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州面上的犹豫清晰地映入了兰姨娘的眼底。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的,兰姨娘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王大夫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了。
他闭眼把脉,睁开眼时,沈州急忙地问:“王大夫,我的孩子可有事?”
王大夫面色凝重,从医箱里取出一排银针,迅速在兰姨娘的各个穴位上扎了几针。兰姨娘逐渐转醒,月复中的剧痛传来,兰姨娘手死死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面上冷汗直流。
老夫人此时也问道:“大夫,我孙儿如何了?”
王大夫说道:“还请老夫人找个稳婆过来,再不将胎儿引出来,怕是会一尸两命了。”
老夫人立马吩咐下去。
“快,去把京城里最好的稳婆寻来。”
沈婠和府里的姑娘们都站在屏风前,离兰姨娘所在的床榻有一段距离。沈妙和沈莲都被吓得不轻,看了眼兰姨娘的惨状后就再也不敢望过去。沈菱低下头来,面色也有些发白。
沈婠睁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兰姨娘。
她浑身都在颤抖。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忘却上一世的疼痛,可如今见到兰姨娘这般模样,她才发现上一世一次又一次的伤痛是刻在了骨子里,只要稍微想起,就疼得难以忍受。
她试过拒绝裴渊的求欢,也试过在裴渊离去后偷偷地喝避子汤,她甚至想要灌上一大碗的藏红花,可是裴渊却像是在她身上放了一双眼睛似的,无论她多么小心谨慎,到了最后一步总会被裴渊抓个正着。
每次被抓住时,裴渊从不责骂也不打罚她,只是冷眼看着她,嘴里却用柔情似水的语气在说道:“婠婠,我们还要生很多孩子,你怎么忍心喝这些东西。我会心疼。”
到了后来,沈婠一见到裴渊就害怕。
她想过自杀的,平南侯府里的那间小小的寝房到处都是她自杀的痕迹,她上过吊,撞过墙,绝食,咬舌……裴渊总会救回她来,用最好的药养她的身子,又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弄得遍体鳞伤。
丫环们捧着热水不停地在屋里穿梭,捧着一盆干净的热水进去,出来时则是变成了一盆血水。屋里头兰姨娘的惨叫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王大夫站在屏风外,时不时指点着稳婆用药。
其余人都在外头候着。
今天日头正猛,老夫人方才被惊吓了会,身子有些受不住,于是让采莺扶了她回去。临走前,还吩咐了夏氏一句,“你刚怀孕,别在这里待太久,免得动了胎气。”
夏氏应了声,也没离开,陪着沈州一道在厅堂里等着。
她说道:“妹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好端端竟然掉到水里头去了。”
沈州坐在太师椅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扶手,看得出来他很是焦急。听到夏氏的话,他心里不禁有几分埋怨兰姨娘,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事。
他一拍扶手,面上怒气盎然。
“青碧人呢?把青碧叫来。”
青碧被从屋里头叫了出来,她满脸都是汗水,裙摆上也染了血迹,见到沈州瞪向她,夏氏又冷飕飕地飘来几道眼刀子,青碧颤颤巍巍地说道:“老爷,夫人……”
沈州皱着眉头,“姨娘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青碧说:“奴……奴婢扶着姨娘出了宁心堂后,姨娘说天气闷着想要去水榭吹吹风。到了水榭后,姨娘想要喝水,奴婢就去附近的院子里倒了杯茶,回……回来时姨娘就掉到水里头去了。”
沈婠听得不由心下起疑。
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水榭上掉下去了?
青碧眼睛红肿,“水榭上的栏杆也松掉了。”
这么说来,是兰姨娘在水榭上散心时,倚靠着栏杆,而栏杆松了才会导致兰姨娘掉进水里。只不过……栏杆好端端又怎么会松掉了?
沈婠心里头更是起疑。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夏氏。
夏氏一脸痛惜地道:“那水榭的栏杆是有些松动,我前些日子已是唤了人去修,也和府里的每个院子都说了一声。怎么妹妹就这么不小心?怀着孩子还往这么危险的地方去?”
沈州心中不由得更是埋怨兰姨娘。
此时,屋里头有个丫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道:“老爷,王大夫问若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其一,要保……”
话还没说完,沈州就直接打断了。
“孩子。”这话问得真是糊涂,明显是不需要问的。一个姨娘算得了什么,她累得他的孩子早产,他还不曾和她算这笔帐。
丫环得到回复,又迅速跑了回去。
青碧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发抖,她想要进屋里头照顾兰姨娘,可现在沈州和夏氏都没有发话,青碧不敢走,只能怯生生地睁着眼睛,贝齿轻轻地咬住了红唇。
青碧比青兰小了几岁,若说青兰像是出水的芙蓉一般,那么青碧就是亭亭玉立的粉荷。本来沈州心里正是不耐烦,可被青碧这么无意间一望,沈州又再次想起了梦中的美人儿。
他的眼里有了丝异样,“青碧,你进去看看姨娘。”
青碧如获大赦,连忙应了声,急急起身钻进了屋里。
幸亏兰姨娘平日里有多走动,身子也没有养得娇滴滴的,兰姨娘在阎罗王殿里转了一圈后安全出来了,并生下了一个男婴。
但因不足月子产的缘故,男婴只得巴掌大,紫红色的皮肤,浑身皱巴巴的。
青碧出来报喜。
她喜极而泣:“恭喜大爷,兰姨娘生了个男娃。”
沈州露出笑容来,“快把孩子抱来,让我看看我的儿子,”青碧小心翼翼地抱来了孩子,沈州一瞧,说道:“这么小。”
青碧说道:“大夫说是早产儿,所以个头小,精心养一养后就好了。”
沈婠看了眼沈州,见他似乎没有想到要问兰姨娘的状况,便说道:“青碧姐姐,兰姨娘怎么了?”
青碧答道:“姨娘没事,大夫说休养一段时日便能好了。”
沈婠这才松了口气。
她凑前去看了看,心中不由得紧了紧,虽说兰姨娘生了个男娃,但这男娃……
沈婠上一世曾经有一次怀胎到八月的时候,裴渊给她灌了一碗落子汤,她喝了后趁裴渊不注意扣着喉咙吐了出来,可是最后只活了两个时辰便去了。
沈婠深深记得原来当一个人将要离去时,面上当真是有死气的。
而现下,沈州怀里的男娃,面上就隐隐有这种死气,像极她那时的孩子。沈婠转眼一想,王大夫都没有说些什么,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沈婠说:“弟弟长得皱巴巴的。”
沈州笑道:“你出生时也是这样,过多些时候就会好了。”
夏氏面上的笑容此刻有几分勉强,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下,她上前来看了眼婴孩,也说道:“恭喜老爷又得一子。”
沈州哈哈一笑。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沈婠只觉此事颇是凑巧。
兰姨娘平日里就十分宝贝自己的肚子,现在即将临盆了,又怎么会跑到水榭里去了?水榭的栏杆松了,夏氏说让人来和各个院子说了一声,沈婠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想来兰姨娘也没有。
沈婠去了事发地点瞅了瞅,栏杆已是恢复了原状,且还上了新漆。
此时沈婠心里已是隐隐明白了。
什么兰姨娘不小心掉进水里,都是胡话,这明明就是夏氏动的手脚!兰姨娘最终还是大意了。
沈婠叹了声。
但愿那个孩子能活长一些。
红胭扶着夏氏回到了茹苑里。
大门一闭,夏氏又将一个薄胎白瓷喜鹊登梅茶杯扔向了地上,脸色极是难看。
红胭连忙轻声劝道:“夫人莫气,夫人如今怀着孩子,当心动了胎气。”
夏氏道:“那贱人当真命大。”
她精心部署了这么久,成功引得她走向水榭,也成功让她掉进水里了,没想到最后七个月的肚子也救了回来,竟然还生了个男婴,人也安然无恙的。
想到大夫所说“母子平安”四字,夏氏心里就不爽利得很。
红胭继续劝道:“此回是兰姨娘命大,可下回就不一定了。夫人,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胎。夫人才是沈府的当家主母,便是兰姨娘生十个八个,也动摇不了夫人您的地位。”
红胭看得清楚。
夏氏心里也明白,可是……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她这么喜欢老爷,为何老爷还要抬那些狐媚子为姨娘,为何还要有这么多碍眼的人,沈婠一个,刚出生的丑八怪婴儿也算一个。
这府里有他们一日,她心里就不舒服。明明她和老爷才是真真正正的门当户对,理应琴瑟和谐伉俪情深的。
夏氏不愿承认自己善妒。
可是夏氏心里又隐隐有一种想法,善妒又如何,他是她的夫婿,他纳了其他女人为妾,还生了孩子,她为什么就不能妒忌呢?
红胭说道:“夫人,那孩子才七个月就生了下来呢。”
夏氏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目一喜。
是呢。
刚生的婴儿都是脆弱的,只要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死掉,更何况是只有七个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我们改下更新时间。
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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