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边似乎总保守不了什么秘密,从多瑙河到莱茵河,再到塞纳河,对于拿破仑给予小德赛将军非同寻常的加官进爵,有人开始惊慌,有人对此表示惋惜与无奈,也有人在嘲讽皇帝的无情,更多人在悄悄行动着,尝试着某种努力……
萨克森国王,奥古斯特一世在听闻此事后,内心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他急忙写信给萨克森王国驻巴黎大使,要求后者与巴黎各路权贵沟通,了解自己未来的女婿是否因得罪拿破仑皇帝,而被发配到赫鲁纳,充当一个寂寞无闻的自治领大公。
自从1806年,萨克森被普鲁士人无情抛弃后,这个脸带慈祥,待人和善,爱好音乐与文学,有着“欧洲老好人“之称的奥古斯特一世愤然选择与拿破仑的法国结盟,无条件的服从来自皇帝的一切指令,包括接受有名无实的华沙大**衔。即便是半年前,小德赛与自己女儿,玛丽亚?奥古斯特的订婚,也是事先征求皇帝允许。
奥古斯特一世感觉十分懊悔,他应该在1807年,萨克森王国与法兰西帝国缔盟之初,自己获得华沙大**衔之后,就应立即让玛利亚与小德赛订婚,不,是结婚,而非一拖就是两年之久。不过,奥都斯特一世也明白,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若非拉纳与达武,皇帝的两位元帅联袂向拿破仑提议,作为法兰西帝国卫星城邦君主的他可没有胆量促成此事。尽管远在10多年前,奥古斯特一世曾对老德赛将军,以及那位战死华沙街垒的波兰老公爵有过一番庄重的承诺。
就在奥古斯特一世内心纠结的同时,正在巴黎近郊庄园休养的拉纳元帅暗叹一声,因为他明白小德赛被册封赫鲁纳大公的真实缘由,那是元帅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拿破仑与波兰夫人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一个有着波兰贵族血统的儿子,未来的波兰王。
拉纳也感觉到一丝悔意,那是当初他没同意达武元帅的建议,除掉名叫玛丽瓦莱夫斯卡的波兰夫人。然而,转头一想,拉纳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让小德赛远离动荡不安的波兰,远离未来的俄罗斯战争,平平安安的在地中海小国度过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草坪的不远处,传来“汩——汩”的叫声,那是姿态**的高卢雄鸡,拉纳元帅曾经的守护神,因为不满新来仆人的服侍,又在一遍又一遍的梳理自家羽毛,好引发主人的注意。倘若直译为人话,就是“拜托,主人,请给我再换一个贴身侍从吧”。
拉纳摇头苦笑后,随即做出一个令全庄园的人,包括拉纳妻子与儿女在内,所有人都感到无比英明的决定:等到小德赛来到巴黎接受皇帝册封,他就将原军团的吉祥鸟,拉纳的守护神,那支高傲无比、特难侍候的高卢大公鸡,作为晋爵的贺礼,赠予给赫鲁纳大公。
……
10月的巴黎,秋高气爽,最适合达官贵人们举办各类舞会或沙龙。倘若天色暗淡,弥漫巴黎的空气中还会分泌大量的婬-荡气息,令这座欧洲最享负盛名的大都市,无数个角落,男与女,男与男,女与女之间,尽情上演各类体态的原始本能。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对于奥特朗特公爵,法兰西第一帝国警务大臣,法国警察组织的建立者,约瑟夫?富歇而言,结束当天工作之后,唯一所能做的事情,就是马上回家,与妻子儿女们团聚。
在巴黎人眼中的富歇是个瘦高个儿,背稍有些驼,发红的头发稀疏,谈不上漂亮,脸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灰色的眼睛表情冷漠,目光呆板。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偶尔吐出几句刻薄的言辞,其姿态傲慢而冷漠,令人难以产生好感。
富歇的生活朴实、服饰简约,但身着黑色的简陋外衣的他绝不拒绝穿他最喜爱的、带银饰的蓝丝绒制服。同样的,富歇也不拒绝乘坐由骑兵护送的马车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疾驶而过。他将自己视为一个政治家、一个伟人,而不仅仅是个警务大臣。而且,他内心十分羡慕外交大臣的交椅,可惜拿破仑皇帝从不给予自己的期盼。
但是今天,作为忠实丈夫和慈祥父亲的约瑟夫?富歇,在下班之后,却没有直接驱车回家。离开办公室后,富歇来到在警务部大楼的地下室内,进入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并告知警卫严禁任何人靠近。
直到两小时后,等到巴黎的美丽夜空呈现点点繁星,富歇这才从地下室的小房间里出来,径直向自己的专用马车走去,他那阴沉着面孔令身边的侍从毛骨悚然。
摇晃不定的车厢里,富歇微闭双眼,脑海里依然回想与皇帝的前任外交大臣,现任宫廷外事顾问,衣着华丽的跛子,塔列朗的这次密谈。
两人一见面,塔列朗就递给富歇一张填写着100万法郎的法兰西银行支票。接着,前任外交大臣直言不讳的告诉皇帝的现任警务大臣,支票是奥地利皇帝通过自己转给富歇的见面礼。理由只有一个,希望富歇能动用自己作为警务大臣的资源,说服拿破仑与皇后约瑟芬离婚,同时迎娶奥地利皇帝的女儿,玛丽?路易丝公主。
这项请求并不过分,而且能轻而易举的完成。富歇明白拿破仑的心态,自从年前,医生证实约瑟芬再没有任何生育能力后,皇帝已经在明里暗地疏远皇后。先是通过法国驻俄大使科兰古将军,向俄国沙皇亚历山大的大妹求婚,后被俄国皇室婉拒。目前的欧洲列强皇室中,唯一能与法兰西帝国联姻的,也只剩下奥地利王国的哈布斯堡家族。
所以,富歇毫不犹豫的接过那张100万法郎支票,欣然同意塔列朗转达的奥地利皇帝的主张。但对于塔列朗抛出的第二项事物,富歇开始犹豫了,变得举棋不定。
塔列朗告诉富歇,一些英国商人愿意同法国当局和解,前者已经说服了拿破仑的弟弟,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而且还找到塔列朗本人,希望拉进帝国警务大臣的关系,向法国皇帝隐瞒安德卫普参与英商走-私的事实。为此,英国商人与荷兰商人,愿意联合起来,每月向警务大臣支付不少于1万英镑的报酬。
此事风险太大,但获利也高。每月1万英镑相当于20多万法郎,即便富歇的家财如今有上千万,但每年300万法郎的收益,同样令自己怦然心动。当然,得罪皇帝的后果相当严重,尤其是触犯拿破仑的大陆封锁政策。但最终,富歇还是经不起塔列朗怂恿,以及那300万法郎的诱惑,点头同意了这桩类似叛国的非法交易。
随后,两位阴谋者话语轻松的聊起最近发生的政坛大事。期间,塔列朗莫名其妙的开始称赞一个叫做安德鲁。德赛的年轻将军。
“我亲爱的奥特朗特公爵,您可别小看了这位老德赛将军的私生子。作战勇敢的将军倒也罢了,在皇帝身边,这类人才举不胜举。但既能打仗,又会赚钱,还能让皇帝不反感其与英国人的走-私,这样的赫鲁纳公爵,可是一个您应该重视的人物。”塔列朗拄着拐杖在地面画着圆圈,慢吞吞的说道。
“嘿嘿,只不过是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公国,有什么值得帝国警务大臣重视的地方,除非小德赛能成为未来萨克森王国与华沙大公国的继承人。可惜,他再没有机会了。”富歇故作不屑一顾的表情,却引发塔列朗的一阵嗤笑。
“哦,是吗?您唯一的侄儿,卡尔斯中校似乎就在赫鲁公爵手下效力。”见到富歇面色不虞时,塔列朗这才闭上嘴,挥舞一下帝国亲王才能拥有的金色拐杖,准备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塔列朗居心叵测的补上一句说:“一个26岁的年轻人,居然也会玩弄以退为进的漂亮手法,如同老练的政客,真是不简单啊!就连英国人与保王党人也在竭力拉拢。另外,请多想想吧,奥特朗特公爵,如果我是您,一定会考虑与自己的侄子和解。”
回想到塔列朗的最后这句话,富歇就感觉心气难平。卡尔斯简直成了富歇家族在巴黎市民口中的笑柄,不仅公开与自己的叔父断绝关系,还更改富歇的姓氏,令这位位高权重的警务大臣蒙羞。然而,再三品味塔列朗的原话,富歇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自从数月前的阴谋败露后,富歇已察觉皇帝开始疏远自己。尽管仍坐在警务大臣的宝座上,但富歇的处境似乎变得如履薄冰。今年4月,罗维戈公爵被拿破仑忽然任命为巴黎宪兵司令,兼巴黎警务处主管。在富歇看来,这意味着罗维戈公爵随时有可能接替自己的位置。在这类情况下,富歇开始为自己寻求出路。
抛开并未完全冷却的亲情不谈,富歇也需要与一位手握上万兵力的自治领大公,建立良好的关系,卡尔斯,自己曾经的侄儿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中间人。富歇尽管看不起小德赛将军顶着的赫鲁纳公爵头衔,但萨克森国王唯一女儿的夫婿,却是一个很高的起点。更何况,皇帝与其波兰夫人的私生子才刚刚出生,未来的10多年里,倘若煽起一丝风吹草动,就极有可能导致夭折。到那时,华沙大公或是未来波兰国王的桂冠,也将重新属于小德赛将军。
刚想到这里,马车已稳稳的停在奥特朗特公爵门前。富歇移步下车,抬头一望,突然发现在大门外的墙角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正悠闲自得磕着葵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