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宥昊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还算高,加上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等到徒宥昊回到宫中,关于唐宾最近的动作,已经详详细细完完整整的呈在了案上。
徒宥昊细细看了一遍,却觉太过敷衍,什么在翰林院冷遇过一段,后受韩翰林看重带在身边指导,如今参与周时古书编修,已有多位大人赞其文采斐然……这都是什么东西?他要看这些鬼东西有什么用?!
没好气的叫了负责此事的侍卫卫东,徒宥昊劈头盖脸便是问罪道:“我叫你查看唐宾和贾瑚之间的相处,你拿着这些个鸡毛蒜皮小事敷衍我?你们就是这么办差的?”
徒宥昊身为皇子,虽说不怎么受宠,可陈妃毕竟在妃位,在外人瞧来,日后一个王爷是稳妥妥的,宫里当差,也有那没有身家背景的,又要追求稳妥的,便托身到了徒宥昊门下,这些年徒宥昊慢慢大了,身边也是围了些人,徒宥昊挑了得力的着重培养,打算以后开府后重用。
可经过今天这么一遭事,徒宥昊倒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这么看重这些人是不是错了?连查件小事都会出错,他还花那么多心血培养他们干什么?一群蠢货,没听他之前反复强调贾瑚吗?白痴都知道自己在意的是贾瑚,谁会关心唐宾在翰林院过得如何?!
徒宥昊越想越气,冷笑着看着卫东,说话极尽刻薄:“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尚衣局的小宫女想必是才貌双全温婉可爱,这才叫你连怎么办差都忘到脑后去了。若你懒怠做事,尽可以和我说一声,你在我身边也有三年了,我怎么也得成全了你才是。”
卫东听着背上一阵冷汗淋漓,脸上原本的尴尬瞬时化为惊恐,扑通一身重重跪在了地上,膝盖落在地上时,闷闷一声重响,却是没有半点作假,就这力道,怕是膝盖上这两块肉,明儿就得青紫一块。可卫东这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么点点皮肉之苦,徒宥昊话里的那些意思,足以叫他立时便没了性命。
“殿下,小的,小的知错了,小的与翠羽乃是同乡,见她在尚衣局过得并不甚如意才与之来往多些,小的糊涂,犯下大错,还请殿下责罚!”卫东说着,砰砰以口磕地,不带半点虚假的每一下都磕出了响动,不两下,额头都已经红了,可他半点不敢停下,大礼叩拜,只求徒宥昊能饶了他这一次失误。
卫东出身并不高,浙东沿海人士,少时沿海台风,家中损失惨重,眼见要活不下去,父亲咬咬牙,去投奔了远房的一个族兄,那族兄乃是官宦,倒不缺卫东家这么几口吃食,卫家便依附了其过活,这才不致典儿卖女,一家离散。后来那族兄升迁,卫家便也跟了来帮着做事,时间长了,对方也愿意帮衬一二。恰好宫中遴选侍卫,卫东条件很是符合,便施力把卫东送了进来。虽说只是普通侍卫,比不得御前侍卫品阶高又体面,但在一般人家,已然很不错了。
卫东虽年幼时家里贫寒受了些苦,不过后来慢慢就好了起来,卫东读过几年书,又跟着武学师傅学过两年拳脚,虽然对帮助了自己一家的族亲很有几分感激,但并不希望一家人永远依附于人,徒宥昊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份冲劲儿和机灵,这才把他收到了身边。谁知三个多月前,卫东在公里执勤的时候遇到了尚衣局的一个小宫女,彼此结识后发现竟是老乡,来往慢慢就多了。到得如今,竟已然是常来常往的架势,瞧瞧卫东如今喊得,“翠羽”?叫的倒是亲热!
后宫女子,皆属皇帝所有,明面上来说,那就都是皇帝的女人,便是皇子,有时候看中哪个,还得跟主持后宫事宜的娘娘去讨,卫东倒是好大的胆子,竟跟人这么暧昧?传出去,连自己都得吃挂落。徒宥昊黑着脸,要不是卫东还算有分寸,对方送的帕子荷包从来都不收,也没对人怎么样,不过是把人当了妹妹,徒宥昊早就赶了他!可如今,他身边得用的人不多,少不得,也就揭过这事……
徒宥昊寒声问道:“你实话跟我说,你对这个宫女,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喜欢人家呢……”
还不等他说完,卫东已然大声喊起冤来:“殿下,小的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宫里跟人有私情啊。小的就是单纯把她当成了妹妹,小的幼时家贫,家中姊妹差点被人卖掉,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我只是同情怜悯她,再不敢有旁的任何想法,还请殿下明鉴。”
徒宥昊听着,气顺了些,又问他可曾与这宫女互送过什么东西,卫东只道给捎过些零碎东西,都是最常见最普通的,绝不会有问题,他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好在没闹出什么。抄起书桌上一本就扔到了卫东身上,大骂道:“蠢货,你在宫里的日子都白呆了,侍卫和宫女有私自来便是宫中大忌,你还敢和人来往密切,你是活的腻味了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再敢有下次,我亲自把你交给娘娘处理!”
卫东眼里沁出了泪,又是接连好几个响头,举天发誓,自己再不敢了:“小的一时糊涂,险些铸下大错,殿下宽宏,小的、小的无颜……小的日后,必肝脑涂地,绝不再敢叫殿下失望,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徒宥昊脸色便缓和了下来,叹口气,走到他身边,亲自扶起他,卫东眼睛都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他,徒宥昊拍拍他的肩膀:“宫中险恶,不管做什么事,多想想后果,我倒不是阻拦你和那宫女见面,你若实在喜欢,我去给娘娘说,赐给你……”
卫东忙又要跪下:“小的再混账,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殿下折杀小人了。”
徒宥昊忙搀着他不让他跪下,和颜悦色地道:“你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我也拿你当自己人看,有些事你也别怪我不近人情。先头我听三哥的人说起你的事,当时就吃了一惊,好在他们也就是打趣试探,并不曾抓到什么证据,只是你若再不精心……”
卫东羞惭不已:“殿下实在言重,小的,小的若再不知好歹,真真就枉为人了。殿下放心,小的日后必小心谨慎,再不敢大意了。”
一开始徒宥昊说起翠羽的事,卫东心里要说完全没有疙瘩那是不可能的,更有心惊害怕,竟从不知道,四殿下竟在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想到自己做的一切徒宥昊都了如指掌,卫东就一阵后怕,对徒宥昊更有种畏惧在,多少也有些害怕,跟着这样一个疑心重的主子,自己能不能讨了好去。可如今徒宥昊这一番话,却叫他这些小心思都变成了枉自小人。本是他自己行事不谨慎,才叫三殿下的人拿来说嘴,四皇子要不是有心拉拔一下自己,单只跟他划清界限就完了,又何必这般提点自己?
殿下是何等身份地位的人,如今却为他的事劳心劳神!这一想,卫东越发愧疚自己先前的不识好人心,只恨不能立时为徒宥昊冲锋陷阵豁出性命好报答其知遇提点之恩,为徒宥昊当牛做马才好。
徒宥昊见他如此,唇角便勾了起来:“你啊,记得今天这番话才好。”也不再留他,让他先回去了,“回去后好好想想今天的事,以后做事,多长个心眼。”
卫东满满羞愧地走了。等人走远,徒宥昊脸色便拉了下来,门口一直守着的安义走进来,给徒宥昊换了杯茶,轻声问道:“殿下,您就这么饶了他?”做事这般不小心,亏得现在还没人怎么对付徒宥昊,就是三皇子不喜他,拿着来恶心徒宥昊,要是以后有事,有这般的下属,便是灾难。
徒宥昊拿着关于唐宾的资料仔细看着,闻言只是冷笑一声:“虽说轻率些,平时做事还算可以,到底是忠心,我现在手里没人,也只能凑活用着。日后他若仔细,我不亏待他就是了。”横竖也只是明面上摆着的靶子,有这样一个头号心月复手下,旁人对他的戒心也能少些。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对安义说了。
安义想了想,还是觉得卫东这样的下属,怕有天会给徒宥昊带来麻烦,但看徒宥昊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安义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只在一旁帮着整理了下散乱的纸笔书籍。
徒宥昊看了一遍卫东整理的资料,倒是把唐宾的大小事务巨细靡遗的都交代了,可惜,却没他最关心的。另从一本书下拿出他另外让人去找的资料,不过薄薄一张纸,却是记录了唐宾和贾瑚私下聚会喝酒聊天的次数时间地点……
徒宥昊盯着纸上唐宾两个字,双眼眯了起来,这个唐宾,虽说已经成亲了,可风流的性子却没变。又是男女不忌、素喜风流的,他天天在翰林院,跟贾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徒宥昊心里快速划过几个计谋,只都有些不妥。徒宥昊皱着眉头,努力想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叫唐宾彻底远离了贾瑚。
只是一定得小心,不能叫贾瑚发现,自己把他的朋友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