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月儿高挂夜空,照进漆黑的斑驳之中,洒在朱红瓦羽之上,与房内朦胧的灯火相照应,在窗纸上剪影出一道修长身影。
寂夜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躲过重重守卫,翻墙而入。小心的走到窗边,刚欲用手指戳破窗纸,屋中却陡然传来一声低喝。
“谁?出来!”
言罢一道劲风竟震开窗户直射而来,凌汐涵一惊,腰身忽而一紧,她已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待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飘然落地。她诧异回头,“轩?”
萧霆轩对着她温柔而笑,而正在此刻,房门被打开,从里间走出一个人来。阴沉的脸色在见到二人时猛然震住,而后目露欣喜。
“涵儿?”
凌汐涵回眸望去,见到来人,不觉心中一痛。
来人正是忠义王,夜色下他身影挺拔颀长,一袭淡青色织锦綾段袍子套在他身上却略显松动宽大,往日俊朗的眉眼也多了几分历尽岁月的沧桑与憔悴,鬓角上微白的发丝增多。数月未见,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父王竟似老了近十岁不止。
这便是她的父亲,自她穿越过来就一直冷淡怨恨的亲生父亲。从前在她心目中,这个父亲是糊涂而自私的,是可有可无的。即便他后来极力的在对她表现关心和爱护,她心中仍旧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平。或许是因为她母亲之死,也或许是因为他对皇后那样执着的深情不悔。或者说,更是因为母亲的死跟皇后有月兑不开的关系。她自以为可以原谅那些本不应该属于她的仇恨与怨念,可以漠视上一辈那些无谓的恩怨纠葛。
她带着复杂的心情远离了这座繁华而沉重的城市,建立了她的商业帝国。在云州,她一心扑在事业至上,几乎都忽略了这个已经鬓发微白的父亲,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家’。因为这个所谓的‘家’,从未被她放入眼中心中。
然此时,见到鬓发苍白,脸色憔悴的父亲,凌汐涵仍是感到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揪痛。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幼时的血腥经历,早就冰冷了她一颗幼小而温暖的心。她以为她是无心的,是无情的,本不该流恋这世间的一切情爱。
可是自坠入这个时空,经历了人世纷繁杂乱,经历了岁月沉浮,她一颗苍老的心似乎却在这样肮脏而全新的世界里复生。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这个男子,他让她懂得了情,懂得了爱。亦,懂得了包容和原谅。
是以,在看着忠义王包含思恋慈爱的眼神时,她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爹!”
萧霆轩身影微僵,忠义王眸光震动,继而激动得眼含泪花。
“孩子…”
“爹。”凌汐涵控制不住那股父女重逢的喜悦之情,失态的扑入了忠义王的怀抱,眼角竟似有些涩意。记忆之中,父亲从未抱过她。不止父亲,母亲也没有抱过她。模糊的记忆之中,唯有皇后,那个慈爱而温柔的女子抱过她。幼时她常入宫,尤其贪恋皇后温暖而干净的怀抱。那个时候她就在想,母亲的怀抱是否也这般温暖和安心?父亲呢?也是否如此?
这是她十七年生命之中唯一拥有父亲的怀抱,那样宽阔而温暖。从这个怀抱之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对她的爱。
忠义王不料女儿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也是一脸动容与感伤。仔细想来,自打这个女儿出生以来,他似乎都太过忽视了。他有无数的女人,也有很多儿女。凌汐涵未出生之时,便已有一儿一女。不过一年,他便又多了三个女儿,之后又多了两个女儿。凌汐涵又自幼喜欢跟在皇后身边,幼时几乎天天都在皇宫,连他这个父亲也甚少与之接触。再加之这个女儿自小性情懦弱,见了他就唯唯诺诺,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久而久之,感情便也淡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凌汐涵第一次对他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令他恍然之中也不禁心中愧疚而心疼。
他伸出手拍了拍凌汐涵的头,温声叹息着。
“傻孩子,这个时候你回来干什么呀。”
凌汐涵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睁大双眼瞪着他。
“怎么?父王这是不欢迎女儿回家了?”
见她口中称呼变为疏淡,忠义王心知她生气了,忙道:“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局势紊乱,你贸然回京,会很危险的。”
凌汐涵脸色稍霁,口气仍旧有些冲。
“爹都不怕,我又何惧?”她言罢傲然抬眸,眸色水光熠熠,灿烂灼亮似星辰,带着骄傲与自豪。
“想当年太祖爷披甲上阵、杀敌无数,何等豪气万丈。如今不过百年,身为他的子孙,若这般贪生怕死,岂不让太祖爷九泉之下脸面无光?女儿虽非君子,可也懂得家国天下,公私分明。没有国,何来的家?”
忠义王目光一震,眼底波光震开。他激赏而激动的拍着凌汐涵的肩膀,“好,不愧是我凌嗣子孙,没有给老祖宗蒙羞。”
萧霆轩自凌汐涵那一句‘没有国,何来有家?’回过神来,上前两步笑道:“凌叔叔安好。”
忠义王这才将目光移到萧霆轩身上,目光一亮。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又顾忌到凌汐涵,却有些尴尬起来。
“你怎的也回京了?”其实他是想问皇后如何了?只不过当着女儿的面,尤其是这个女儿刚刚与他摒弃前嫌,那句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的。
萧霆轩又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便笑道:“云州一切有父皇母后,我自闲来听闻京都出事,复才回程。”
忠义王虽然这些天闭不出门,但是云州发生的所有事他却也是知道的。见萧霆轩如此说,便知皇上和皇后自由安排,心中稍安。
“爹,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凌汐涵眼眸微转,面色凝然道:“我昨夜回京,见城门守备森严,复又听闻王府已被监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见外面守卫重重,可见此处不安全,我们还是进屋谈吧。偌大个王府,也安知没有恭亲王和赵临风的暗线。”
忠义王也肃正了面容,“嗯,进来吧。”他带着凌汐涵和萧霆轩进了屋,看了看外面,道:“这儿谈话不便,你们两个随我来。”他走到内室,凌汐涵一眼便瞧见挂在墙壁上那一幅皇后的仕女图,眼眸闪了闪。却见忠义王走过去,将那画掀开,墙壁上却有一处向下凹进去,里中又有一棋子大小的圆石,他就这那小石头按下去,便听得轰轰一声响动,那一排放着画屏装饰的架子已然自左向右滑开。
凌汐涵目光震开,没想到爹的卧室竟内有乾坤。
正想着,却忽见忠义王眼眸冷冽,回头冲着外面历喝一声。
“谁?”
说时迟那时快,萧霆轩在忠义王回头时便已身影一纵,待回来时手中一截白绫缠着一个妙龄女子丢到地上。那女子不过二九年华,生得极是美丽。一身飘廖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眉间轻点一抹朱红,朱唇似血。
这女子凌汐涵自是认识的,便是自三位侧妃死后皇上另赐的侧妃之一兰氏。
瞧着她今日这身装扮,倒是像来勾引父亲的。特别是那一双似水含情的妩媚眸子,此刻正委屈的看着忠义王,泫然欲泣。
“王爷。”她娇声唤了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忠义王。那样子活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连萧霆轩这么大个绝世美男都没看见。
忠义王眉头一皱,“深更半夜,你来此作甚?”
兰氏粉颊染上红晕,娇怯怯道:“妾身许久不见王爷了,甚为想念,所以才…”
凌汐涵听着她爹声爹气的声音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觉恶寒的想着。皇上怎么给她父亲选了这么个娇柔做作的侧妃?简直令她倒胃口。
萧霆轩自抓了那兰氏便走到凌汐涵身边,目光投向他处,竟似多看一眼那兰氏便会侮辱了他的眼一般。
忠义王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底略过一丝寒芒。
“方才你在窗边鬼鬼祟祟做甚?”
兰氏委屈道:“妾身见屋内人影攒动,以为王爷有客,便想离去,却不想…”她说道这儿便哀怨的看了萧霆轩一眼,似在责怪他粗鲁将她抓进来。眼角余光瞥到站在一旁的凌汐涵,脸上闪过惊诧。连忙起身行礼请罪道:“妾身不知三小姐回来了,竟打扰到王爷和三小姐父女相聚,妾身该死。”她一脸的惶恐不安,声音也多了分害怕和慌张,似真害怕凌汐涵发罪于她。
凌汐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刚才兰氏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暗她可没有放过。
“兰侧妃这是作甚,论长幼你乃父王妃妾,也是本郡主的长辈,何故行此大礼?兰氏对父皇情深,忽略他人也是情由所原。”
萧霆轩望向窗外的目光一顿,嘴角抽了抽。这丫头损起人都不带脏字的。先点了兰氏不过一小小妾室,却在她这个嫡女面前勾引忠义王,乃不知检点。又以郡主之尊压兰氏长辈之分,更是让兰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兰氏脸色变了变,尴尬道:“妾身思念王爷心切,倒让郡主见笑了。”
凌汐涵懒得跟她浪费时间,“本郡主和父王有事情商量,你先回去。还有,现在外面不平静,没事少出去瞎晃悠,若有个什么差错万一。没得让整个忠义王府都受你连累。”
兰氏又凄怨的看了忠义王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只得应了一声。
“是,妾身告退。”
她站起来,长裙逶迤地面,寂静无声。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向忠义王投去无限深情眷恋的一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凌汐涵柳眉微蹙,忠义王道:“涵儿,为什么让她离开?”忠义王不是笨蛋,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凌汐涵和萧霆先回来了,那兰氏便刚巧也穿得这么风流来勾引他。还说什因思念他心切?呵呵…真当他是三岁小儿吗?那兰氏分明是心怀不轨。瞧那模样应该躲在那儿不久,被发现后却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还有那身装扮,分明便是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担心被他发现后拿来当借口的装饰罢了。
早知道那几个女人不安分,却不想那兰氏竟是这般心机深沉之人。
凌汐涵眼里划过一丝亮光,以前她认为父王虽朝事精明,可却不善于女人宅斗之妙,故而乃天下第一糊涂之人。可是却没想到,诺大个王府,群花荟萃间,他沉迷,却不沉沦。他糊涂,却也能在最后一瞬用他那精明的眼眸拨开迷乱的云雾,挖掘出真相。
方才那兰氏一番精心打扮以及那含情脉脉的语气,再加上那娇柔美丽的面孔,十个男子只怕九个都会被她迷惑吧。却不显父王竟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的目的,这倒是让她欣慰。
“父王须知,打蛇打七寸。”她眼眸划过一道亮光,“既然敌人出招了,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忠义王一怔,“你是说…”他本非愚笨之人,经凌汐涵这么一说,自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时候萧霆轩走上来,“我回京就自牢狱里劫走八叔,如今恭亲王已经草木皆兵,四处搜查我的下落。”他凤目里划过一丝笑意,“既然他那么想知道我的落脚之处,我们又何必让他失望呢?”
房间里,三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会意的微笑。兰氏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脸色才慢慢凝重了起来,坐在雕栏红木长椅上,眉目沉凝而深思。外面一个穿翠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的丫鬟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小姐。”
兰氏抬眸瞥了她一眼,是她的丫鬟诗桃。
“何事?”
诗桃走近一步,“老爷有信传来。”
兰氏目光一亮,“爹说什么?”她抓着把椅把的手微微收紧,目光透露出急切和期待。
诗桃将袖中的字条取出来交给兰氏,兰氏接过来一看,眼底迅速略过一道光芒。
“没有其他的了吗?”她心中微臣,淡淡看着眼前的诗桃,她父亲安在她身边的眼线。
兰氏原名为兰秋蝶,父亲在京外任命宣抚使司佥事,也不过一个正六品的官,且没多大的实权。原本依她这样的身份是不配嫁到忠义王府为侧妃的,虽然也是妾,但是好歹上了玉蝶,与一般的妾却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她也是官家千金,是达官显贵的嫡女,可府中庶女不知何几,比她貌美的也不在少数。是以当初皇上下旨将她赐给忠义王为侧妃,她是震惊的,同时也是喜悦的。她虽然是嫡女,然,如今兰府的当家主母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是她的继母。她母亲早在她出生便难产而死,如今的继母,乃是她母亲同父异母的庶妹。
所以在兰府,她的身份比较特殊,那个既是姨母又是继母的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很端庄大方,可是私下里却阴狠善妒。她也害怕,她身为嫡女,日后的婚姻却不能自己做主。她害怕父亲被那个女人迷惑,将她随随便便的嫁了。在惶恐不安之中,皇上的圣旨便犹如一缕清泉,滋润了她几乎灰败的生命。
然,她怀着喜悦与激动的心情准备嫁给忠义王做侧妃,从此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站在月下,朦胧月色洒在斑驳树枝上斜照的黑影将他完完全全遮挡,她甚至看不清他的高度。
她无助而惊惶,而那男子却强势的给她喂下了毒药,逼迫她为他效命。她害怕了,惊恐了。这时候她又看见一个人,一个从黑夜里走出来的男子,儒雅俊逸,正是她的生身父亲。
那一刻,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黑衣人身边的父亲,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劈得她脑海嗡嗡作响。
“父亲,你…你们?”她颤抖的伸手指着记忆之中温雅和善的父亲,此刻的他脸上仍旧的带着温和的笑容,可是那双眼睛,却多了易才呢过她看不懂的深沉暗光。她不是笨蛋,自然能够猜到父亲和这男子只怕早就达成了某种协议。
“蝶儿,不必惊慌。”
兰秋蝶仍旧忍不住的全身颤抖,“爹,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微微笑着,告诉了一个让她内心震撼而惊恐的秘密。恭亲王意图不轨,父亲早已投靠了他,并且打算帮助他夺位。只要事成以后,他便是首辅阁老大臣,位列三公。
兰秋蝶永远都记得父亲在说那段话之时,眼眸里流露出来的贪婪和野心就如同毒蛇喷出的汁液,让她禁不住浑身冰凉而颤抖。
那黑衣人给她喂了剧毒,每隔一月都要发作一次。每一次发作的时候就会痛不欲生,必须要靠黑衣人的独门解药才可以暂时压制毒素。于是,在父亲的威逼利诱之下,她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到忠义王府做卧底。目的,便是得到皇上交给忠义王的青衣卫和地下军团。那是一个传说,传说皇上曾训练了地下军团,虽然不过三千人,但是个个武艺高强以一当百,且个个残忍嗜血手段狠辣。他们杀人之后会迅速的毁尸灭迹,空气之中甚至都闻不到血腥味儿。
如此力量,该有多么可怕?
她嫁入忠义王府几个月,却至今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眼见她体内的毒又到了发作之期,父亲却没有再派人给她送解药,这分明是警告。
想到此兰秋蝶咬紧牙关,努力按捺住心底的愤怒和悲凉。
“告诉父亲,那件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让他不必心急。”
诗桃眸光一晃,“小姐刚才去见王爷可是有了收获?”
兰秋蝶目光微冷,“诗桃,记住你的身份。我的事,还容不得你来管。”
诗桃却微微一笑道:“老爷关心小姐的身子,特意让奴婢随同小姐嫁进忠义王府,奴婢自然要事事周到,才对得起老爷对奴婢的看重之心和对小姐的慈爱之情。”
兰秋蝶眼瞳跳跃着两团怒火,握着桌角的手指指节发白。
“你威胁我?”
“奴婢不敢。”诗桃语气淡漠,“只是小姐这几天过于忧虑,忘记了老爷的叮嘱,奴婢受老爷吩咐,自然多加提醒,以免小姐生在梦中不知觉醒,反而误了老爷一片心意。”
兰秋蝶怒极冷笑,轻蔑道:“不要拿我父亲来激我,你不过一个小小丫鬟,我便是就此发落了你,为了大计,爹也不会把我这个亲生女儿置于不顾。”
诗桃脸色变了变,慢慢抬眸,眸光深沉如夜。那一刻,让兰秋蝶想起那一晚父亲充满算计得意的笑脸,不禁心中猛然一跳。
“小姐,奴婢并无僭越之心。”诗桃看了兰秋蝶半晌,沉声道:“如今你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无论小姐心里怎么想,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便无回头的可能。奴婢也无妨告诉小姐,老爷素来心狠。兰家小姐众多,少了小姐一个,还有其他美貌年轻的小姐。老爷要成大事绝非小姐不可。小姐今日看奴婢不过眼,怎样发落了奴婢都随小姐你高兴。可若因此让老爷生出不悦,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小姐你。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小姐你就甘心大好年华就此香消玉殒?”
兰秋蝶死死咬着牙关,目光阴沉的盯着诗桃,心中波涛汹涌起伏不定。半晌,她终是深呼了一口气,声音恢复平淡。
“我晓得分寸。”
诗桃眼眸缓和了一分,“小姐懂得就好。”她看了看窗外,走近前来,小声道:“小姐刚才去见王爷可有收获?”
兰秋蝶抬头似笑非笑,“爹可有嘱咐你将这个月的解药给我?”威胁,她也会!
诗桃不觉眼眸沉了沉,复又道:“老爷知道小姐艰辛,可老爷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暂时委屈小姐一段时间了。也让小姐知道,来日富贵不易,自当珍而重之。”
兰秋蝶刚平复下的怒气又集聚眼眸,她一挥衣袖将桌子上的茶水全都挥倒在地。
“你还要我怎么做?我已经舌忝着脸去勾引王爷,可是他却根本不为所动,我有什么办法?”
诗桃在兰秋蝶发怒之时便身影一动,迅速将即将落地的茶杯接住,眼眸暗沉道:“小姐须知,这王府里人多杂乱,一个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王爷素来心思深沉无人看透。如今王爷看似被幽禁在府,可难保不会有其他的打算。若让人看见小姐这番怒容,改日如何再得王爷欢心?”
兰秋蝶忍不住嗤然冷笑,“打算?你们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他还有退路么?”兰秋蝶眼眸暗了暗,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终生的依靠。虽然他的年龄大到可以做她的父亲了,但是她却仍旧受他吸引对他动了心。可是她从一开始便带着目的接近他,便注定他们之间没有结局。
诗桃日日跟在兰秋蝶身边,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得不几次三番提醒于她,切勿感情用事。
“小姐难道对王爷还有期待吗?”
兰秋蝶一怔,诗桃沉了脸。
“看来老爷说得没错,小姐果然忘记自己的使命了。”话落便要离去,兰秋蝶一惊,连忙站了起来。
“诗桃。”
诗桃止了脚步,“小姐还有何吩咐?”
兰秋蝶闭了闭眼,终是咬牙点头道:“三天,三天后我一定给爹一个准信儿。”
诗桃嘴角上扬,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谁也不能淡定从容。
“奴婢这就去给老爷传信,老爷安心了,也好让人尽快的给小姐配置解药。”她转过身来微微一福,“时候不早了,小姐你早些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兰秋蝶沉着脸坐着,待诗桃离去后,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才走出来一个穿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的丫鬟。
“小姐。”
兰秋蝶紧绷的神经一松,“晓微,我好累啊。”她疲惫的向后靠了靠,美丽的脸庞凝聚着一抹不符合年龄的苍老。
“小姐…”晓薇眸带怜惜心疼的看着她,忽而目光坚定道:“小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奴婢永远支持小姐。”
“晓薇。”兰秋蝶动容的看着她,晓薇自小就跟在她身边,是她的心月复,也是她唯一相信的人。
“奴婢知道小姐要说什么。”晓薇微微一笑,“小姐是老爷的亲骨肉,老爷尚且不怜惜,反而勾结外人于你下毒。虎毒尚且不食子,老爷这般对小姐,实在让奴婢都感到心寒。”
兰秋蝶眸底涌出了泪水,别过脸去。
“别说了,晓薇。”
“小姐!”晓薇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姐一生凄苦,奴婢知道你心中的怨与恨。”她深呼一口气,眸光变得坚决。
“小姐,不若咱们去找三小姐吧。奴婢听说三小姐会医术,说不定她能解了小姐体内的毒。”
兰秋蝶目光一顿,眼底浮现一丝希冀,而后又被一缕暗沉压下。
“没用的,三小姐是何等身份,如何会将我一个妾室看在眼里?”她嘴角勾起一丝自嘲。
“小姐。”晓薇不赞同的叫了一声,“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老爷如今就这般利用你,安知他大事可成后会不会又对你下黑手?倒不如早作打算,若能遇明主,于小姐日后的命运也是大有裨益的。”
见兰秋蝶虽不言语,但目光中却有着明显的动容之色。晓薇又继续道:“三小姐虽强势,但却非娇蛮之人。只要小姐你与她仔细说明个中缘由,想必三小姐定然能帮小姐你月兑难的。”
兰秋蝶已经动心,可还是有些犹豫。晓薇有些着急了,“小姐,与其这般任人鱼肉,不若放手一搏,或许可扭转乾坤。”
兰秋蝶眸色微震,她握着桌沿的手慢慢松开,眼底光色徐徐汇聚。
“好!”
晓薇目光一亮,“小姐?”
兰秋蝶站了起来,明眸在黑夜中闪出熠熠光华,整个人刹那间光芒万丈,慑人夺魄。
“既然他不仁,也休怪我不义。”她素来温柔的眼眸瞬间冰封成雪,冷寒遍布。
“娘亲地下有知,知道我被迫至如今绝地,定然也能原谅于我。”
晓薇喜上眉梢,不住的点头。
“当然了,夫人一定会理解小姐的。”
兰秋蝶走过去,握住晓薇的手。
“晓薇,谢谢你!”
晓薇眼眶一红,“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万不可当。”
兰秋蝶一叹,“你虽是我的丫鬟,可我从未将你当做外人。我落入此境地,也亏得你还肯留在我身边,真是难为你了。”
晓薇感动道:“奴婢是小姐的丫鬟,为小姐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兰秋蝶笑了笑,“夜深了,你去休息吧。明天我就去见王爷。”
晓薇点了点头,“奴婢告退。”她福身退了出去,诺大个房间,徒留兰秋蝶于窗扉前静望月色,目光深若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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