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声光电顽敌汹汹
山坡上方的异动吸引了双方的注意力。
赤虎率领群兽刚刚把下坡的后路截断。金雕有惊无险地避过了吐蕃人的第二波次狙杀,且漂亮地以彼之计还诸彼身,差一点陷达多于死地。
吐蕃人又在组织第三波次的进攻。
赤虎仰首看到了从山坡上冲下来的莲花生一队人马。这队人马与达多他们装束一样,人数多出了几倍,走在前边的也是一个身穿红袍的中年僧人,只是那袍子更为宽大,但穿在那人身上却是慰贴得多了。红袍僧人身后的五六十名卫士,一个个健步如飞,手中的弓矢处在待发状态。
赤虎一见下,心知不妙,赶紧让群兽们散开。号令刚下达下去,群兽们闹哄哄地正作鸟兽散,破空之声推荡着空气,空气的波动先箭矢一步,在群兽的耳鼓处震荡鸣响。
野兽们受够了,也惊怕了。但面对会飞的棍棍儿,又无计可施。见赤虎传下令来,按先前避开箭矢的方法,纷纷向四下逃散,如高地上的平湖,四周的围栏撤除后,水流急骤地向四下漫流。
几十枝箭矢漫空撒下,无差别地向地面搜寻着生命迹象。
噗噗,嚎嚎。
箭矢飞上半空,再弯转下来,向地面斜插下去,从一些倒霉的野兽头颈脊背肚月复穿插而入,钉在地面上,一些未死的野兽哀嚎着背插羽箭在兽群中到处乱跑,跑出去没有几步,歪斜着慢慢倒在地上,四肢抖动,一阵剧颤后便再也不能动了。
金雕也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
从前方侧面突击而来的七八把弯刀,挟着劲风,带着愤怒羞辱与复仇的强烈情绪,像极了千年雪峰上的冰刀寒柱,把金雕的三个方向如堵如墙般地封住封死。
而达多在片刻的犹豫后,终于扭转身来,顺着山坡,展开袍袖,俯冲而下,如一条大红的蜈蚣,朝金雕扑去。达多打定主意,在击杀金雕挽回颜面前,先不与莲花生相见。且达多居高临下,把下面的情势看得更加清楚分明。
有了强大的后援,达多与先前的卫队成员们,再无他骛,全力向金雕发起猛攻。
整个山坡成了修罗屠场。
莲花生与五六十名赞普卫士从山坡上一边发shè箭矢,一边向山下疾奔俯冲下来。赞普卫士们连珠箭发,箭矢漫空,嗤嗤之声如寻血噬魂的恶魔在欢快地狞笑,肆意寻找着目标,空气中蒸腾着血腥,湛湛青天下的一抹抹殷红,如湖水中的睡莲绽放。群兽们狼奔豕突,以金雕为圆心东奔西突,哀嚎遍布山坡上下。
赤虎此时也已无力约束群兽。这些野兽们本就是幽谷内的后备兵员,从质素到胆魄到训练无一不是中下之选。若有强力的领导振臂一挥,且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还可以站脚助威,跟着首领围追堵截一番。一旦处于劣势,这些后备兵员的不足展露无遗,乌云四合倏又星敛云收。赤虎依凭击败雄灵鹫的辉煌战绩,让这些野兽们看到了希望,但毕竟赤虎虎幼威轻,刚刚建立起来的威势不足以支持乌合之众长时间的信心。
赞普卫士们的一轮箭矢下来,这些野兽们的心理防线立刻如沙堤溃决,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瞬间消失无踪。
赤虎眼望金雕,一双虎目似yù滴出血来。
幽谷存亡就在此时此刻,再没有力量能逆转颓势。
赤虎收回凝视金雕的目光,再扫视一眼山坡上方,最后把目光定在东方幽谷深处,那里林青水秀,雪顶黛岩,一派宁静祥和。而山坡与谷口处杀声震天,更反衬出幽谷的和平气氛。此等反差让赤虎心头起伏不已。刚刚升起的雄心壮志在眼前劣无可劣的形势下,淡薄得如一缕轻烟,一口气即可吹得零散无迹。
赤虎颓然长叹,面对不断涌来的敌人援兵,幽谷内的猛兽实不堪一击。抵抗下去徒然增加伤亡,在敌人的功劳簿上也可能不会留下半笔记载。
陡然间,一声清厉激越的尖啸自金雕处爆发而起。先是如一支劲箭直上天空,声音凝而不散。更以惊人的速度向半空高抛,周围的空气骤然受惊般向四下逃散开去,来不及退避的空气被尖啸之声裹挟着向高空急窜,发出咝咝惊恐哀鸣。
尖啸之声似无止歇地向高空窜升,越过睛空,再上层巅,似要钻入高挂天空的丽rì骄阳中去。
遍布山坡的人兽禽类随着尖啸之声,刹那间停止了手脚的动作,齐齐向声音来处观瞧,顺着声线声柱仰首上天。声音无实质,但在山坡上的所有人的眼中,真的像有一根不断向高空延展的声柱般立在那里,其声势骇人其情景诡异。
从山坡下冲下来的莲花生等人也不由得煞止冲下山坡的双足,松开绷紧的弓弦,齐齐抬头向声音发出处看去。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怪异的现象,既不知声所出,当然也不知声所往,更不知下一刻会有什么发生。莲花生两眸异闪连连,面容上难掩兴奋之态。
声柱直冲往高空极高处,蔓蔓渺渺,渐往高处更为清越。在场的人虎禽兽陡然间只觉得心脏微颤,旋又急突缓跳,让人难过直yù抓狂。就在此时,声柱爆裂开来,睛空霹雳来自睛空深处,隆隆之声在天空某一中心处发出,迅捷异常地向高远处奔泻。隆隆之声如爆竹般从高处向下直冲而下。整个山坡整座幽谷全被轰轰隆隆之声笼罩淹没。远处的山峰雪顶拦截着冲奔而至的震响,回响轰传回来,与衔尾而至的隆隆声重叠撞击,再发出沉闷的轰鸣。
山峰雪顶似要崩裂般震颤着,看得山坡上的人兽们心儿悠悠荡荡。直觉感到大地也在抖颤不已。
宇宙中的一切似在此刻停止,又似漫无边际的漫长下去。没有了开始,失去了终点。不知何所来,也不知何所往。虚虚荡荡,浩荡星宇中的一粒尘埃般茫然不知何所措。
处在声柱起点处的金雕与赞普卫队成员是山坡上少受影响的不多的几人。护卫队长与他的队员们此前已领教过金雕的奇能异术,且此时两者相距只不过一弯刀的距离,全身心都放在瞳仁中不断放大的金雕身上。
兼且声音来自金雕,处于漩涡中心,反而让他们的感受远不如处在外围的人兽来得直接深刻震骇。
他们只是在声音发起时微愣了片刻的对折时光,姿态威势没有丝毫的改变,绕着声柱起处耀起大片刀影剑光,把金雕环绕在其中。
金雕仍如一尊塑像般挺立不动,只是高昂的头颅微往上扬,黑sè巨喙略略张开向天。声音正从喙缘处倾泻而出,疾冲上高空。却对近在咫尺的刀影剑光浑没放在心上。
卫队队长就看不得金雕漠视一切的神态眼神,那是对他的自尊极大的打击。自打与金雕对上,他们自视甚高的自尊心屡受打击,即使如此,金雕似若毫没用力般举重若轻,当然也没人能知道金雕若全力出手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卫队队长也早已看到从山坡上疾冲而下的莲花生与他的全部手下,他的想法与达多如出一辙,就是在与莲花生相见前务要捞回些须颜面。
故此,对于眼前身周发生的事情全不放在心上,亲手杀死金雕成了卫队队长首要的任务。从三面围住金雕的其他卫队成员与他们的队长同仇敌忾,圆瞪着双睛,紧咬着啃惯腥肉的森白牙齿,高举着刀剑朝金雕扑去。
刀剑一寸寸递进。
卫队队长竟然遏止不住地心脏狂跳起来,对他来说,实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作为赞普卫队的一名成员,悍勇死战固然重要,忠诚也自不在话下,但首要遇事须冷静,像此种在近战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尚是首次发生。
队长心脏霍霍直跳着,眼神收敛至瞳仁,再shè往眼前屹立不动的金雕身上,似要把金雕烤焦融化。手中弯刀如一片云般向金雕卷缠疾绕,下一刻就会进入金雕体内,搅碎弯刀所能经过的地方。卫队长的窝囊气憋得太久了。
他手下的几名队员如他们的队长般借手中利器尽泄心头愤怒与羞惭。阳光映耀下的片片云朵般地刀光剑影把金雕卷进其中。更有从山坡顶处俯冲而下的达多,袍袖张拂,御风而行,如一条扯着风帆的乌蛇从半空中向金雕站立处飞扑而至。
金雕的三面全在敌人的控制之下,仅余左侧后方尚有空间做腾挪展转。但从山坡上俯冲而下的达多,由于与卫队长他们在时间与距离上均慢了一线,故达多可在空中随时选择适当的时机与调整角度的变化。因此实际上金雕可以利用的空间已所余不多,陷入四面被围的劣境中。
卫队长的脸皮扭曲着,似乎感受到了弯刀破皮透骨地进入金雕体内而产生的兴奋感,全身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血贯瞳仁,一腔血液就要透肉而出,喷溅到金雕身上。
幽谷上空轰隆隆之声不绝,山峰震颤大地抖动,在波及范围内的所有生灵停下手中的活计,呆楞楞地停在当场,不知所措地惶然四顾,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心神刹那间被夺走,只剩一幅躯壳抖颤不已,如风中的衰草,水中的浮萍,失去了自主更失去了思考应变的能力。
声柱从极高处节节爆裂,把周遭的空气击碎抛出,以极高的速度向四面激溅,发出噼啪咻咻鸣叫之声。
陷在漩涡中心的金雕与卫队成员在噼啪爆裂声中,成了没有停止动作的唯一一个群体,在四周呆楞如恒的群兽与人群的衬映下,动作显得缓慢而清晰,如上演一出慢动作的哑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