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小雨像受到了惊吓的兔子飞一般的穿过厨房,大概是众人都习惯了,对小雨的飞奔没有表现出什么,仍旧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只有大师傅那不经意的一瞥中仿佛露出了一丝的同情与怜悯。
来到了紧挨着前厅的一个房门前,房门已经打开,里边传出了一个女人哄孩子的的声音。汀小雨推开房门,一只脚还没迈进去,一大团夹杂着sāo臭气的东西便迎面打在了头上。
“小王八蛋,到哪挺尸去了,都这半天了才来……”发威的是酒馆老板的儿媳妇,一个白胖的总爱发脾气的小妇人。此刻的她因为美梦被孩子的哭闹惊扰而心情极其的不爽,正半躺半倚的在nǎi孩子。
惺忪着双眼,光着膀子,红红的肚兜被团成一团扔在了一边,怀里的小女圭女圭正捧着一只硕大的白rǔ吃的正香。老板的儿子全身**,还趴在床的一侧呼呼大睡。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腥臊,yín靡的气味。
打在头上的是小女圭女圭的一夜的褯子。目光下垂的小雨赶忙收拾了一下,好像这些并不是打在他的头上,把沾满了屎尿的褯子拿出了门外,接着又返回来把马桶、男人的袜子、女人的亵裤甚至于裹脚布都收拾了一通。
终于等到小女圭女圭吃完了nǎi,汀小雨赶忙把孩子接了过来,然后退出了房间。女人则骂骂咧咧的重新躺下,继续自己的春秋大梦。
将孩子缚在自己的背上,小雨蹲在屋檐下开始洗褯子、袜子、裹脚布……还时不时的哄哄背上的孩子,将最后一件老板儿媳妇的红肚兜晾到屋檐底下,汀小雨直起了酸痛不堪的身体,时辰已经到了晌午,酒馆也迎来了第一次忙碌的时刻。厨房里开始热火朝天起来,锅勺叮当,案板梆梆,伙计跑出跑进,迎宾上菜。这简陋的小酒馆竟也有了它的热闹与活力。
五短的身材,满脸的堆笑,狡黠的小眼睛把酒馆中的所有人都看成了他口袋里的叮当作响的铜钱。这是酒馆的大人物百老板隆重登场,他身体肥胖但却异常灵活,周旋于饭桌之间,满脸堆笑,谄媚的恭维话和问好声让每个吃饭的人打心里感到舒服,熨帖。
汀小雨这时也把孩子放回摇篮里,蹲在店门口,为酒客月兑下的雨鞋清理泥巴。这是百老板的主意,美其名曰:惠宾活动,晴天擦鞋,雨天除垢,反正对小雨这个杂役来说,不使唤白不使唤。
……
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伙计们抓住这难得的清闲一刻趴在了桌子上打起了瞌睡,小雨擦了擦头上的汗,抓紧打扫起卫生来,把桌椅擦一遍,地板擦一遍,剩菜剩饭倒在一块,给老板的狗送过去,老板的狗叫大黄,都比小雨吃的好,吃得饱。
忙完前边这一切再跑到厨房里,把碗盘杯碟洗刷出来,再把厨房大略的一收拾,小雨才来到自己的那份午餐跟前,是一碗白饭。
汀小雨当初跟百老板定的工钱是一天一文,外带一碗白饭。这比打发一个叫花子都强不了多少,当时小雨却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将这碗饭倒进自己的一个小布口袋,又将这个小布口袋放到了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已经忙了大半天的的汀小雨刚抓起水瓢要喝瓢凉水顶一顶,耳边传来了大师傅的咳嗽声。
大师傅正躺在他的那把大躺椅上闭目养神呢。肥猫则趴在大师傅的肚腩上,眯着眼睛瞧自己,大师傅身边的灶台上,放着一碗罗宋汤,袅袅的香气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这是好心的屠师傅可怜小雨,为小雨加的餐。但这是瞒着百老板的,就小雨跟屠师傅两个人心知肚明。
从不多说一句话。喝完这碗滚烫喷香的汤,小雨的身上暖和了很多,饥饿和疲劳消退了不少。给屠师傅鞠了一个躬,小雨又转身开始了他永远也干不完的活。
掌灯时分,小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以往这个时候,店里早就应该是座无虚席,喧闹滔天了。但今天却没几个客人,伙计们难得清静,站在厅堂一角悄悄的闲聊。小雨也放下手中的抹布,揉了揉苍白肿胀的手指,眼睛望着家的方向,不知道今天爷爷的情况怎么样。
蓦然间,小雨突然发现一个身影站在了店门口前,高大健壮的身影如同半截黑塔,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看不清面目,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冰山,既神秘又冰冷。他朝小雨望了一眼,把蓑衣、斗笠、雨鞋交给小雨。
小雨赶忙缩了缩身体,低下了头。店里伙计把这个人迎进了店里,小雨则快速地给客人清理着雨鞋上的泥巴,看来客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因为鞋上不仅仅有本地的黑泥,还有很少见到的黄泥,甚至还有一丁点小雨从来没有见过的红泥。
“小雨”,耳边传来一声亲切的呼唤,低头忙碌的汀小雨抬头一看,是昌大叔——帕夏婶婶的丈夫,这是昌大叔晚上收了工来接小雨一块回家的。
看着浑身湿透,脸sè苍白的小雨,昌大叔不禁心里也感到一阵酸楚。
跟站在屋檐下的昌大叔打了个招呼,汀小雨转身回到厨房,快速的把厨房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番,然后跟屠师傅请了个假,想趁今晚店里清闲,早一点回家。屠师傅答应后,小雨从角落里找出那个小布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小雨的那碗白饭,这是给爷爷当早饭的。当然这里边还有给大黄送饭前从它的的饭食里克扣的一些剩饭菜。
“这些带回去够自己和爷爷吃的了,还可以送给帕夏婶婶一些呢。”汀小雨满意地想着这些,拉着昌大叔的手,在飘飞的雨雾中朝家中走去。
飘洒着雨水的夜显得格外的黑,在这漆黑的夜里,泥泞的路上,那低矮的板房在富人的眼里也许连他们的猪窝狗窝都赶不上,即使是普通人也很有可能觉得这是贫穷、肮脏的代名词,但在小雨心里却是温暖、安详的家。遥遥的已经能够看到依稀的灯火了,快到家了,小雨的手不禁握紧了昌大叔的手,疲惫的脚也仿佛有了一些力气。
“小雨,别出声”昌大叔突然对小雨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轻手轻脚的拉着小雨躲到了路旁的草丛后。汀小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被昌大叔握着的手心里也冒出了冷汗。
“难道是遇到了流寇,”小雨想,“年头不好,灾民四起,一些人便干起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专门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抢一些落单的路人。往往有三五文,最多也就十文八文的收获,毕竟有点钱的人都住在镇上。”
汀小雨好奇的把头抬得稍高一点,眼睛透过草丛的空隙往前望去。“难道不是流寇?”虽然没有月亮,但是还可以依稀的看到,前面不远出的道路当中,有四个黑衣人把一个人围到了当中。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被围的人居然是刚刚在店中喝酒的那个客人,他那黑塔一般的个头任谁看过一眼都不会忘了的。
四个黑衣人分四象方位站立,全身紧绷,四把雪亮的钢刀以藏刀的姿势被紧贴在四人的身体之侧,眼睛紧紧地盯着被围在中间的目标身上,如同四条昂起头的毒蛇盯着自己的猎物。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人同样全神戒备,不敢有一点松懈。只有飘摇的风雨吹打在五人那早已湿透的身体上。
好像已经有过了一番剧烈的打斗,被围的人的境况不容乐观,头上的斗笠早已落在了地上,被地上的泥水浸泡的肮脏不堪。斗笠上纵横的刀痕割裂的口子表明刚刚的拼斗的剧烈与凶险。他那本来黝黑的脸上隐约透着一股不自然的黑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中毒的迹象,而嘴角流下的那一丝黑血则证明所中的毒已经开始侵入肺腑。虽然如此,这人的身形却如标枪一般挺拔,无一丝佝偻之意。
“江老三,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哥四个还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如若不然……”
“哼,啰嗦什么,废话少说,四个藏头露尾,卑鄙无耻的鼠辈,技不如人就暗下毒手,今天还不知道谁……咳咳咳……”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被围之人嘴边的黑血更多了。
“好,江老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先把你灭了,再慢慢找东西”
话刚说完,四人很默契的从四个方向如同四缕黑烟shè向他们口中的江老三。劲力所到,四团污浊的水花从脚下飞溅而起。飞身而起的一刹那,四条凌厉的刀芒从黑衣人的身侧激shè而出,像极了四条黑蛇的毒信……
“啪啪啪啪……”双方兵刃的撞击如同爆豆一般,寒芒,火星四溅。五个人转瞬之间就对攻了不下百招。沉重的喘息声从江老三处传来。
看到江老三的喘息更重,四人中为首之人低呼“再来”。四人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冲着自己的猎物又一次疾扑而上。低沉的呼喝,兵刃的撞击,飞溅的泥水夹杂着夜sè中近乎黑sè的鲜血,让这个寂静的夜充满了血腥与死亡的味道。
又经过了此番激烈的拼斗,四个黑衣人在江老三的拼命反击下也受伤不轻,但相比而言江老三的形势更不容乐观。江老三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完好的地方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往外流淌着黑sè的鲜血,混杂着雨水,泥水糊满了整个身体。喘息如牛,体如筛糠,大量的失血和剧毒的发作让他的身体如同风中残叶,摇摇yù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