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先的计划,入营第一天的集训归为总教官雷德斯中校亲自完成,而配给北阿拉贡警备团的教导军士长要在明天才能报道入营,连同一起到位的还有该团的营连级指挥官。显然是雷德斯中校忽然收到的那份密件打乱了这一步骤。
在新兵训练中,德赛师团的部队依然严格遵照《1791年的条例》执行:以老带新、随营训练的方法,把刚刚征集来的新兵直接补充到部队,编成新兵营、连;给每个新兵营配备若干富有经验的军官,给每个新兵连派去一些军士和老兵。
因为北阿拉贡警备团的士兵均为有服役1年以上,有着作战经验的老兵,所以这些人在被征召入伍后,并不准备以新兵对待,集中整训三个月,而是缩短时间,第一个月分营连受训,第二个月就出发行军,第三个月即开始投入战斗。
等到五名士官到位时,雷德斯中校向他们移交了自己的训练权,并明确向五位训导官交代:务必在3天之内,让这些猎户出身的士兵懂得军纪,畏惧军法。
“为什么是3天?”走到训练场外时,马尔丹少校向雷德斯中校追问道。
雷德斯中校知道其间缘由,但他笑而不答,仅仅伸出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为军事机密。因为他怀中密件规定了内容传阅对象,并不包括眼前的马尔丹少校。
加泰罗尼亚团在弗拉加检查站的战斗中,鉴证了他们对赫鲁纳公爵的忠诚;同样的,北阿拉贡警备团在上战场之前,也必须经受可信度的考验。德赛不希望一支不忠实自己的部队成为战斗中的“定时炸弹”,因而在责任分工上,雷德斯中校以及各级士官只负责新兵的军纪强化与技能教导,至于该团队忠诚度方面的评判,交由宪兵司令部与军情局的联合鉴定。
尽管没有姐夫暗地通气,小贵族出身的马尔丹少校也多少了解一点上位者的想法,但他不愿意挑明,准备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以及自己的团队已同过去的历史割裂,继而成为紫罗兰旗帜的忠诚捍卫者。
两人回到团部指挥所后,为没有任何休整,雷德斯中校直接在会议桌上展开一叠图样,手指铅笔,为马尔丹少校详细讲授试验部队的行军与作战队列知识。
“……《按照1791年条例》,法军步兵团以经典的混合阵型排列,当部队向前推进时,该团的一个营被部署成为横队以提供强大的火力,其他两个营则部署成为纵队,意在采取突击行动,其中的步兵连部署成3列,这是法军战术编队的基本形式,但如今形式上所有变化。
……依据新条例规定,你们团的队列方式将效仿英军,连队战斗排成两列而不是三列,一列在另一列后面,前后相距65厘米…在他们身后的是中尉,士官,以及充当压阵的师属宪兵队…上尉在战斗开始后,游走连队两端,传令官紧紧跟随…两列横队仅为战斗队形,在军队行动中很不方便。所以,通常状态下,要转换成四纵队行军。
……能够迅速从四纵队转为战斗队列,还要能迅速转换回去。从战斗队列转换成四纵队并不难,但从四纵队转换成战斗队列就要困难的多。每当这类转换时,属于进攻一方的我们时常处于敌方密集火力的威胁之下,没有胸墙,没有堡垒,没有隐蔽所,到处都弥漫着硝烟浓雾,四周都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还有不断倒下的战友尸体。
……这张图式仅是你们对防御步兵的进攻队形,还有对进攻步兵的防御队形,对进攻骑兵的防御队形…如果算上地势、地形的分解,各类作战队形一共有12种之多。
……所以说,你和你的士兵必须牢记各类作战队形,其中的关键是迅速完成队形转换,而做到这点的根本保障,在于刻骨铭心的军纪与平日的严格训练!”
望着桌上摆放的10多页不同队形变换的描述图纸,以及每张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的官兵们站位分解示意,马尔丹少校感觉自己脑袋就快要爆炸。
作为西班牙波旁王朝的贵族一员,马尔丹少校也以军官身份参与过有关队列转换的培训,但从未如此做到详细且繁琐。等到他成为山区游击队的指挥官时,对部下的要求仅仅是让他们得到如何填装弹药,瞄准射击,以及简单的保养枪械。
马尔丹少校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开口就问:“你刚说这些都是效仿英军的队列方式,那英国人用了多长时间做到并适应这些?”
雷德斯中校微微一笑:“如果只谈队列转换的话,差不多3个月时间!”
“可我的团只剩下2个月时间不到?”
“错了,不是2个月,仅有1个月。在萨拉戈萨北郊军营里,士兵们需要学会打发内务与服从军纪。而队列训练的时间,主要是从萨拉戈萨到巴达霍斯要塞的行军途中。”
“那怎么可能?”
“所以说,我建议你和你的军官,务必要求士兵们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加紧学习与训练,包括吃饭与睡觉,哪怕在夜间说梦话,也必须是背诵队列规则!”
……
《1810年德赛师团训练与作战条例》主要适用于两支地方守备团,但在这份《新条例》中有关卫生内务的规定,却是要求全体官兵必须严格遵守。
如果说战争时期,饥荒是平民最可怕的杀手,而伤病,尤其各类传染性疾病,则是士兵非战斗减员的最主要原因。
穿越者清楚记得,1812年拿破仑的50万大军在远征俄罗斯时,几近全军覆灭,其根源之一,就是半数以上士兵的减员来自于饮用不干净水源,并任由跳蚤、虱子、臭虫传播的各类疾病,上述伤亡数字比起常规的战斗伤亡,以及后期撤退途中遭遇的饥寒交迫等都要大的多。
德赛师团此次征战葡萄牙,同样是在各类传染病频发的春夏交汇时节。处于上述考虑,德赛可不愿意一场突如其来的传染性疾病,造成士兵大量的非战斗性减员。除了规定工兵团负责安全饮用水外,还必须让每一位士兵严格注重个人卫生。
尽管巴黎上流社会已习惯于沐浴洗澡,但在其他国家,尤其是传统天主教盛行的西班牙境内,常年保持身体污垢依然是对圣人的敬重。短期间里,德赛无法民间的传统陋习,但他可以要求军营内部无条件执行新的军规。
理解不理解都无所谓,强制执行即可。毕竟,在等级森严的军营里,从来没有什么民-主作风或官兵一致的说法。
当军士官们接替总教官的训练职责后,第一命令就是让士兵全部月兑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赤果果的跳进并不温暖的埃布罗河中“洗澡”。
5名士官游走岸边,挥舞起马鞭,冲着不太情愿泡在河水中的士兵大声呵斥道:“小丑们,用毛刷粘上肥皂水相互刷,要用力,将你们保留20多年的陈年污垢,全部清洗赶紧。所有人身上的跳蚤、臭虫与虱子不准再带入军营,违者,一律围绕校场跑20圈,并处罚半月军饷!”
整团士兵的集体沐浴过程,整整持续了2个小时。其间,几个倒霉蛋因洗刷身体不力,当即收到了教官们开出的罚单。等到士官感觉满意,才允许被折磨有气无力的士兵们逐一趴上岸,此时,原有衣物已被人集中销毁,但在草甸上留有一包包耐磨经脏的灰色训练装。
这些全身滚烫,皮肤泛红的士兵们纷纷冲上前,想去拆封穿衣,身后依然传来的是军士的高声叫嚷:“漂亮的白们,警告一下,所有人在着装之前,须用两分钟时间,把手、脚指甲剪给我全部剪干净。违者,同样是围绕校场跑上20圈,午餐取消!”
……
坐在干净整洁,宽敞明亮的餐厅里,奥尔特加?加塞特正在尽情享受自己进入萨拉戈萨军营后的第一份午餐。食物相当丰盛,至少在列兵眼中的确如此,主食为黑面包,和伴有新鲜蔬菜的土豆泥,此外还有半条鱼,一枚熟鸡蛋,一份肉菜汤。其中,主食不限量供应。
这简直就是圣诞节时才会出现的美妙食谱,加塞特已经3年没能享受如此丰盛的午餐。尽管自己不怎么爱吃鱼,但他记得进餐前士官给予的告诫,面前的所有食物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吃完,违者,又要处罚本月军饷,以及围绕校场全副武装的来回转圈。
距离餐厅百米之外的校场上,在宪兵队的监管下,数十名违纪士兵围着跑道气喘吁吁地完成教官的处罚任务。其中两个,就是他的同乡兼老战友,冈萨雷斯。恩里克与胡里奥。巴勃罗。
现在已是中午12点25分,距离午餐结束仅有5分钟,奥尔特加?加塞特心中盘算两个可怜的倒霉蛋一定不会有午餐享用。整个下午,他们将会饿着肚子,忍受教官们下一轮的非人道折磨。
奥尔特加?加塞特怜悯的望了望操场上仍在拼命的战友,将视角收回时,他发现餐厅一角的食物柜上仍剩有不少黑面包。于是,他灵机一动,起身上前,悄悄走到食物柜旁,神情谨慎的左顾右盼过后,无人发觉自己,便伸手将几片干面包快速塞进自己的训练服内。
士兵自以为无人察觉自己的小动作,可事实上,他的一举一动已被两位教官尽收眼底。
“瞧瞧,那个就是总教官让我留意的家伙?看似规规矩矩,胆子倒不小!”
“嗯,你想怎么处理?”
“默许他把食物送出去,但事后,处罚依旧。”
“哦,刚才你不是准备提拔他作为预备下士吗?”
“提拔归提拔,军规是军规,无人可以违抗而不受处罚的道理!但事出有因,关爱战友,也算是说得过去理由。所以,晚上的任命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