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雪崩肆虐仇人路
“呯啪”,声自九霄来。
莲花生正要入睡,冥冥寂寂之中灵台一振,莲花生霍然睁开双眸,两道jīng光shè向帐门外。莲花生盘腿打坐在蒲团上,正对着帐门。这是莲花生八变大成后的习惯。
一缕冉冉的声响自苍穹中绽放,莲花生追着声响灵台不断延展,发现他曾经上去过的那处虚空消散不见了。
“咦?”莲花生轻咦一声,霍然而起,快步走到帐门外。
穹幽似墨玉,sè深如渊底,闪烁着密如炒豆的金玉冷星。
星辰密布,宛若草原上轻轻摇曳的花朵。
那声音拖着一线尾巴向幽邃的深空逸去,夜,更加幽静。
莲花生把目光从夜空中收回,向远处的绵延群峰扫视了一眼,并无异常发生。远远近近的帐篷里,鼾声此起彼伏,与虫鸣相应,若不是在对方的地盘上,这样的夜晚很适合冥思静想。
莲花生看看没有异常,转身进了营帐。
吐蕃人大意了。他们只派了一伙的士兵巡营,而这伙士兵还是千户长的部族兵,他们心有不忿,卫队士兵竟然不派人巡视。幽谷内四季如chūn,对这些习惯了严寒的部族兵来说,很惬意。但夜晚的温度却下降得很快,他们的衣服单薄得很,与卫队士兵没得比。在清冷浸人的夜寒中很难挨。
在伙长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燃起一堆篝火,围拢在一起,烤着火,再弄来一头驼鹿尸体,烤着吃。
当天空中传来震响时,这伙部族兵抱着鹿腿啃得正香。一名士兵抬起油滋滋的袖子抹抹沾满肉汁的嘴巴,“这个地方真怪,禽兽们可以和人大打出手,连天也可以晴空霹雳。”抬头看了看,夜空幽幽如墨缎,再摇摇头,把鹿腿放在嘴上继续大嚼。
另外几个士兵哼哼唧唧地咕哝着,也不知在说什么。
把脖子填饱,这伙士兵一边拔拉着火堆,一边舒坦地烤着火,不时有压抑着的大笑声传出,他们还是很顾忌卫队士兵,不敢高声惊扰了这些赞普身边的老爷们的酣梦。
远处不断传来的隆隆声,持续震动着大地,地面微微颤动着,终于让这些士兵感觉到不对劲了。几个士兵站起来,朝声音发出处踮脚望着。
一个士兵嘴唇抖动着,颤颤地说道:“不对劲,好像是,好像是雪崩。”另外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火光映照下,他们都能看到对方的脸sè变得灰暗。在高原上山峰耸峙的地方生活久了,他们对这种天神震怒,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知道若真是雪崩,只听这种声势,可以想见这场雪崩是怎样的庞大。也意味着他们遇到大麻烦了。
“不好了,大雪崩了。”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声音陡然而起。悠悠流动的夜sè霎时间如冷水入沸腾的油锅,溅起无数的惊嘶。
吐蕃人累世与恶劣的自然抗争,生活得极为艰难。他们与生俱来的对大自然的畏惧,产生出了异乎常人的jǐng觉。他们不怕悍不畏死的禽兽,他们也不畏惧jiān狡如狐的大唐人,他们从心底里惧怕天神的震怒。
这伙部族士兵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穿过一座座营帐,把恐惧带给每一个从睡梦中惊醒的吐蕃士兵。
如石子入水,涟漪荡荡,片刻便传遍了整个吐蕃营地。“轰”,一窝被捣了一棍的黄蜂,乱头乱脑地冲出帐蓬,靴子找不到了,衣服缠绕在脚上,刀没了,一座军营在惊惧的叫喊中瞬间变成了一个难民营。很多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乱哄哄地跟着前边的人跑。
莲花生大吃一惊,若真是大雪崩——,难道事情会这么糟吗?莲花生快步走出帐蓬,营帐区已乱成一锅粥,大雪崩,这是天神的震怒,非是人力所能抵挡的。吐蕃士兵乱了。
莲花生刚走出帐蓬,一个黑影如风般卷过来。莲花生看都没看,他知道达多来了。
达多眼中流露着恐惧,“大师,雪崩了。快走吧。”
这时,千户长与卫队副队长到了。尤其是卫队副队长,他开始恨透了这次本来是一趟优差的差事。不仅想不到幽谷内有凶悍异常的金雕,白白伤亡了十几名兄弟,卫队长到现在仍昏迷不醒。更让他担心的是雪崩来了,看来他能回到逻些城的可能xìng很小了,更要他命的是若莲花生出了差错,即使他死了,赞普也不会饶了他的家人。
他冲到莲花生面前,大叫道:“大师,快走,快走。”不等莲花生作出反应,一把扯起莲花生的衣袖,拉起就走。
莲花生轻轻一抖衣袖,衣袖突然间像缩成了一根线般从副队长的手中滑出。副队长一个趔趄,“快走,嗯?”副队长一楞,手里哪还有什么衣袖,再一看,莲花生还站在那里。
副队长还以为自己太急,没有抓稳衣袖,再上前来,正要抱起莲花生逃命,就听莲花生道:“队长,看一看我们还能往哪里走?”
副队长一听,这才抬头向远处看去,一看之下,一张嘴张开再也合不拢来。就见西南方向,一座座雪峰接连崩塌剥落,源源不断的汇入到滚滚而去的雪浪中。
他们所站在位置虽然是在山坡上,但看雪浪而来的位置,还有不断向两边蔓延坍塌的雪峰来看,这处山坡也在劫难逃。
往西,就是他们所来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可以看到一线雪浪滚滚而来。向北,就是山坡的高处,但那里有一道他们不可能越过去的一道山谷,与北边的绵延群峰隔开来。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想进入的幽谷。雪崩的前进方向正是幽谷。他们若冒冒然跑进去,只是稍稍延缓一下他们被活埋的时间而已。
副队长的脸绿了。随着地面越来越强烈的震颤,副队长的身子像一片风中的枯枝,抖得很疾很僵。
莲花生早已把能看到的幽谷地形了然于胸,他在心中盘算,从那个方向突出去。
眼角处两道疾闪的黑影一晃,在汹涌的雪线前跳跃腾挪。莲花生一楞,凝神于目,聚成一线向黑影望去。莲花生心中一动。
“千户长,队长,聚拢队伍,嗯,”莲花生一看乱得如活虾入沸水般的士兵们,再没说下去,“带上灵鹫,我们走。”
几个人一楞,“走?往哪里走?”莲花生已领先向山坡下飘去,几个人也不多想,跟在莲花生的身后疾奔下山。达多掠进莲花生的帐篷,抱起两头灵鹫也随着莲花生的身后去了。
见机得快的吐蕃士兵一见几个当头的向山下去了,也跟着下山了。人随大流草随风,渐渐地一条长长的尾巴在莲花生几人身后摇摇摆摆地长出来了。
莲花生瞥见的黑影正是少年与虎王,莲花生知道若论对幽谷地形的熟悉,他们远不能与幽谷内的禽兽相比。在这里除了他们,若还有活物的话,必是幽谷内的禽兽,因此,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跟着幽谷内的禽兽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虎王被少年推着,与其说它在少主的助力下还能挪动虎步前奔,不如说它已被少主抓在手里,提着它向前飞奔。它想停下来都不可能。因此,虎王想牺牲自己让少主逃跑的念头竟不可能实现。
而少年却懵然不知,虎王被它抓在手里,少年还以为虎王体力尚可。现在他只想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地甩开身后锲而不舍紧追而来的雪浪。
少年两脚几乎不着地,长发几乎成一直线在脑后飘拂。“虎王,还能坚持吗?”
少年艰难地张开嘴,他依然没有察觉到虎王已被他抓在手里。
虎王张了张嘴,咸咸的,两道虎泪流进虎嘴里,虎王暗下决心,若能躲过这场无妄之灾,这条命就是少主的了。
“少——少主,还能到达幽谷吗?幽谷,幽谷就在前方。”虎王忍住哽咽,还是没有信心能跑到幽谷。
“似乎没有问题,雪浪的速度慢下来了。幽谷内有躲避的地方吗?”
虎王心中奇怪,少主怀里抱着老山羊,手里提着它虎王,少主怎么还能越跑越快?少主似乎还没意识到他的奔跑的速度已经超过了雪浪的速度,而不是雪浪慢下来了。
这个时候也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机,虎王想了想,说道:“石洞,食府。”再停一下,又说道,“食府,还好吧?”
少年不明白虎王说的“食府还好吧”是什么意思,现在只要有地方可以避过这场雪崩就行,其他的活下来再说。
“好,我们去石洞。不,先要找到赤虎它们。”
虎王微眯着眼睛,风很疾,流下的眼泪一半是风吹的一半是受少主的感动。
“赤虎与,与狼王最有——可能在食府,我们,我——们可以去那里。”虎王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闭上嘴喘息一阵。听在少年的耳朵里,还以为虎王无力说话。少年手中一紧,再加速向前,竟然速度又增大了一些儿,少年心中一定。看来还有气力跑进幽谷。
“不好。嗯,那是谁?”身下的虎王一声惊呼。
少年向前看去,一条蜿蜒的黑影从山坡上快速向他们的前方插过来。“是赤虎它们吗?”
“决不是,那些是人。”虎王肯定地说道。虎王看惯了禽兽,反而只见过少主这么一个人,从体形上虎王很容易就分辨出那一道黑线是由人组成的,里边没有一头禽兽。
而少年没有只见禽兽不见人的分明,反而不如虎王只看体形就能把人与禽兽分得清清楚楚的灵觉。
“噢,人?对,是人,他们就是那些杀害禽兽的人。他们也下来了。看来他们也想避入幽谷。”少年一边飞奔,一边说着,他不得不闭上嘴。在疾风劲吹的情况下,说话实在很辛苦。
“少主,我们,咳,哦,我们还去食府吗?”虎王显然看出了那些人的意图,不由得担心地提醒少年。
“嗯,这是一个问题。”少年脚下不停,反而再加速前掠。
“少主,按照现在的速度与距离,他们会拦在我们的前面。嗯,那样,那样的话,”
“不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攻击我们。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还得靠我们给他们带路呢。”少年冷冷地看着这群人,他心里恨透了这些狼狈逃跑的两条腿的人。在虚空里时,可望而不可即,少年把幽谷禽兽的生死看得很淡,那是因为若不能离开虚空,一切免谈,纵使大发雷霆大动肝火,于事没有一点好处,反而让以他人首是瞻的虎王和老山羊深蓝徒增烦恼而失去理智。不利于寻得堪破出得虚空的方法。
现在月兑离了虚空,回到了幽谷,禽兽们在这些人的弯刀下翻滚着悲惨死去的影像如在眼前,少年心中一股怒火腾腾而起。既然禽兽们叫他少主,既是少主就应为幽谷的禽兽们的生命担负起责任。
禽兽们死去了,不能挽回已失去的东西,但杀害禽兽们的凶手们还在,他们现在就在那里,怎么办?由得他们继续肆虐下去吗?
少年想起了从女娲湖边去往食府的路,少年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