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桂坐在黄包车上,在心里默记着路,车夫大约拉了近一个钟后,来到了一条比较安静的街道,车夫在一个看起来不小的校门前停了下来。
喜桂下车后,抬头看了看那块挂在校门旁的‘湖北第一女子中学’的校牌,再看看那出出进进,衣着时尚的青年女子,看样子这所学校也就是后世的那种贵族学校,只不过这所学校只收女生而已。
很快,另一辆黄包车上坐着的罗森先下了车,接着又小心翼翼的扶着欧阳小花下车,喜桂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牙疼,这样装,不知道那两人心里难不难受?唉,一切都是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喜桂只能这样的为他们做注解了。可能这就是有信仰和没信仰的人的区别了吧。
等罗森夫妻下了黄包车站稳并付了车资后,这一家三口笑意盈盈的朝校园里走去。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夫妻恩爱女儿聪明可爱。
很快,在罗森的带领下,他们一家来到一栋很古朴的办公楼前,这是一栋俄罗斯建筑。喜桂感到有些奇怪,武汉不是日占区吗?怎么这个学校的校办公楼竟然是俄式建筑?
罗森带着欧阳小共和喜桂找到了学校校长的办公室。当喜桂一家三口敲门进去后,喜桂仔细的打量着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那个看起来瘦瘦的女人。
“校长,您好!我是政府军政处的罗森。前两天我曾过来咨询过我女儿喜桂入学的事!”罗森很有礼貌把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深施一礼。
“哦!罗处长你好!请坐!”喜桂看到那个瘦瘦的女校长有些冷淡的开口让罗森坐。随后拿起桌上的一个摇玲摇了摇。没一会儿,就进来了个打扮整洁的女佣,手上端着个托盘,盘里放着壶茶和几个茶杯。
女佣给她们三个人各倒了杯茶后,把茶壶放下,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女校长朝喜桂招招手,脸上透着笑意问:“你叫罗喜桂,今年十岁吧?”
“是的!”喜桂中规中矩的回答。
“你以前学过什么?现在想学什么?”女校长语调柔和的问。
“我以前只不过是跟着亲人识过些字,别的并没有学什么!至于现在。我不知道学校能教些什么!”喜桂回答得比较小心和低调。
“学校能教你的可多了。琴棋书画都行!”女校长见眼前的女孩子虽然回话中规中矩。但并不胆小。其神情且不卑不亢,也没有刻意讨好。本来因为对方父亲是伪政府的人而有几分生厌的情绪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也怪不得女校长会对罗森有所抵触情绪,要知道凡是有点心气的国人,都对占据湖北区的日本人没有什么好脸色。而对于替日本人做事亲日政府‘伪政府’更是从心底里厌恶。
而那些伪政府的工作人员在有良知的国人心中。自然就很不受待见。在这些人眼里。伪政府的工作人员那都是些卖国的汉奸。如果不是命脉被抓在对方手里,相信这些人在武汉市连买吃的都难,更别提入学的事了。
“我不想学琴棋书画。只想学点实用的东西!”喜桂想了会,诚恳的说。
“那家政、女子形体、女子防身、女子礼仪等等这些课程应该都是比较适用的!”女校长笑答。
“除了这些,难道没有适用于目前社会上的技能吗?如护理学科之类的!”喜桂试探性的问,这可是她这几天想了好久的打算之一。前世她本是医学方面的高材生,如果今世不能用这丰富的医学知识帮助到人,那真的是白白的浪费了前世的所学了。
“护理学科?学校这两年是有开设这门学科,但真正去听去学的女学生不多。但是你一个千金小姐,为什么想要去学那种侍候人的知识?”女校长虽然心里为喜桂的要求感到惊讶,但却故意贬低这门学科,想看看眼前这小女孩是什么反应。
“校长,你这话可不对!我听人说,护理学学好了,对战场上那些为国受伤的士兵可是有很大的帮助的!国家兴亡匹妇也有责!”虽然喜桂看出来眼前这个女校长是故意那样说的,但她的心里依然有些不舒服。虽然她在前世是医生,不是护士,但对护士的工作还是很尊重的。没有她们,医生的工作也没有那么顺利。
“好,你这小姑娘有志气!你等会去教务处报到吧!至于学什么,自已去挑!希望喜桂要记得今天和校长说的话!”女校长此时面对喜桂脸上哪还有半点冷淡的神色。
但对喜桂和顔悦色,不代表对罗森和欧阳小花就有好脸色了。只见这女校长朝坐在一旁喜桂的便宜父母道:“没想到象你们这样的人还生了一个不错的女儿!真真是明珠蒙尘了!”
罗森和欧阳小花这下还真是有口难言,有苦难说。但同时也被喜桂今天的说的话触到了内心深处,这几天对她的猜疑和戒心,无形中也淡了不少。
女校长看了看喜桂,再看看穿着一身伪军官服的罗森,终于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的挥挥手道:“你们带着喜桂去教务处吧!我打个电话通知教务处廖主任!”
罗森因为身上这身皮,在武汉的百姓眼里那就是汉奸的象佂,白眼早就不知道挨过几百萝筐了。自然不会被女校长的这种态度打击道。
他这个人,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已也够狠的,为了实现心中的信仰,现在受点白眼牺牲点小我算什么?等真相大白那天,大家都会感激他的付出的。
“那就多谢校长了!”罗森依然很有礼的朝女校长道谢施礼,这才带着喜桂和欧阳小花出了校长办公室。
出了校长办公室后。他才发现刚才没有问校长,那教务处在哪里儿。无奈之下,只好伸手拦住一位路过的女教师问道:“这个老师,请问去教务处要怎么走?”
当那女教师被罗森拦住问路的时候,喜桂很明显的看到对方脸上显露出的厌恶的神情,看样子,替汪伪政府做事的人在国人的眼里心里已经烙上了很深的汉奸的烙印了。
等喜桂一家三口找到教务处报了名,挑好要学的学科,回到家时,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这是喜桂来这个年代。第一次有这种感受。以前虽然没得吃没得穿。但却活得坦荡,受人轻视,也不是这种在别人眼里,你就是卖国贼的轻视。
喜桂一回到武汉的这个家。就爬上二楼。把自已窝进大厅的沙发里。一句话也不想说。这种冤枉气,还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欧阳小花也不高兴,只有罗森若无其事的上了二楼。把外套和帽子月兑下来挂好。
没想到欧阳小花突然就冲着罗森发火了,“你让出去办私事的时候,别穿你那身皮,你就不听!你看看,每次都这样,处处受人白眼,受人冷眼!
以前也就算了,今天是帮喜桂去学校报名的,你这样,岂不是让喜桂在学校受老师同学的另眼相待?岂不是让喜桂一进去就受人排挤?你让她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就要承受这些,你到底想些什么?这几年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你了!”
欧阳小花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自从来到武汉做地下工作,来了几年就受了几年的白眼,除了一些亲日的人和她们打交道外,只要有几分心气的市民都不喜欢和在伪政府工作的官员家属交往,这几年小花的精神压力并不小。
罗森等欧阳小花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坐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安抚道:“小花,我知道这几年你受了很多委屈!你放心,我们所受的委屈是值得的。
至于我每次陪你出去都穿那身皮,其实也有我的考虑在里面的,象我们这种做黑暗工作的人,和谁都不能走得太近。现在我们是安全的,所以没什么!但一旦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对于和我们走得近的人则是一种大祸,你说,我们何必去祸害普通老百姓呢?”
“我知道了!是我错怪你了!”欧阳小花听了罗森的话,激动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而窝在沙发里的喜桂在听了罗森的话后,也开始若有所悟,其实这个便宜老爸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无情。
“可是喜桂怎么办?她这么小,就生活在众人的白眼之中,她能承受得住?”欧阳小花发泄一通后,心情平静了许多,竟然替喜桂担心起来。
“我相信她是个聪明人,心性也够坚强,不会轻易被人影响到情绪的!”罗森边说边用眼看着窝在沙发里神色难辩的喜桂。
“爹,你高估我了!我在这方面的心情不是很强!我怕被人误解为我是汉奸,是卖国贼,我怕遭受国人的白眼,我没有你们那么伟大,今天所受的一切,超过了我的想象!如果来武汉之前,我被告知会有这种遭遇,我一定会拒绝来!”喜桂苍白着,有些愤恨的看着罗森大叫。
“喜桂,你别激动!到时党和人民会为你今天的付出,给你最高的荣誉的!”欧阳小花看到喜桂一向沉静的小脸,此时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荣誉?我不懂这些!我只想和我娘与弟弟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过着吃饱穿暖的日子,受到四周邻居尊重亲切相待的日子。我的愿望没有你们那么高,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子!”喜桂有些意兴阑珊的道。今天所碰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前世电视电影里的那些地下工作者,可都是很受群众的拥护的。
常常在敌人抓捕那些人的时候,帮他们打掩护,帮助他们逃跑躺藏,怎么如今轮到自已了,却是处处白眼,处处被排拆,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前世的电影和电视真是误人啊!
罗森听了喜桂的话,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道:“让你一个小女孩,跟着我们承受这些,对你是残忍了些!但是,为了将来更多象你这样年纪的小孩,能有饭吃,能有衣穿,能有学上,能不被外人欺辱,你现在必须牺牲掉你的尊严!
而且我认为这种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了!而组织上既然挑了你过来,我想你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爹娘,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中饭我不想吃了,先回卧室休息了!”喜桂心烦,也不想再遮掩她的情绪,说完这句话后,就从沙发上站起身,蹬蹬蹬就跑三楼去了。
罗森和欧阳小花看到如此情绪外露的喜桂,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再加上也从来没有和小孩打交道的经验,倒是一下愣在了那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