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洗漱完毕，神清气爽的韩乙茉蹦蹦跳跳的来到餐桌前。
“茉茉，快来快来。”韩书睿的小手招呀招。
咦，怎么没看到她的早餐？她纳闷的看向高赋率。
“在电饭锅里。”
她欢天喜地的杀到电饭锅前，一把打开锅盖，顿时目瞪口呆。
发生什么事了？电饭锅里哪有什么煎培根、炒蛋、马铃薯色拉、吐司，她只看到一锅白惨惨又凄凉的白粥。
突然感觉有一群乌鸦正低低的自头顶飞过。
“这、这个是我的早餐？”她嘴角微抽地问。
高赋率故作恍然大悟，“喔，抱歉，我忘了你不喝粥的。如果你不想吃，不勉强。”
尽避嘴巴说着道歉，可从那不冷不热的口吻听来，他是故意的，无误！
韩乙茉狠狠的握紧拳头，不是想打他，而是想打自己。
好你个韩乙茉，你是大白痴吗？自己异想天开想得那么开心那么陶醉，结果呢？
冷静冷静冷静……刚刚不是才说要包容他，怎么现在就破功了？
对，要包容，她不该生气，要拿出大爱来包容这个受了伤闹脾气的大男人。
“茉茉，你不喜欢喝粥粥喔？那我的早餐分你吃，我们一起分享。”睿睿马上说。
听，是不是揪甘心？不枉她那么疼爱他，就算回台湾也不忘带着他。
睿睿的情义相挺给了她力量，她咧开笑容，满是朝气说：“谁说我不喜欢喝粥？我爱死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迫不及待的赶紧拿碗盛粥，然后笑咪咪的拉开高赋率对面的椅子，安然入座，让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对了，茉茉，这个也是你的早餐。”睿睿帮忙打开餐桌上的一只小木盒，里头有半颗咸蛋、一块豆腐乳和几条幼条瓜。
“哇，感觉好丰盛喔！”
“现在是在演睁眼说瞎话的戏码？”高赋率不禁冷嘲。
“什么是睁眼说瞎话？眼睛睁开了怎么又是瞎子……”天真的睿睿很困惑。
对某人的挑衅，韩乙茉充耳不闻，先是用筷子刮了些许豆腐乳，接着又挖了部分咸蛋，然后和稀泥似的搅拌白粥，不计形象稀里呼噜的大口喝起来，接着再夹了条幼条瓜，送进嘴里咬得铿锵作响——哇呜，好咸！跋紧又端起碗来连喝几口粥。
吃着吃着，她忍不住想，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喝粥的？如果没记错，应该是被父亲接回韩家生活之后开始的。
那时她和妈妈刚被接回韩家，妈妈总是会主动帮忙准备三餐，妈妈常说，早餐喝碗清淡温暖的粥最好了，可没想到却招来大妈竭尽所能的羞辱。
似乎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下意识的排斥喝粥。
好多年没碰，没想到今天再次品尝，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时候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时光，生活虽然困顿拮据，却很温暖，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们母女开心很久。
反而是回到韩家之后，明明每天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妈妈和她却再没真正开心过，也许当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心里其实想念曾经有过的困顿拮据，而不是之后困住她的华丽牢笼。
现在，她终于逃离了韩家那座美丽的牢笼，就让她代替妈妈也为自己找寻真正踏实的人生，哪怕要喝一辈子的粥，她也甘之如饴。
睿睿吃完早餐后，坐不住，一咕咚的溜到客厅玩他的机器人。
看着韩乙茉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依然坐在餐桌前的高赋率很是错愕。
是，他是故意的。早上当他站在厨房思考着该准备什么早餐时，过去她爱吃的食物清单就像是被人不小心按了打印键，一样样从他脑中跳出来。
他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的记忆力，若不是因为医学还没进步到可以随意换脑的地步，要不他早就去预约了。
拔不掉深埋骨血的回忆，可又打从心里不愿意取悦她的味蕾，索性煮锅白粥，管她爱吃不吃，这才是对待“不相干的路人”该有的态度。
韩乙茉双手捧着碗，热热的粥，喝在嘴里，暖了记忆暖了身体，也热烫了她的泪腺她的眼……
高赋率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泪盈眶搅乱了心，气恼道：“你是白痴吗？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说完，伸手就要抢走她的碗。
她侧身一闪，“别抢，我没有勉强，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妈，想到她以前也常煮粥给我吃，冬天喝到肚子里，浑身都暖呼呼的。”
闻言，他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问道：“阿姨近来身体可好？”
以前就常听她说她母亲的健康状况总是时好时坏。
韩乙茉望着他，漾开感激的笑容，“妈妈要是知道你还念着她的身体状况，一定很高兴。谢谢你，阿率，虽然她听不到了，但是真的很谢谢你。”
高赋率表情怔愣，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难道说阿姨已经……失去母亲对她来说一定很痛。
原想说点什么以表安慰，可张了口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直到看见她强忍的泪不小心落在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替她抹去，哑声道：“别哭，阿姨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哭。”
她用力的点点头，接着喝光碗里的热粥，她豪迈的抹了抹唇，大剌剌的伸长手臂，将空碗递给坐在对面跟电饭锅比较近的高赋率，“麻烦再来一碗！”
高赋率忍不住皱眉，叮咛道：“很久没吃的东西，不要一口气吃那么多。”
“可是就觉得好好吃啊，唉唷，都煮那么一大锅了，就别怕人家吃啦！”
招架不住她的耍赖，他挑了挑眉，接过碗，起身帮她添粥。
趁着他添粥的时候，她用筷子沾着豆腐乳，放到嘴里含舌忝，突然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情，遂开口说：“对了，谢谢你昨晚收留我跟睿睿，待会我就会出去找间饭店住。”
他猛然回头看她，“你说什么？你要带睿睿去住饭店？！”
这是一间三房一厅的老房子，位于三楼，因为没有客房，昨晚韩乙茉和睿睿睡的是高赋率妹妹的房间，虽然她很想赖着不走，可她总不能乞丐赶庙公。
“总不好一直赖在这里打扰你和你家人吧？”虽然她很想啦！
不想让客厅的睿睿听见他俩的争论，高赋率忍住火气，“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指了指厨房。
“可是我还没吃饱，不如直接在这里讲吧！”她一脸垂涎的望着豆腐乳。
“韩乙茉，请、你、过、来、一、下！”咬牙切齿的对她下最后通牒。
好咩好咩，去就去，谁怕谁，就不信他还会吃了她不成。
韩乙茉百般不情愿地抬起尊臀，尾随某人走向一墙之隔的厨房。
她就不信躲在这里说话比较隐密，该不会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吧？
韩乙茉前脚才刚踩进去，突如其来一股力量便强势的将她扯了过去，高赋率一手撑住她身后的墙面，居高临下的瞪着被困在墙壁与他之间的她。
“我绝对不允许我儿子去住饭店。”他压低音量威吓。
她不久前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眼分外明亮，看得他有些昏眩，怕自己失了心，他赶忙移开视线。
“可我也不好意思一直打扰你跟你家人，难不成你要把你妹赶出去？”
一直闻到来自他身上清新爽冽须后水的味道，不断勾引她的注意，她偷偷看向他，先是看见他滚动的喉结，接着是下颚，然后是曾经无数次狠狠吻着她的嘴唇……突然血液一阵激流，她心虚又害羞，连忙低下头去。
好端端的她在脸红个什么鬼？高赋率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不用你担心，富美不久前刚结婚，现在还在度蜜月，我妈和叔叔现在搬到新店山上去，偶尔才回来。至于我，反正你已经打扰了，现在说不好意思未免矫情。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一个人住比较悠哉喔，你可不要到时候觉得烦了，又把我们赶去饭店，这样睿睿会很受伤的。”她也会说。
“我才不像某些人，说翻脸就翻脸、说走人就走人。”
“我们没有翻脸。”严格来说，他们之间只是被按了暂停键。
高赋率不想跟她讨论这件事，他打从心里一直抗拒回避着，径自打断她，抢白道：“总之，你跟睿睿必须住在这里。”
他绝对不允许她再拆散他们父子，但他也不能狠心拆散他们母子，毕竟睿睿还这么小，他不只需要爸爸，也需要妈妈，所以把韩乙茉一起留下来，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你有女朋友吗？”明知他没有，但她就是想要听他亲口确定。
“你问这个干嘛？”
“我怕我住在这里，会害你被误会。”
“这种事情早在你拉着行李箱跑来找我的时候，不是就该想到了吗？”他真的快被她气到中风。
韩乙茉缩了缩脖子，傻笑回道：“呵呵，也是。不过，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嘛，有就要说喔。”存心闹他。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那是现在讨论的重点吗？”他真想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
“如果有，我可以帮你打电话跟她报备一声，顺便说明一下，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嘛？说嘛说嘛，你不说，如果她知道她在你眼中是个无法说出口的人，一定很伤心，透露一点啦，她长什么样子？”
“短头发、很酷不爱笑、没有音乐细胞。”高赋率回得斩钉截铁。
“咦，可是你接受电视访问的时候，明明就说你喜欢长头发、会弹钢琴并且爱笑的女孩子啊？”她不怀好意地瞅着他，一脸贼笑。
该死，他居然忘了她看过那个节目！糗的是，他刚刚还像个白痴似的平空捏造，这下全成了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