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出院回家休养后,听说举人和海燕要去旅游,便一直怂恿我也跟着去玩一玩。
我同举人说,我要加入他们单位组的团,和他一起去西双版纳的时候,举人吓了一大跳。
他挑着眉头看我:“你不用上班搞科研啊?”
“我辞职了。”我一边炒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哈?”他看了看我,觉得我不像在开玩笑,放轻了声音问:“怎么了狒狒?”
“我回头跟你说。你先帮我把菜端出去。”我指了指操作台上的一盘卤牛肉。
于是举人便没有再问,虽然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记得给我报个名,我回头把钱给你。”他点点头。
举人端着菜就要出厨房门的时候,我叫住他:“也别去问叶逸臣,咱跟他现在不是一路人了。”
这回他没再点头。随便吧,叶逸臣如果不想挨揍,应该不会说因为正主儿回来了,就甩了我这样的话吧。
我要逃得远远的,去积聚些勇气回来,好重新过我的生活。
我爸的病好了,今天请了几个特别要好的街坊邻居来家里吃饭,我反正也没事,这满汉全席的具体实施就由我来负责了。海燕也来了,我爸生病的时候,她的医生伯父帮了六神无主的我们很多很多的忙,这种感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海燕知道我要去版纳,来厨房抱着我的胳膊兴高采烈摇啊摇的不放手,“芳菲,你去太好了,到时候我俩一个房间啊!”
我笑道:“你不是应该跟举人一个房间吗?”
她扭捏地说:“死相,人家还没有到那一步啦!”
“你太没有用了,把他打昏拖进洞里就这么难吗?”我逗她,“难道这个也要我帮忙?”
“我不跟你说了,讨厌。”她脸红得像颗宝石番茄,看起来大咧咧的海燕,居然也有如此羞涩的时候。
我乐不可支。
晚上,客人们都走了,我和举人拎着一袋啤酒,到附近的小公园里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其实也没啥,就是我们分手了。”坐定之后,我开了口。
“怎么会?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举人看着我说。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灌一口啤酒,低着头说:“他以前的女朋友来找他了,他也一直没忘了她。所以我就退出了。”
“……”举人半晌没说话,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才好,只是用胳膊圈住我的肩膀。
我顺势轻轻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举人,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使,一点也没有去争取,我只听说他有动摇,我就自动放弃了。”
举人不做声,我自顾自地说下去:“大概也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他。”
“你瞎说什么呢?就没有我家狒狒配不上的人。”举人坐正了,正色道。
“你可真帮衬你老妹。”我忍不住笑起来,举人看着我,也笑起来,他说:“我说的是实话!”
我笑得更厉害了,我点点头,连连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来倾诉失恋的痛苦的,你却老逗我笑是咋回事。”
“那你继续说。”
“你一打岔我都不知道要说啥了。反正就那么回事。我本身对这段感情也没啥安全感,而且还记不记得你上次在这里说的,啥也没咱爸妈重要?举人,要不是我粗心,我爸爸不至于这样,今后他要一直吃药才行,要是我那天……”
我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举人递过来一张纸巾,我抹了抹眼睛,继续说:“我爸住院的时候,正好碰上我们公司出了大的质量事故,是那女人陪他渡过难关的。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也知道在叶逸臣的心里,她是百分百女孩,你看过那篇小说不?嗯,就是那篇。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我们都应该回到自己原本的轨道上去。他去再续前缘,我也有多点时间陪陪家里人,这就是我们都想要的。举人,你也别去找他理论了,就这样算了吧。反正a市那么大,我们今后也很难,很难再碰面了。”
说完最后这一句,我深吸一口气,想压抑泪意,谁知一呼气,眼泪便汹涌而出:“举人,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还是很难过。呜……”
举人将我的头揽在肩窝,一下一下抚在我的头发上,我只觉得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怎么也关不住。
去版纳之前,我又去驾校继续学车,我想趁着这段休息期把驾照给拿了,虽然耽误这么久,但是现在开始也不晚。我如今是个无业游民,自然比要上班上学的桐子们占些优势,别人能去的时候我能去,别人不能去的时候我还是能去,狠练了一个多星期,一次就把最难过的场考给过了。剩下的路考就简单多了,我是场考这大风大lang里趟过来的,还怕这条小水沟?
版纳之旅很快成行,早晨八点多的飞机,一坐上位置我就睡过去。这几天宅在家里,每天都是9点多才起床,今天为了赶飞机起个大早,现在困得不行。
飞机快要落地前的颠簸,让我有些醒来。旁边的海燕拿了湿纸巾来给我擦脸,我哑声说了句谢谢,接过之后,展开,铺在脸上。
纸巾的冰冷,让我从短暂的失神里醒来。
回忆里,有人拿着手帕来擦我的嘴角,低声地温柔地说:“这么大的人还流口水,自己擦一擦。”
叶逸臣,我恨我自己,这样想着你。
飞机平安落地,才出机舱,一股热气扑面而来。a市尚是早春,这里已是旱季(版纳只有雨季和旱季之分),太阳大得要命。版纳不但热,空气湿度也大,市区里尽是长势极好的热带树。这里的人皮肤偏黑,大都有典型的东南亚长相。
当天下午的行程安排是参观市区的花卉园,晚饭后,我跟着举人他们大队人马去参加当地专门为游客举办的篝火晚会。
举人的同事们大都很年轻,只有他们的领导,是个有着超大啤酒肚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士。说起话来嗓子大得惊人,他拍着举人的肩膀说:“小张不错啊,为我们部门的未婚男士带来了福音。”
身为福音的我,正在吃一支烧烤,他一说完所有人都笑呵呵地看我,我只好从那美味的牛肉串上挪开自己的牙。
版纳当地的小吃很有特色,各种调料各种味道的烧烤小吃和水果一碟一碟地摆在宽长的桌子上,随意食用,应有尽有。
我顶喜欢吃这里的菠萝和芒果,水分和甜味都比平时在a市吃的要足很多,我一口气吞了好几碟。
举人凑在我耳边说:“你晚饭没吃饱啊?”
我哈哈笑道:“我就是来吃自助餐的。扶墙入,扶墙出。”
我们边吃边看各路民间艺人表演,节目的最后,所有游客和民间艺人一起围着篝火跳舞。
尽兴后,我们一大群人从晚会地点出来,海燕闻了闻自己,大声说:“我都被篝火熏出一股腊肉味来了。”
我们大笑不止。
第二天上午,我们冒着大太阳去参观傣家寨子。
出门的时候,海燕抱着身体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大的太阳,我感觉自己要化了。”
我顿时有点着急,我以为她的皮肤也对阳光敏感,赶紧从包里拿出准备的伞撑开遮在她头上。举人在旁边张开右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捏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说,“请你不要说自己是白雪公主,我会吐出来。”
海燕像只小狐狸一样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这样说?张鹏举,你真是懂我的心也!”
接着她转过来对着我,做冻得翻白眼状,抖着声音说,“我是白雪公主~~~”
于是我被她打败了。
举人垮在我的肩膀上,大声地叹了一口气,“狒狒,我原来以为你已经是泰山压顶,可自从我见到她之后,我才发现那简直是贫界的猪猫狼马,咱们这些个小土包,不能望其项背啊。”
我深以为是,重重的点头。
傣家的房子都非常有特点,全是用木板搭建而成,一楼关牲畜,二楼用来会客和住人,地板和四壁也不严丝合缝,到处都透风透光,若是有老女乃女乃在绣花,针掉了没准得下到一楼的地上去找。房前屋后见缝插针地重着菠萝芒果什么的,很有安排。
一个傣家姐姐接待我们一大帮子人,我们坐在她家里的客厅里,听她讲述傣家的风俗。
她们是男卑女尊的社会,男人在娶老婆之前,要到女方家里做三年的苦工,还要学会制作银器,给女方打制定情信物。结婚后,男人就再也不用做什么了,若是家里有什么农活,告诉本村妇女主任,组织各家还在苦工期的男人去做就行了。
我听得悠然神往。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和爱人亲人相知相守,这样毫无压力的生活,多简单,多自然,多温馨。不像我,忙工作忙恋爱,忙到现在啥也没有了,失败啊。
下午的行程是去大佛寺。傣家的年轻男孩子都是要出家的,在寺庙学习和传承傣家的文化。正因如此,傣家的寺庙看起来历史文化感要厚重许多。
版纳灿烂的阳光下,修葺一新的大佛寺主殿格外金碧辉煌,我月兑了鞋,从偏门进入,虔诚祭拜,愿佛祖保佑我的亲人朋友都平安健康,还有那谁,也保佑他平安幸福。
走了一天,晚上我们一行人在酒店三五凑成堆地打牌,炸金花的人多了,麻将的人就不够,我被拉上去凑数。
举人的同事都很逗趣,我的上家小李说:“能请到小许来打牌,我觉得我今晚的运气不错,我应该能打一把梦想中的牌。”
“你梦想什么牌啊?”我问道。
“他的梦想就是四杠开花海底捞月清一色大对子不封顶关三家。”我的下家小谭乐了,“他每次打牌都这样说。小李,stoptellingyourkoreanjokes!”
“敢情今天我是那三家里的一家啊?”我大笑不止,“那我还真是霉出冬瓜灰来了。”
“哈啊,霉出冬瓜灰,这形容不错。”对面不太会打,一直严肃地盯着眼前13张的小周妹妹一下笑出声来。
大家都是挺开朗的年轻人,气氛很快熟络起来,边打牌边聊天,时间很快就到12点了。
因为明天还有行程安排,所以我们就散了场,之后大家交换了电话号码,方便回了a市约出来玩。
第三天的安排主要是参加泼水节,我们租了当地的衣服,在水里又笑又闹地浇个浑身透湿。
泼水是相当考验体力的,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的手酸痛得不行。海燕把飞机上发的水递给坐在里面的我,我一抬手就是哎哟一声。海燕笑道:“看吧看吧,就数你泼得最欢实,手痛了吧,我给你揉揉。”
我深情地说:“海燕,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海燕边捏我的胳膊边嘻嘻笑,旁边的举人一把搂过海燕的脖子,下巴朝我点一点:“撬我墙角啊?”
“你俩负担二人组坚不可摧,我知难而退。”我笑倒在椅背上。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我从小窗向外看去,机翼上的灯光在夜里闪着光。这次版纳之旅,让我明白一件事。我还是能尝出食物的酸甜苦辣,能感受到天气的冷热,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大笑,能快乐。这认知让我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勇气。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
看得累了,我歪在座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叶逸臣,我不会再想你,至少努力不再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