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
沈惠心与百里飘絮以及百里云睿正笑意盈盈的陪着沈之轩夫妇用着早膳。
“母亲,这是您喜欢吃的百合桂花软香酥。”沈惠心夹起一软香酥往沈云氏面前的碗里放去,笑如春风中带着满满的孝意,“这桂花是趁着晨露时,下人们采摘的,还沾着清晨的水露。”一边将软稈酥放于沈云氏面前,一边详细的夸谈着这软香酥,然后对着坐于一旁的百里飘絮与百里云睿使了个眼色。
百里云睿收到沈惠心的眼色,赶紧对着沈之轩与沈云氏露出一抹灿烂中带恭敬的浅笑,往沈之轩的身边微微的靠:“孙儿听说外祖父喜欢花雕酒,这是孙儿特地找来的上等花雕,外祖父偿偿。若是觉的好,孙儿再去为外祖父找些来。”边说边拿过一边的酒壶,往沈之轩面前的瓷杯里满上大半杯。
百里飘絮亦是不甘示弱的讨好着沈云氏。
对于这个女儿,还有女婿,沈之轩夫妇本就比舒赫要满意。再加之百里云睿与百里飘絮兄妹俩在一旁猛献殷勤,倒是让沈之轩夫妇更加的喜上眉梢了。
小女儿一家团圆,有夫有子还有女儿。大女儿却是香消失玉殒,红颜早逝。如此一想,沈云氏的眼眸里不禁的也就隐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
“要是兰心还在,那该有多好啊!”沈云氏略显有些感叹的说道,眼眸湿润之余微微有些泛红。如果兰心还在,也能看到今日鸾儿出嫁了。可惜……
对于沈云氏的扫兴,沈惠心的眼眸里划过一抹隐隐的浅愤。
沈之轩端起酒杯,将杯中大半杯花雕一饮而尽,安慰着沈云氏:“行了,今日是鸾儿大喜的日子。别在这里说些伤情的话。兰心会看到的。”
沈云氏一抹眼角的泪渍,露出一抹略显牵强的欣慰之笑:“对,对!兰心会看到的。鸾儿能有这么多人的爱护,兰心也会放心的。”
沈惠心撇嘴撇唇,又往沈云氏的碗里夹放了一块软香酥:“母亲说的是,姐姐看到有这么多人疼着鸾儿,定是会开心的。今日是鸾儿大婚,我们是她的唯一的亲人,可不能以泪洗面的扫她的霉头。依女儿看,皇上可疼着她这个儿媳妇的。安逸王爷也亦是会将她宠上天的。这指不定,用不了多久啊,您二老又该升太公太婆了。到时候,该乐得合不拢嘴了。”沈惠心尽量的往能让两老开心的话题里说去,这样一会才能将话题很轻易的转过来。
听到沈惠心说到过不了多久,他二人也该升太公太婆时,不禁的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布着皱纹的眼眸微微的弯起,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就希望鸾儿这肚子争点气,早点传来好消息。”然后转眸向百里云睿,用着慈爱的眼神看着他,“惠心,这睿儿也该有一十有八了吧?怎么也没见你这个当娘给他着急?还有飘絮,也该许配人了。你看鸾儿比你们小都已经成婚了,你们俩这当哥哥姐姐却一点没有着落,这可不能这样。皇上那边怎么也没个音啊?”沈云氏浅浅的看着沈惠心,微微的一拧眉,问道。
百里云睿只是抿唇一笑,百里飘絮倒是略显羞涩的垂下了头。
沈云氏问这话自是有她的道理的,百里青松宫居一品,是皇帝钦封的宁国公。这儿女的婚事,自然也不是他与沈惠心便能作主的。主要还得看南宫百川的意思。所以,沈云氏才会问沈惠心,何以南宫百川那边连个音都没有。
只是见着百里飘絮这垂头显出的那一抹属于小女儿般的娇羞状时,却也是心里微微的有了个底。定然是这妮子心中有人了,就是不知她心中这人会不会就是皇帝有意指婚的人。
“皇后倒是向女儿透过口风。”沈惠心浅笑着对沈云氏道。
见着沈云氏如此说道,沈惠心心中乐了。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哦?”沈云氏点了点头:“那也是好事一桩,那皇后属意于谁?”
“哎~”沈惠心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后是有这个意思,可是皇上并没有松口。所以,女儿这边也急,你说这絮儿眼见就是二九的老姑娘了。可皇上那边却是一点音也没有,女儿倒是想给她找个差不多的婆家,可是女儿又不敢这么做。万一,皇上又圣意下了,女儿岂不落了个对皇上不敬之罪?可是,就这么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您也说了,这鸾儿比絮儿小都出阁了呢,可是这……却是……不这是让女儿干着急嘛。所以,女儿着磨着,能不能请您二老给皇上那探探口气。不管怎么说,皇上最敬重的还是父亲。”沈惠心一脸期待中带着无奈的看着沈云氏,然后又转眸向沈之轩。
沈云氏倒是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沈惠心这心中的算盘,可是沈之轩却已是完全明白过来了,也是将沈惠心心中的那一份小心思给模的一清二楚了。
敢情接他们两老过来,这才是她最真实的用意与想法。
突然之间,对于这个面带笑容,一脸孝心又不失敬重的女儿觉的有些陌生了。
沈云氏转眸向沈之轩:“惠心说的倒也是在理,看看这强絮儿也马上就是二九的姑娘的,这要是再不把婚事给定下来,那可真就成老姑娘了。虽说就姑父这宁国公的身份,也不怕失了身份,但怎么说,真要是落在有心人的嘴里,那可就真是有事说了。不然,你去皇上那旁敲旁敲?”
听着沈云氏这话,沈惠心里皮眸里划过一抹不是很明显的笑意。
沈之轩老沉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惠心,然后又将视线转向了百里飘絮,唇角微微扯了扯,“那么皇后又是怎么样的意思?”
“皇后有意立絮儿为太子妃。”沈惠心毫不犹豫的回道。
百里飘絮则又是略显有些羞涩的垂了垂下,一言不发的握着自己手里的锦帕,有一下没一下的拧着。只是那弯弯的与沈惠心像足了八分的丹凤眼却是有意无意的瞟向沈之轩的方向。
“太子妃?”沈之轩轻轻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沈云氏在听到沈惠心说到“太子妃”三个字时,亦是眼眸里划过一抹错愕,然后用着略显复杂的眼神望着沈惠心,继而又转眸看了看垂头不语的百里飘絮,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沈之轩的身上。
沈之轩的唇角处微微的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冷笑,似是在嘲笑着自己,也似在讽笑着沈惠心,却是久久不曾开口说道。
见着沈之轩这笑而不语,却又笑中含义满满的表情,沈惠心有些拿捏不准他此刻心中所想。但是唯一能肯定的是,沈之轩估计不会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果不其然,沈惠心心中的想法刚一闪过,便是见着沈之轩略显有些无奈的说道:“既然皇后有这个意思,那不应该是皇后去与皇上商量这事?太子立妃一事,于情于理都轮不到为父这个不再有一官半职,半只脚迈入黄土的半死老头插手或者出言。再者,现在安逸王爷与鸾儿才大婚,太子殿下正在南岭,为父不觉的现在是谈此事的好事机。”
沈惠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百里飘絮倏下抬头,瞪大了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沈之轩。
而百里云睿脸上则是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厌恶之色。
三人的表情,沈之轩自是全部看在眼里。
只觉的心里一阵阵的凉意袭过。
看来,这个女儿接他们来宁国公府,果然并非出自真心。而只是借着鸾儿大婚一事,让他趁机促成了百里飘絮与太子的婚事。又或者,就连百里云睿的婚事,或许也在她此刻的算计之内吧。她想让女儿成为太子妃,那么定然儿子也绝不能落后,放眼整个皇室,能入她眼的,那便也只有安宁公主了。
沈之轩用着略显错愕又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沈惠心,突然之间,脑子里竟是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是鸾儿之前的事也与她有关吧?毕竟,鸾儿才曾经是皇上最在意的太子妃人选。可是,却是在相府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才与太子殿下的婚事就此作罢。
如此想来,又岂会是这般的巧合呢?
只怕这一切,就算不是沈惠心主谋主使,那么也定是与她月兑不了干系。
这个女儿,什么时候竟是藏了这样的心思?
沈之轩似乎突然之间完全不了这个女儿了。难道她真的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妃,竟可以丧心病狂的做出那般伤害鸾儿的事情?那可是嫡亲姐姐的女儿,与她是有着血亲关系的亲人。她竟然可以下这样的手?!
但是,沈之轩庆幸的是,幸好舒清鸾没有与太子成婚。太子是怎么样的人,在这次太师府着火一事上,他已然看的一清二楚。再加之他之前对舒清鸾的态度,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能给舒清鸾幸福的事。所以,幸好舒清鸾嫁的是安逸王爷,而非太子殿下。
沈云氏亦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微微的张大了双眸,用着不可置信中略带着失望的眼神望着沈惠心,“惠心,你……鸾儿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是否与你有关?你……是不是为了让絮儿成为太子妃,而设计陷害于鸾儿?”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有何颜面去见兰心?
听此,沈惠心也不屑再做出一副孝女的样子,脸色一沉,眼眸一厉,冷笑:“在你们心里眼里,我沈惠心就是这样的?也对,在你们眼眸,永远都是沈兰心是最好的,我不过永远都只是她沈兰心的陪衬而已。沈兰心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永远都是不及她的一半。就连她不知廉耻的爬上舒赫的床,在你们眼里看来,那依然还是他们俩天造地设,郎情妾意!”
“啪!”沈云氏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了沈惠心的脸上。
百里飘絮和百里云睿同时被沈云氏的这个巴掌给怔住了。
沈惠心的嘴角渗着点点血渍。抬头,用着愤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沈云氏,露出一抹阴阴森森的诡笑:“怎么,我有说错吗?这全部都是事实!”
沈之轩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的摇着头,满脸的失望与伤心。
沈云氏则是双眸含泪的看着沈惠心:“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兰心是你姐姐!是从小到大最疼你的姐姐,你要什么,她给你什么!可是现在,她人都不在了,你竟然这样说她?你问问你自己,可对得起她?可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呵!”沈惠心冷笑,“姐姐?最疼我?我要什么她给我什么?这么伟大!我怎么不觉的?不是我要什么她抢什么的吗?也对,你们向来都只听信她的话,又怎么会相信我说的话呢?所以,我从来不曾怪过你们,我凭着我自己的本事,拿到了属于我的一切。她呢?她有什么?所以,老天还是很公平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就连自己的夫君也对她不屑一顾,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能看着长大!我不想与你们多废这么多唇舌。只要你们能让絮儿坐稳了太子妃,能让睿儿娶了安宁公主,你们便永远都是我沈惠心的好父母,是宁国公认的上宾。”沈惠心直接就将底给摊了出来。
沈之轩一脸冷静的盯着沈惠心:“若是为父不按你说的,不在皇上面前作保呢?”
沈惠心唇角冷冷的一抿,眼眸一沉,一脸六亲不认的盯着沈之轩:“那父亲大人也莫怪女儿不认这个亲,不理这个情。从今天起,就请二老好生的在这修身养性,既然二老身体不好,也就别到处走了。女儿会全心全意的照顾着二老的。睿儿,絮儿,不要打扰二老安歇了。”说完,绝然的从椅子上起来,对着百里飘絮与百里云睿说道,然后则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百里云睿与百里飘絮兄妹对视一眼后,朝着沈之轩夫妇冷冷的一斜睨,跟着沈惠心一脸淡漠绝然的离开。然后便是听到“咔”一声,一把大锁将门锁住。
“作孽啊!真是作孽,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不孝女啊!”沈云氏气的捶胸顿足。
沈之轩却是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被上了锁的大门,眸中一片深沉,略有所思。
……
尚书府
靳破天下朝回府时,卿九九正在后院理着她那些药材。
因为太过专注于药材中,就连靳破天入院,也是浑然没有发现。
一袭天蓝色的绸裙,腰间束了一条月白色的宽涤,黑色的秀发盘了一个简单的垂柳髻,发髻上斜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靳破天进院便见着她那恬静的身影,是以也就没有打算立马上前而是微微的侧靠于月拱门的石墙处,静静的望着院中恬静女子的一举一动,唇角处扬起了一抹弯弯的十分好看的浅弧。看着卿九九的眼神透着一抹柔情脉脉。
他的身上还穿着朝服,是下朝一回府便是匆匆的前来了这里。
似是感觉到有一抹挚热的眼神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卿九九转身。
然后便是对视上靳破天那脉视着她的灼热眼神,以及唇角处那一抹弯弯的却是带着柔和的好看弧度。
双眸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卿九九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绯红。这样的眼神,在刚才他上朝之前已经看到过了。
“回来了。”对着靳破天嫣然一笑,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让靳破天的心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暧暧的,麻麻的,却又异常的舒服。
唇角那抹弯弯的弧度情不自禁的扬了扬,直身朝着卿九九走来。在离她一步之距时站立,然后就那般用着灼热的眼神俯视着她,却只是浅浅的微笑着不语。
卿九九被他这灼热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微微的往后退开两步,抬眸与他对视,一脸茫然又不解:“怎么了?”
靳破天依旧笑而不语,只是又迈步向着她走近两步,始终就是与她之间只仅是保持了一步之距。
“你……今天有点怪怪的。”卿九九不再往后退,而是双眸与他对视,迎着他那灼热而又脉脉柔情的眼神。突然之间,卿九九很是享受这一份略显的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靳破天抿唇一笑,这一笑对于卿九九来说是诱惑人心的倾国倾城,使得卿九九瞬间的沉迷于他那温柔的笑容之中。
缓速而又悠扬如琴声般好声的声音响起:“怎么怪了?”他的脸上由始至终都挂着迷人的微笑,他的眼眸里一直透着一抹使人沉沦的引诱。温热的气息拂扫着她的脸颊脖颈甚至于心房,一股暧流由然而升,从脚底直窜至脑门。全身流淌着一种莫名而又悸动的紧张情绪,却又让她十分的期待与渴望。然后卿九九只觉的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甚至于有一种快从咽喉处跳跃而出的感觉。
脸不止是淡淡的绯红,而是火辣辣的烫红了。
“你不应该有什么事要问我吗?”卿九九伸手有些不自在的拂了下耳鬓并不存在的碎发,赶紧转移话题。如果再这般暧昧下去,她怕自己一会不知该如何招架了。眼神有些游离的避开了与他那灼热双眸的对视,朝着一旁的那株十八学士望去。
“九儿。”他双手捧过她那红的发烫的脸颊,让她与他对视,灼热的双眸那就么一眨不眨的俯视着她,似乎在这一刻有些看不够,也不想放手。
“嗯?”卿九九迎视着他那灼热的双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手指抚过她那滚烫柔滑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她那圆润的下巴,“带你去个地方。”然后厚实而又带着粗茧的大掌牵起她那柔软的手掌,迈朝走出后院。
“去啊?”对于他突然间不太一样的态度,卿九九有些无法适应的同时,又觉的有些束手无策。但是,那大掌包裹着她手掌的感觉却又是如此美妙,她很想他就这么一直牵着她的手,永不撒开。
当靳破天牵着她来到他的卧房时,卿九九有那么片刻大脑一片空白了,完全就反应不过来,到底他想干什么。
靳破天却只是对着她宠当溺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她那娇俏的鼻尖:“在这等我一会,我换下这身朝服。”穿着这一品大员的朝服出去,怎么都不是很方便的。
“哦。”卿九九除了应一声“哦”之外,真不知道此刻自己还能说什么。
然后,靳破天走入屏风后。
当他再次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已经褪下了身上的朝服,换了一件藏青色的锦服。
“走。”再次牵起卿九九的手走出屋子。
“破天,到底去哪?”卿九九跟着他的脚步,柔声问道。
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微微的一侧头,对着她露出一抹深深的浅笑:“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似乎在告诉着她什么,可是却又偏偏不明说,让她自己去猜测。卿九九总觉的,他想带她去的这个地方,一定是她认识的,对于她来说是十分有意义的地方。
“靳大人!”靳破天与卿九九刚走至尚书府门口处,便是见着柳悠娴的贴身婢女锦绣慌慌张张,一脸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小跑着而来。在看到靳破天时,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个“扑通”下跪,半哭半求:“靳大人,小姐出事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卿九九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被冰冻住了,眼眸里划过一抹失落与痛苦,那被靳破天紧紧牵在大掌里的手下意识的想往回缩。
然而,靳破天却是将她握得更紧,完全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对着锦绣面无表情而又冷冽的说道:“那就等她出事再说。本官现在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