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么?!所以你不只写了信给我,还帮我准备了生日礼物,结果全被你大姐给扔了?”
深夜,点着暖黄灯光的客厅里,原本还慵懒靠坐在沙发上的高赋率,一听到她这么说,立刻激动的坐直身体,总是淡定的眼眸反常的迸射出想杀人的寒光。
正在自白自己为何六年音讯全无的韩乙茉,满脸无奈的点点头,“就连之后我在美国写的每一封信,也全都被她拦截丢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原来就是这该死的行为,害他们整整失联了六个年头!
“可恶!她居然这么做!”
高赋率很是气愤,他无法想象韩薇玲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扭曲心理,非要这样使手段欺负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妹妹,才能获得满足。
或许在韩薇玲眼中,扔的不过就是区区几封信,很廉价、很微不足道,可对他来说,那却是这六年来他一直渴求却不可得的珍贵之物!
韩乙茉柔软的小手包覆着他厚实的大掌,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她能理解他此刻的愤怒,因为刚听到真相时,她也是这样气愤难当,甚至一度想要出手痛打韩薇玲泄恨。
可即便她真打了又如何?终究改变不了已经造成的伤害与错过。再说,打了她只是脏了自己的手,她不信她会知道反省。
幸好老天有眼,能够让她又一次在茫茫人海里找到阿率,并且和他和解,现在她只觉得满心感恩,感恩老天爷的帮助,为她晦败的人生再度带来希望。
他看着她,感受到她带来的正面能量,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你那时送了什么给我当生日礼物?”
没料到他会问,小脸微热,干笑着顾左右而言他,“都已经被扔了,管他是什么东西,哈哈哈。”
“我就是想知道。”黑眸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认真又坚定。
乌黑黑的眼珠子看看上面、看看前方、看看右边,就是不敢看向左边他那双充满蛊惑魔力的幽深黑眸。
“茉茉,告诉我,你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我?”
实在招架不住,韩乙茉只得暂时把自尊扔到椅子下,赧着脸嗫嚅道:“也没什么,就只是我自己做的大爱心巧克力……”
听到她又再度下厨挑战不可能的任务,高赋率两道浓眉高高耸起,接着记忆翻转,他直觉想起交往一周年纪念日的超级惊喜——
这位连瓦斯炉都不知道怎么开的韩小姐,怀抱雄心壮志想要挑战素有甜点中的贵族之称的舒芙蕾,差点连累他租屋处的小厨房陪葬。
那种捏把冷汗的惊悚,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他实在不敢想象,所谓的大爱心巧克力当时是怎么被制作出来的?就算不是无比惨烈,肯定也是惊心动魄。
思及此,高赋率忍俊不禁,当场爆笑出声。
“喂,什么意思嘛!人家做得那么辛苦,你不感动就算了,还笑我?”她可怜兮兮的扁嘴,眼泛泪光委屈指控。
高赋率举起双手本想示好,无奈嘴边的笑意硬是溃堤,止都止不住,“哈哈哈哈……”他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老实说,韩乙茉也不是很能理解当时的自己哪来那种勇气,居然敢送如此幼稚的东西给男朋友,重点是成品还很丑,歪七扭八的,她甚至怀疑,倘若当时他真的收到这份礼物,他能看得出那是一颗大大的爱心吗?
突然觉得,或许韩薇玲帮忙毁尸灭迹是对的。
可即便如此,要嫌也是她自己嫌,臭阿率凭什么笑她?这男人是怎么回事,不赶快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居然还欺负她!
实在是气不过,窘得满脸通红的韩乙茉,抡起战斗力十足、攻击性不足的小粉拳,娇嗔薄怒的捶打他,口中不住的骂,“坏!坏!真是坏透了……”
忽地,两只大掌一左一右紧紧握住她的小粉拳,勾起坏笑揶揄道:“嘿,别刚和解就想闹出人命。”
“哼!”她还气着呢,拗着双手还想打人。
揉着笑意的黑眸低瞅着她,“说真的,再为我做一次大爱心巧克力。”
“才不要。”她若还做就是傻瓜。
“一定要!算算这六年,你先是欠我六个生日,又欠了我六个陪你过生日的机会,再加上六个交往纪念日,一年两次的情人节总共十一个,还有复活节、万圣节、感恩节、圣诞节……啧啧啧,你负债累累啊韩小姐。”说完,不忘往她娇俏的鼻尖点了一下,然后又赶紧把她的小手紧紧抓住,活像怕她跑了似的。
韩乙茉双眸微瞇,咬牙切齿说:“哼哼,很会算喔!”
“当然,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小小生意人,算盘总要拨得迅速准确才行。”高赋率得意地笑道。
“你怎么不干脆把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九九重阳节也一并加上算了?”她没好气地咕哝。
“没问题,不过,你也知道商人天生重利,六年利息肯定不能少。你说,你打算怎么还债?”他故意欺近她逼问。
热热的鼻息亲昵的扑来,灼得她一阵脸热,她左闪右躲,见他追得紧,摆明存心逗人,她索性来个正面迎敌,“不然你想怎么样?”漂亮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模样可傲娇了。
她的眼睛无比灿亮,照耀着他,再加上两人此时靠得很近,他能闻到她头发的香气,不懂,他们用的是同一瓶洗发精,怎么她的味道就是特别香、特别撩人?他明明没有喝酒,可光是看她就满是醉意……
“我想要你分期付款,期限是一辈子。”他哑声说。
“还这么久,这样我不是很亏?”她压抑欣喜,故作为难道。
“不亏,我是很好的债权人,不逼债,顶多……”
“顶多什么?”她被他的欲言又止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顶多就是……”
他热烫的嘴唇轻轻堵住她软女敕的小嘴,很轻很轻的啄了一下,可那声音落在两人耳里却好响好响,像是琴弦的泛音,悠悠荡荡的直沁入身体里似的,荡漾不休。
轻浅一吻后,他们各自退回原处,两颗心儿扑通扑通眺得厉害,两人的手心里全是汗,手足无措的模样,彷佛回到初谈恋爱时的第一次接吻,害羞、拘谨却又兴奋不已,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寂静中,高赋率迷人的哑声低喃道:“很久没有接吻了。”
她是他第一个亲吻的女孩,也是唯一的一个,这六年,再没有谁给过他悸动,会让他想要亲吻。
“我、我也是……”说完,韩乙茉连忙低下头,羞得不敢再看他。
他拉拉她的手,她别开脸,他又拉拉她的手,她又别开脸……
韩乙茉原以为他会第三次拉拉她的手,没想到先感受到力量的却是——
他蛮横的捏过她小巧的下颚,不分由说地衔住她微讶的小嘴,像只饥渴的野兽,贪婪的吮吻每一口芬芳,挑逗挑逗再挑逗、纠缠纠缠再纠缠……
强烈的电流瞬间袭身,冲破了四肢百骸,启动了某个被藏在身体里的开关,她仰起脸庞,乖顺而热烈的回应他的吻。
难分难解之际,一道杀风景的童音响起——
“茉茉,我要尿尿……”满脸困意的韩书睿揉着眼睛站在房门口。
像是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浑然忘我的两人如梦初醒,赶紧放开彼此,慌慌张张各自低头检查身上衣物是否整齐,同时不断往自己脸上搧风。
他们面红耳赤、满脸尴尬,但更想要放声大笑。
“茉茉……”睿睿可怜兮兮的喊。
韩乙茉赶紧跳下沙发,“来了来了,先忍住唷,到了厕所才可以尿。”牵着小人儿直奔洗手间。
望着他们的身影,高赋率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天啊,他刚刚在做什么,是有这么饥渴吗?
不一会,韩乙茉牵着解放过后的小人儿回到客厅,目光一对上高赋率,小脸马上又热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高赋率起身迎了上去,很自然地顺了顺她颊旁的发,柔声道。
她笑咪咪的睐他一眼,无比娇羞的道了声晚安,这才牵着小人儿回房睡。
小人儿一沾床,呼呼大睡也,韩乙茉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甜蜜心绪胀得胸口满满的。
和他分离后,曾经以为她的人生就像是一条黑暗的隧道,她很高兴自己终能走出隧道看见阳光,高赋率就是她心中的那颗太阳。
隔天一早,韩乙茉是被窗外的鸟啼给叫醒的,尽避她才睡不到几个小时,却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全然没有半点睡眠不足的后遗症。
她伸展着四肢,自在的在床上蠕动、翻滚。好舒服呀……
想起昨晚,她害羞的将脸埋进被子里,抑不住心情喜悦的笑了起来,露在被子外的双脚,更是孩子气十足的踢来蹬去。
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带着微笑入梦、带着喜悦醒来。
自小住边豪宅美寓、早把自己视为高贵美国人的韩薇玲,望着车窗外拥挤的巷弄,嫌恶得直皱眉。
“确定是这里没错?”就连在车里也戴着大墨镜的韩夫人,高傲的问着正在开车的李正青。
李正青是韩夫人远房表姐的儿子,目前在韩氏集团台湾分公司担任小职员,韩夫人每次回台湾,都是他负责接送。
“确定确定,征信社给的地址千真万确就是在这里。”他十分笃定。
闯过重重阻碍,气派的黑色房车终于在一栋不起眼的老公寓前停下。李正青机敏的跳下车,殷勤的帮忙打开车门,好让韩氏母女下车。
恰巧有人从公寓里出来,李正青赶紧上前顶住门,恭请韩氏母女入内。
“电梯呢?怎么没看到电梯?”韩薇玲问。
“这种五层楼的老公寓是没电梯的。”李正青唯唯诺诺的解释。
“什么?!”韩薇玲花容失色大叫,“没电梯?万一把我新买的高跟鞋鞋跟踩坏了怎么办?”
“几楼?”韩夫人不悦地问。
“三楼。”李正青答。
寒着一张脸的韩夫人率先迈出步伐,韩薇玲没辙,只好跟着上楼,一边恨恨的踩着楼梯,一边在心里痛骂韩乙茉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到底是身娇肉贵的夫人小姐,才爬到三楼,母女俩已经香汗淋漓,好不容易顺了顺呼吸,这才用眼神示意李正青按门铃。
几秒钟后,屋里由远而近传来脚步声,里头的人连开了两道门锁,大门才刚露出一条缝隙,熟悉的女嗓已经先一步顺着门缝钻出,“来喽来喽,先通知你们一声,待会进门可别被我擦得亮晶晶的地板……”
原本揉着笑意的说话声,在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后戛然而止。
韩乙茉怔怔的望着大妈和姐姐,笑容凝结,一脸惊骇,宛若见鬼,原本飞扬的心情顿时像跌落万丈深渊。
她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她们怎么会知道阿率住在哪里?
经历了六年的空白,她不过才和阿率一起生活了多久,他们甚至才刚刚和好,更别说睿睿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这个地方,为什么那些讨厌的人事物又要来骚扰她、骚扰睿睿、骚扰阿率?
难道,真如大家所说的,最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一股寒意森凛凛的爬上身体,韩乙茉握了握冰凉的手指,老半晌才找回声音,轻颤问道:“你、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有一种东西叫征信社呀,傻傻的你。”
韩乙茉脸上的错愕彻底取悦了韩薇玲,她心里既得意又痛快,突然觉得,能够看到这样的韩乙茉,方才那三层楼爬得真是值得。
“韩家的规矩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连出门都不用告诉我一声了?”摘下墨镜,韩夫人高傲的瞟她一眼,“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韩乙茉稳住心绪婉拒,“对不起,我不是屋主,不方便招待大妈。”口吻客气却不失强硬。
这是阿率的家,这是有爱又有温暖的地方,是阿率给她和睿睿的避风港,她才不要这么一个美好的地方,被大妈和姐姐亵渎破坏。
韩夫人最讨厌有人不服从她、挑战她的权威,尤其是丈夫外遇的私生女,她没撕烂她的嘴已经是恩赐。
“让开。”说完,她作势就要进屋。
“这里不是韩家,并非每个人都要听你发号施令,大妈再怎么想登门作客,也应该要等主人邀请,不应该如此野蛮。”韩乙茉挡在前方,说什么都不放行。
“我妈叫你让开你就让开,敢顶嘴,想找死吗?”韩薇玲气焰高张地开骂。
韩乙茉坚决不退让,不惜正面迎战。
“反了!反了!”
一阵推搡,盛怒的韩夫人使尽力气的扬手甩下。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韩乙茉脸上,当场打得她眼冒金星,跌坐在地,韩夫人手上的戒指还在她脸上刮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谁教你不自量力,活该被打!”韩薇玲不屑的睥睨着她,挽着母亲的手,鞋也不月兑,直接踩上韩乙茉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擦得亮晶晶的地板。
韩夫人一**坐在沙发上,韩薇玲则极其无礼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啧啧啧,妈,你看,这户人家的品味也太糟了吧!住在这么拥挤的地方也不怕会得忧郁症,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穷酸电视机?”
看着干净的地板被踩出鞋印,听着韩薇玲肆无忌惮的轻蔑批评,总是处处忍让的韩乙茉被激怒了,她怒声质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你跟张董结婚的日子已经订好了,去收拾你和睿睿的东西,马上跟我回美国。”
韩乙茉真不敢相信,人心竟能自私到这种地步!
“我不会跟你回美国,更不会嫁给张董——”她叛逆嘶吼,满脸桀骜不驯的瞪着自私的大妈。
她不是笨蛋,她从赵大伟口中得知,韩薇玲因为不懂决策经营,搞砸了一个重要的案子,造成集团损失惨重,父亲扬言要取消她的继承权,大妈找张董美其名是合作,其实是要张董拿钱帮韩薇玲度过这次危机,好保住她的继承权。
而她,从头到尾不是既得利益者,也不是出纰漏的祸首,凭什么要她牺牲自己的婚姻?
“你敢不听话?也不想想这些年你跟你妈花韩家多少钱,有种你还钱!”韩薇玲霸道娇嚷。
韩乙茉怒极冷笑,“我为什么要还钱?论花钱,只怕韩家用在我身上的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爸敢花心外遇、敢接我回韩家,那些钱我就花得心安理得,至少,我没给韩家出纰漏,至少我不像你这么卑鄙,需要拿别人的婚姻去换钱,有本事,你自己去嫁给张董,让张董为你花一辈子的钱!”
“你!”被睬中痛处的韩薇玲面子挂不住,随手抓起某样东西作势就要往韩乙茉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