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病房外,殷司独自站着。爱睍莼璩
他维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也不动,就那么静静地靠在墙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某处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事的发生,又像是无所事事的胡乱一瞥而已。
男人的月复部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只是外衣穿得很厚实,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其实受着伤。
隔着一扇门,林依就躺在病床上。
殷司知道,里面空无一人,这会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关心林依是死是活…旄…
他双手抱胸,脸上没多少表情,心里竟有些开心。
这时凌笑走了上来,手中拿着一张化验单。
“boss。峄”
殷司“嗯”了一声,朝凌笑摆了摆手,忙问,“结果怎么样?”
凌笑将化验单交到殷司手中,示意他自己看。
殷司接过来迅速扫了两眼,一边看,瞳孔一边渐渐缩小,然后他手上力道倏然失控,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将那张纸捏得皱巴巴的,中央被戳出了一个大窟窿。
“boss?”
殷司将纸捏成一团,丢还给凌笑,然后仰起头,大笑三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我的!!”
男人说话的音量就像是在广场上演讲似的,搞得路过的人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窃窃私语着这小伙子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真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了……
“boss,你冷静一些……你这样子笑,伤口会裂开的!”
殷司脸色一沉,冷冷道,“我冷静得很!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凌笑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殷司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林依还在昏睡,呼吸平稳,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做过什么。
“她什么时候会醒?”
凌笑公式化地回答,“她是因为大脑忽然供血不足才会晕倒,算不上很严重的毛病。只是刚才给她做羊水穿刺的时候医生用了点,大概还要再等一会儿
“这样……”殷司坐了下来,挪动间似乎牵动了伤口,疼得他脸色一白,但这并不影响他此刻的好心情,“对了,夏温暖生出来了没有?”
“手术应该快完成了凌笑顿了几秒钟,又接下去说,“那边的手术室外面守着那么多人,不论是什么样的消息,都会一下子就传遍整个医院的
殷司点点头,轻笑道,“是啊,都在呢。就连项老太婆都过去那边了……”他眯起眼睛,笑容渐渐变得有些残忍,声音却含着无尽的萧索,“相比之下,这里冷清得就像是坟堆一样
凌笑默然,他知道如何在一秒钟之内取一个人的性命,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如何接话。
——“林依这个蠢女人!”
最终,病房里只剩下了殷司这一句半是感叹半是不甘的话,不停地回响。
他似乎是在骂林依,却更像是在骂比她还要蠢的自己……
与此同时,手术室外面已经闹成了一团。
宋母正和项老夫人吵得不可开交。
至于是怎么吵起来的,无非就是老人家赶过来的时候问了句“孩子出生了没有?夏温暖是死是活”,宋亦霖都没拿正眼看她,只冷冷回了句“关你什么事儿”。
项老夫人正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可发,这会连一个外人都敢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她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就开口讥讽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教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尊重长辈么?”
宋亦霖懒得理她,直接撇过头无视。
“你这小子……”
在项老夫人将整句话说完之前,旁边的宋母一把拎住了宋亦霖的后领子,将他扯到了自己身后。
“妈?”
“霖霖你乖,交给妈妈就好了!”
宋母自信满
满地拍了拍胸脯,对着项老夫人轻蔑一笑,一脸“你算老几,我家宝贝也是你能教训”的不屑表情。
既然儿子不想多费口舌,那么她来!
巧了,因为这一大堆破事,宋母此刻也不爽到极点了,是该好好发泄一下!
然后,这两个女人就越过宋亦霖吵了起来,他翻了个白眼,用力地捂住了耳朵,可还是觉得耳边像是有几百只鸭子在叫一样。
其他人早就明智地躲得远远的,一副打死都不会去劝架的表情。
宋亦霖一方面担心夏温暖和孩子的安危,一方面又想去阻止母亲和项老夫人,一方面觉得自己没法劝得动她们,另一方面又想着她们再这样吵下去夏温暖都没法专心生产了,简直是焦头烂额——他快要分裂了!
这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响起,就如同是一支浸满了芬芳的箭,猛力地射进了充满腐朽气味的森林之中。
虽然没有响亮到足以惊天地动的地步,但宋亦霖发誓,这道哭声,是他所听过的所有声音中,可以排到前三名的声音!
人群倏然就安静了下来,几秒钟之后,爆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现场就如同是申奥成功了一般。
“生了!”
“生……生了啊!”
正吵得难舍难分的项老夫人和宋母惊喜地望着彼此睁大了的双眼,兴奋地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差点激动得跳起舞来。
然后,她们两个人的表情就同时僵住了,像是触电了一般甩开对方的手,脑袋偏向一边,哼了一声,就谁也不看谁了。
“太好了,暖暖……”
宋亦霖如释重负地靠在墙上,抹过头上的虚汗,露出了一抹雨过天晴的微笑。
手术室里,护士熟练地将小宝宝身上的血渍擦干净,然后裹好,放进了保温箱。
“将婴儿送去做各项检查。因为是早产儿,要特别小心地对待
“好的
护士应下,然后将小宝宝抱到项慕川的面前,她稍微蹲下来一些,方便虚弱的夏温暖也能够看见。
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恬静地缩在护士的怀中,小小的一个,比足月的小宝宝要小上许多,可却是那样的鲜活。
软绵绵的小手小脚,莲藕一般,轻轻地摆动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亲一亲。
眼眶盈盈湿润,视线很快模糊不清,夏温暖的眼睛里闪着点点的星光,头发凌乱,脸颊也有些浮肿,但这或许是她最美的时刻。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宝贝,她终于将她带到了人世间……
累、困、痛……可是,值得!
“温暖,是个女孩儿哦,很可爱,很漂亮……辛苦你了……”
项慕川握着夏温暖的手,将她汗湿的发丝拨开,贴着她的耳朵温柔地吐息。
夏温暖这会有意识,能听见项慕川的声音,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做回应了。
额上一片温热,她感觉到项慕川的唇印了下来,带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但不知怎么的却让人异常的安心,夏温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恭喜你们两位了,诞下了一位千金呢!”护士在旁边轻声道,“现在我要带小宝宝去做个全身检查,这个可能要花一些时间,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好,谢谢,麻烦你们了
项慕川的声音异常疲惫,却对护士表达了十二分的敬意,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然后,她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将自己蜷成了一只小虾米一般,长腿无辜地缩着,倒在刚生完宝宝的女子旁边,沉沉地睡去。
两个人尽管都有那么一丝丝狼狈,有那么一丝丝虚月兑,也有那么一丝丝病态,却还是美得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病房里,躺着的林依幽幽转醒。
她撑住昏沉沉的脑袋,试图想要坐起身子,可是起到一半,身体却开始反抗了,她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呜……这是哪儿?”
“医院啊~”
一道男声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吓了林依一大跳。
她莫明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僵硬地扭过了脸,然后,就看见坐在自己床头的异国男子对着自己笑眯眯地招手。
“哟,你醒了啊?睡得挺久的嘛~”
林依惊得张大了嘴巴,一个挺身就成功地坐了起来,她指着殷司的鼻尖质问道:“怎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殷司鄙视地瞥了林依一眼,蹙眉,“你为什么老问这种白痴问题?呵,怎么就不能是我了?这家医院你开的么?我来探病啊,不可以吗?”
林依被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厌恶这个男人永远只会用这种天经地义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对自己说话,无止尽地折磨,无止尽地羞辱,无止尽地猫哭耗子假慈悲,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殷司,你到底发什么疯?快点给我出去!之前在化妆间那次是侥幸,没有被人发现,现在要是让人看到了你出现在我的病房,那我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然而,看着林依激动到神气活现,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的模样,殷司却抖着肩膀笑了,“人?哪里有人啊?”
就像是等着林依说这句话一般,男人的笑声越来越夸张,他一手按住月复部,一手揉着因为大笑而微微湿润的眼睛,“林依,你就自作多情了。让我告诉你吧,你入院之后,躺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这中间根本没有过过来看过你一眼,关心过你的死活!”
“项慕川就不用说了,一心一意陪着夏温暖,早就忘了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人的存在了。你的母亲和弟弟被项诺送回去了,看来项家人没打算告诉他们,你因为项慕川逃婚而昏倒的事儿呢。就连项老太婆,一听到夏温暖快生了,立马屁颠屁颠地赶了过去……”
林依怔住,半晌才眨着眼睛问道:“温暖姐……生了?”
“哦,不好,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殷司欲盖弥彰地捂了捂嘴巴,眉毛却是在笑着的,“这种时候她顺利地生下孩子,对你来说很不利吧?你是巴不得她的孩子没有了吧?”
林依激动地反驳——“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出去!别来烦我!”
林依开始拍床板,连被子都掀了。
殷司冷笑出声,“林依,你是不是觉得,你肚子里也有一个孩子,不会输给夏温暖多少啊?”
林依抹着争先恐后涌出眼眶的眼泪,抬起头迷茫地望着说这话的殷司。
“你不是认定了,口口声声地说,那一定是项慕川的骨肉么?可你给我听好了林依,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怀的是我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儿!你非要赖在项慕川身上,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吧——看他的头发,看他的瞳色,再看他的五官,究竟是不是一个纯正的东方小孩!你再看看,项慕川还会不会无动于衷,项老太婆还会不会,继续给你撑腰!”
“不……不会的,你骗我林依听到这里,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她摇着头,像是被人灌了药一样,一直不停地重复着,“殷司,你骗我,你在骗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殷司面无表情地俯视林依,然后丢给她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冷声道,“这是你羊水穿刺的结果,新鲜出炉的。哦,当然啦,也可能是我伪造的……”
林依伸出手,颤巍巍地去抚平那张检验单,殷司已经耸着肩走出了病房。
门口有凌笑守着。
“boss
“好好监视林依
“是
项忱是最后一个赶到医院的人,他累惨了,可谓风尘仆仆,在走廊上走着的时候,飘得满世界都是尘土,旁边的人以为他带来了一整个撒哈拉沙漠。
宋亦霖大老远就看到项忱了,一想到把夏温暖害成这样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男人,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脚底心能把地板烧出两个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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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项老夫人捻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佛祖保佑”啊“阿弥陀佛”一类的佛语,项忱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女乃女乃”,开门见山地问道——“温暖她,怎么样……”
然而话都没有问完,男人就被宋亦霖一记左勾拳给掀飞了出去,刮起了一阵清凉的大风。
——“项忱,这一拳,是你欠暖暖的!你这个混蛋!”这时候,帮夏温暖动完手术的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想不到,还真的有第三个男人啊……
这个世界真的是不会再好了!
医生哀叹着摇头走远了,宋亦霖则是甩了甩泛红的手,嘴上碎碎念着,“md,只揍一拳真是太便宜他了,我应该多说几拳的!”
项忱默默地扶着墙站起来,他慢慢揩去唇角的血迹,再一次走到宋亦霖的身边,他看上去没有任何还手的意思,男人的眼神就像是看破了红尘一般。
“项忱,我警告你,不准再靠近暖暖。她现在是不会想要见到你的,你给我滚……”
项忱有些激动地抢白,“我只想知道温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仅此而已!她平安无事的话我自然会走!”
“她很好,再险的难关她都挺过来了。你满意了?可以滚了没有?”
宋亦霖侧过身子,手臂往外一伸,眼睛瞪得大大的,示意项忱快点消失,别在这里碍眼!
项老夫人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加上她一向不怎么看重项忱,根本没空来管这点儿破事。
宋母静静地看着,心说自家儿子该狠的时候还是完全不留情面的嘛,要是他也能这样子对项慕川,那她就不用为他操这份心了!
只要一想到夏温暖孩子都生完了,项慕川却还是在里面赖着不肯出来,宋亦霖又任劳任怨地当个守卫,为他赶走不速之客,宋母心里就一阵酸楚。
明明此时此刻,他才是最想陪在夏温暖身边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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