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烈风国的官驿,只有过往的官员才可入住,而据我所知,今日官驿之中除了我们南燕的使者便是风卫尉的人,看公子的翩翩风度不像是屈居人下的文书之流,所以我想与风卫尉同行的是不是还有烈风国的王公之流。”虽知他就是皇帝却不可一语说破,那样便显得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还是装装傻吧。
“姑娘的意思,是觉得我是烈风国的贵族咯?”
“我猜得没错吧?”河女微笑着问,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让风子衿心中微微一荡。这个女子,聪慧狡黠,清丽高雅,天真中透着几分世故,矜持中透着几分亲切,让他不自禁地移不开视线!
“姑娘说得很对!”他点头赞道,心中非常渴望知道她的情况。几个月前渭河的惊鸿一瞥,短暂的琴笛想和,便让她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丝牵念,他曾经派人在渭河附近寻找过她,却没有得到她的任何踪迹,今日再遇,他怎可失去抓住她的机会?“既然千里相遇,便是有缘,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的芳名?”早就想问的问题,今夜终于问出了口。
他终于问了,多么可笑,曾经那么熟悉,他竟然会问她的芳名!河女微微垂睫,掩饰了心中的愤然,淡淡答道:“想必公子知道,南老将军便在前院和风卫尉闲聊,小女是南老将军的远房侄女,名叫燕若水!”
“燕……若水……”风子衿沉吟着,明亮的眸子直看入河女的眸中,仿佛在研究她的身份,只可惜她的眸子似乎总被一层纱蒙着一般,让他看不真切。“若我记得没错,燕姓乃南燕的国姓吧?”他略带玩味地看着河女说道。
“风不也是烈风的国姓么?”河女淡然地笑着,不着痕迹地将了他一军。
风子衿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彼此心中都明白,对方对于自己的身份有所保留,却又都不说破。话似乎已经说到了尽头,可是他却并不想走,只觉在这星夜下就是漫无目的聊些不相干的事,听听她那清脆的声音,也是一件惬意而lang漫的事。
但是,河女却并不如他一样想,虽然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他,可是他那春风般的笑容却总是时不时地勾起她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她说不清那是恨还是怨,但是那些东西却让她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她,到底还是不愿意面对过去的!
转头轻轻瞥了小螺一眼,小螺立刻会意,乖巧地上前劝道:“小姐,夜已深,风渐凉,还是早些回屋歇着吧!”
河女不答,转过眼看着风子衿,略带歉意道:“少陪了。”
风子衿只是淡淡地笑,他还能说什么,难道在这深夜拦着不让人家姑娘休息。好在,虽然她未必是南守彦的侄女,却必定会与他一同去陈月,这样的话,他们便会有一段时间的相处。
河女优雅地转身,往自己的屋中翩然而去,路过前厅时,见里面的灯还亮着,想来是南守彦与风童不知聊什么上了劲。可是,她已无心再去参与他们的话题,径直地回屋去了。
回到屋中,刚刚梳洗妥当正要上床,却忽听一道悠扬的笛声在这寂静的夜中响了起来,曲子赫然便是那日她所弹奏的母亲的曲子。心头微微一痛,不是因为这曲子是他吹的,而是因为这婉转的曲调让她想起了已逝的母亲。
小螺本来正要将灯吹熄,听到笛声也不由地停了下来,她默默地听了一会,转过身问:“小姐,睡么?”
河女银牙微咬,像是跟谁置着气般沉声道:“吹了吧!”小螺深吸一口气,对着蜡烛使劲一吹,整间屋子顿时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悠扬的笛声还在继续,一曲终了,那笛声略停了停,忽然间换了个轻快的调子,又重新将那首曲子吹了一遍。虽然还是同一首曲子,但是节奏的快慢不同便营造了完全不一样的效果,这让河女想起了那晚在渭河边琴笛相和的情景,心头涌起一阵烦躁。若是她早知那笛音是他吹奏,她是断然不会跟他合奏那一曲的。
“小姐,那位风公子莫不是倾慕于你了?你听他一个劲地吹那首曲子,不正是让你听的么?”黑暗中睡在河女旁边的小螺轻笑一声道。出门在外,为了方便,她常常与河女睡在一张床上,好在河女拿她当妹妹看待,并不嫌弃。
“别胡说,睡觉吧!”河女轻嗔一句,不再说话,心头却满不是滋味。
次日,艳阳高照,两路人马合成一路,继续赶路。出乎河女意料的是,风子衿并没有站出来与南守彦寒暄,而是低调地隐藏在烈风国的队伍之中。
相较之下,河女则高调了许多,虽然很多人已知她女子的身份,可是当她轻纱罗裙翩翩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还是让队伍中大半的男子看得瞪直了眼。
出了烈风国便是陈月国,他们的到来受到陈月国戍边官兵的欢迎。住处早已准备妥当,里面一应的设施都已事先安排好,舒适而讲究。“众位只管安心住一晚,这里是安王的封地,安王殿下早已为各位安排好了沿途的吃住。”戍边的将军脸色恭敬地说道。
“既来了,受了如此的款待,老夫就该去拜见一下安王殿下,不知将军可否让人领路?”南守彦抚须缓声说道。
戍边将军忙回答:“怕是要让老将失望了,皇上大寿在既,安王殿下已经赶到京都去了。”
南守彦呵呵笑道:“那样也好,在皇上的寿宴上,老夫再敬安王三杯!”
休息了一晚,次日起来整顿队伍正要继续赶路,却见一个高大的男子骑着一匹马缓缓而来。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印得他嘴角上挂着的那个微笑也如那阳光般和煦。
看见那男子,河女的心猛地跳动起来,重逢的喜悦难以抑制地掠上眉梢。她举步向前,差点就要将那声“大哥”唤出口去,在关键的时刻却突然想起,自己已不是以前的那个河女。那声“大哥”在唇边盘旋了一下,又给她硬生生咽了回去,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吃了个花生豆噎在喉咙里一般,让人生生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