好,拿钱来,至于拿多少那就不一定了,我估计他的胃口不会太大,因为他的目的不在这里,但是当年他那一块的损失他应该要回去的……这个人我多少打听过,他还不是那种亡命之徒,他知道把你逼极了的后果是什么,他也想活命。妈的,要是分析错了,我胡四从今往后倒着走!点头了吧,哈哈,绝对没有错!所以,大家都听我的,以静制动,等他的电话。在这期间,报案的不要,满世界嚷嚷的不要,什么的要?嘿嘿,派精干的兄弟不停地搜他的要,但是也不能让他发觉了,一发觉他容易毛楞……”
“四哥,我就是这样安排的……”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我已经派人开始调查了。”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呢,”胡四的眉头彻底松开了,“随时揣着录音机,每次跟黄胡子通话都录音。”
“我明白了,这样即便出了什么问题,起码在法律上他先吃了一亏,哈哈。”
“这就叫有备无患,谁也不敢担保在这件事情上会发生什么,”胡四矜持地举起了杯子,“干了。”
整理布。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