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的不少历史学家眼中,开启近代黑奴贸易的始作俑者,是万恶的葡萄牙人。
1441年,由安陶?贡萨尔维斯和努诺?特里斯陶率领的一支葡萄牙探险队,在布朗角附近沿海劫掠了10名非洲黑人,带回里斯本出售,这便是欧美长达四个世纪的近代黑奴贸易的最初开端。
葡萄牙是最早进行黑奴贸易的国家,英国是世界上最大的黑奴贸易的国家。整个欧洲,除奥地利、波兰和俄国等少数国家外,几乎所有的欧洲国家以及美国都先后参与了这一罪恶活动。
但事实上,无论葡萄牙人,还是英国人,欧洲的黑奴贸易只不过承袭了原来阿拉伯商人的快捷致富途径。有着黑人血统的摩尔人在侵占伊比利斯半岛的700年间,他们也曾将数以百万计的半岛居民充当奴隶,贩运到北非洲与中东地区。
无论那个国家,资本的原始积累从来都是肮脏的,充满血腥味道,不是竭力欺压本国民众,就是大肆对外做殖民掠夺。两项权衡轻重,明智的上位者都会倾向后一种选择。尽管前世的穿越者并非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忠实信徒,但他却非常认同赫伯特?斯宾塞的那句名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纵贯人类的发展史,就是一个倚强凌弱,以大吞小的全过程。
……
迪亚哥的祖父是一名黑奴,所以,老迪亚哥的儿子,和他儿子的儿子,统统都是黑奴。10年前,年仅16岁的迪亚哥被原来的主人卖到葡萄牙东部,摩西尔村附近的一个葡萄种植园。这里有成片成片的葡萄藤架梯田,与周围茂密的橡木林,散落在林间的葡萄酒场、民居,构成了一道道独特的风景。
然而迷人的田园景致,不能减轻迪亚哥每天长达15小时的艰辛劳作。好在他继承了父亲高大健壮的体格,肩膀浑圆有力。10年前,与迪亚哥一同被买入种植庄园的十多位男性黑奴,到如今仅剩下他一个,其他的黑奴不是病死、累死,或是因为太过懒惰,而被庄园主卖到其他地方。唯独身体强健,又任劳任怨的迪亚哥,一直幸运的生活在摩西尔村。
在自己心情不错的时候,庄园主也会对黑奴有慷慨之举。3年前,大方的主人赏给迪亚哥一个名叫米兰达的女黑奴。一直在庄园内做房间清洁的米兰达,是一个黑白混血儿,身材相貌都不错。之前,米兰达事实充当主人的书房性奴,只是被玩腻了,才转赐给迪亚哥。
然而这些,迪亚哥并不在乎,反而感激主人的恩典,因为他有了一个恩爱的妻子,并在1年之后,两人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每当吃过晚餐,曾在主人书房工作5年的米兰达,在哄过孩子睡觉后,还会拿出自己珍藏的几本破烂不堪的法语小说,在昏暗的火炉边,私下教导聪明的丈夫学习法语。尽管一家三口的身份,仍旧是没有人身自由的黑奴,但生活如往常一般,每当迪亚哥回到家中,自己所得到的温馨亲情,足以驱赶白天工作中的一切艰辛。
美好的生活总是那么短暂,两个月前,米兰达暗地教导迪亚哥学习法语的事情被一名白人监工发现。在上报给主人后,庄园主当即大发雷霆,下令将女黑奴米兰达和她的儿子一同卖给埃武拉城内的奴隶贩子,还让白人监工当众施加迪亚哥背部鞭刑30次,并关入水牢。因为白人的世界中,黑奴,尤其是男性黑奴绝不能读书识字,否则,就是对欧洲文明的玷污。
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失去妻子与孩子的迪亚哥心中早已绝望,准备就此了结一生。但不知在什么时候,水牢被人打开,几个平日交好的黑奴冲进来,救出奄奄一息的迪亚哥。
3天后,等到迪亚哥从昏迷中渐渐苏醒时,才从众人嘴中才得知,他们的主人与附近所有的白人都在1周前,纷纷逃离了种植庄园。如今,若大个葡萄种植园以及附近村镇,只留下数百名黑奴看守,据说是因为法国人要来了。
法国人的确来了,却是一路姗姗来迟。在迪亚哥醒来之后的第二周,200名身穿蓝色制服的法国骑兵,簇拥着一辆敞篷四轮马车,驶入迪亚哥所在的种植庄园。
位于摩西尔村一旁的这个种植庄园,是由一座座整洁的长方形橡木屋组成,带着平坦的屋顶和别致的小院,它们相互围绕在一栋3层高,白色石头建筑的漂亮别墅周围。橡木小屋属于黑奴,带有小院的归白人监工享用,而华丽的别整则是庄园主人的平日居所。
在别墅与木屋之外,散布高低起伏,岩石磊磊的丘陵山。丘陵中间留着一湾清溪,溪流两侧以及附近梯田上都是成片成片的葡萄藤。如今的葡萄青涩不堪,尚未成熟,只需再过1个月就是是葡萄成熟的季节,到那时,漫山遍野垂吊枝头的尽是诱人紫红葡萄。
没有费多大的劲儿,法国士兵便将性格温顺如小绵羊的黑奴们,逐一驱赶到庄园别墅前的一片空地上集合。接着,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从敞篷马车的座位直起身体,他用熟练的葡萄牙语高声对着在场数百名黑奴,郑重宣布:遵从德赛师团法务部的规定,逃亡的庄园主人由于拒绝为占领军提供税赋与军需,其名下的一切财产被判给赫鲁纳公爵所有。而伟大与仁慈的公爵大人向来就痛恨万恶的奴隶贸易,更不会豢养黑奴,所有……
“你们在解放法令上签字或按出手印后,都将获得人生自由!”等到雅克中尉说完时,在场的数百名男女黑奴没有丝毫反应,他们只是一动不动的呆在原来,没有人说话,眼神里依然流露着迷茫、无助表情,仿佛自己正在奴隶市场倾听一名奴隶主的高声训话,而曾经围绕四周的白人打手换成了身穿深蓝制服的法国士兵。
“该死,这群黑鬼永远只配充当奴隶!”雅克身边的蒂亚斯又在低声抱怨。事实上两天以来,他们已陆续“拜访了”10多座黑奴种植园,也当众宣读了10多篇解放黑奴的法令,但结果这是这般寂静无声,被解放者没有一人跳出来大声欢呼,与解放者一同庆贺胜利。
雅克却不以为然,他挥挥手,让担当执勤任务的骑兵们留下50人看管现场,其余的人可以成群结队到庄园里征缴军需粮秣,或是收集私人战利品。
获准法国步骑兵们纷纷高喊“乌拉”,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冲进在白色别墅或带有小院的橡木屋里。至于数量更多的黑奴们的居住地,即便没有雅克中尉的严令禁止,高傲的法国士兵也不会触碰这片脏兮兮,臭气熏天的木屋。
整个庄园的外观内设与种植园主逃亡之前,别无两样。尽管贝尔斯福德将军要求葡萄牙人务必做到坚壁清野,不留给法国人一颗粮食,一片面包,一匹牲畜,但实际上,只有大一点的城镇居民才严格遵从联军指挥官的命令。
至于众多的庄园主们,由于担心法国占领军收集不到任何粮秣,就穷凶极恶的下令焚毁整座庄园。所以,他们在逃亡时,仅带走随身衣物、国家债卷、名贵油画与部分粮食牲畜,而大部分粮食和牲畜,以及用不完的四**车,甚至还有一些银币或铜币,统统留给了即将到来的占领军。
经过数百年皮鞭驯化下的黑奴显得老实本份,极少有人敢于贪墨主人留给法军的财物。即便身边早已没了主人与监工的存在,他们也不会选择自我救赎与私下逃亡,依然是周而复始的从事他们平日里的工作,打理成片成片的葡萄园,为即将到来的大丰收做准备。
拿到合法“劫掠证”法国士兵可以随心所欲的干着活,只要不在房屋建筑内纵火,或肆意毁坏物品,没有人制止他们。士兵从仓库里搬运着成麻袋的白糖、玉米粉、面粉、马铃薯和大米。在地下室里,还有一桶桶原汁红白葡萄酒,大批的熏肉、香肠、火腿,以及一罐罐沉甸甸的蜂蜜和高粱糖浆,也在静静的等着法国人去拿。
在获得雅克中尉的允许后,一名中士叫出50多个黑奴过来帮忙。他们从牛棚里赶出五、六辆完好无损的大车,将士兵缴获的所有军需战利品搬进去,还将一半牛马牲畜系在大车后面,另外一半继续留给黑奴。等到公家的事务处理完,便轮到士兵清点个人收获了。
在别墅里拿到各种钱币已顺利进入士兵们的口袋中,至于大件物品,诸如银质烛台,带金线的金属餐盘,做工精巧的音乐盒,包装好的上等雪茄烟,等等各种值钱的好玩意则统统堆放在空地上。这些物品将由军需官处理,逐一打上归属者的个人姓名标签,然而转运到大车上,等到统一拍卖给随军商人后,再扣除货物价值20%的管理费,最终以法郎或里亚尔等货币下发到士兵们手中。
现在还是下午4点多,距离天黑前回营地还一段时间。在辛劳整一天后,闲暇无事的士兵们似乎不想过早赶回军营,去品尝伙房里传出来的斯帕姆罐头所独有的恶心味道,纷纷向军士提议,如果将今天的晚餐放到这座庄园里解决掉。
获得带队士官的首肯后,士兵们行动起来宰猪杀鸡,但有人动作不够熟练,鸡从鸡舍内飞出,猪从猪圈里逃跑,到处都是逃亡中的牲畜们在拼命挣扎着嚎嚎叫唤,整座庄园简直闹翻了天。惹得众多黑人小孩摆月兑了父母管制,飞奔跑来,他们站在一旁,看着手忙脚乱的白人士兵咯咯大笑。
在士兵们忙碌的时候,雅克中尉早已走下敞篷马车。他指使几名黑奴搬来一条深色长条木桌放在别墅广场。长条木桌上摆着十几只盘子,盛着白面包、熏肉、香肠、蜂蜜、女乃酪、洋葱、橄榄,还有几瓶陈年的上等葡萄酒,以及围绕酒瓶周围的几个高脚酒杯。
按照雅克事先宣布的规则,每位黑奴需要逐一排队上前,在长条桌前端摆放好的解放黑奴文件上签字,或按下手印。与之前的行动一样,所有黑奴只在文件上按出手印后,便默然无语的转身离开,既没有感谢之声,也没有表达愤怒,一切都是平淡无奇,仿佛干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直到迪亚哥走到长条餐桌前。
迪亚哥没和同伴一样,直接选择用自己的右手拇指去粘红泥,却令人意外的拾起法语书写得那份“黑奴解放宣言”,放在眼前,一目一行的仔细阅读起来。
这一切尽收雅克中尉眼底,他习惯朝自己左侧一看,发现该死的蒂亚斯仍旧在餐桌上一顿猛吃狂喝,于是抽出手来猛拍身边随从的脑袋。
“中尉,你差点让我被这片熏肉噎死!”一阵干咳过后,蒂亚斯低声埋怨说。
雅克笑了笑,却不再理会随从激烈反应。他随手解开餐巾,站起身,用法语朝着面前的健壮黑人询问道:“先生,怎么称呼?文件上的内容,有什么需要我为你解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