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阙 71梦境

作者 : 看泉听风

“阿澈,你看!皎皎会抬头了呢!”清脆甜美的声音惊喜的响起,陆希只觉得眼前被一片红云笼罩,软软滑滑的衣衫将她的脑袋都盖住了,她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呵呵,皎皎会摇头了!”来人兴奋的把陆希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叭叭”两声,陆希这辈子初吻就没了。

陆希努力的睁大眼睛,望着抱着自己的人,可是眼前只有模糊一片,只能看到抱着她的人,笑的非常好看,暖暖的笑意仿佛从心底透出,让人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

“皎皎,阿娘的乖皎皎。”来人爱怜的轻晃着陆希,口中哼出柔软的曲调。

“阿仪,你看这是我给皎皎选的名字,你看那个好?”熟悉的声音响起,陆希扭头,就见似乎年轻了好几岁的耶耶,兴奋的拿着一张纸坐到了抱着陆希的人身边,纸上隐约写了很多字。

“我看看……叫希吧!”阿仪愉悦道,“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以后我们的皎皎就是一块稀世美玉。”

“好。”陆琉笑眯眯的模着爱女小脑袋,“以后你就名希,字怀玉。”

这不是她名字的由来吗?阿仪?难道她是阿娘?陆希努力的瞪大眼睛要去看那个她已经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那个病得很重,但一旦有精神,就会抱着她、同她说话、对她笑的阿娘。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睁大眼睛,眼前还是模糊一片,陆希憋红了脸,双目胀痛,突然眼前一花,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小女婴穿了一身绿色的小衣服,安分的被女乃娘抱在手中,一双如黑葡萄般的双眼正骨碌骨碌的望着众人。

“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啊,以后就叫阿妩吧。”崔贵妃的声音响起,陆希抬头,就见崔太后坐于上方,而下方那个满头银发却依然身姿端庄优雅的身影,赫然是已经去世的大母。

“大母——”陆希喃喃叫道。

“大娘子好可怜,这么小就没娘亲,这会高邑公主*连二娘子都生出了,再过段时间就该有少君了吧?”

“是啊!”

阿妩?陆希怔怔的望着那个粉女敕女敕的小女婴,是啊,她怎么忘了她有个妹妹呢?陆希永远都记得,阿娘不过去世才三个月,她就有了新继母,一年后,她就有了新妹妹!后来她渐渐长大,知道了那段混乱血腥的阶段,也明白了父亲的痛苦为难,可她心里还是存了隔阂。

“元澈,过来抱抱阿妩。”崔太后从乳母怀中接过小外孙女,含笑示意女婿过来抱抱孩子。

陆琉那是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可已经完全没了年少时飞扬的神采,眼底甚至渐渐染上了暮气,他望着正对着他傻笑的小女儿,和皎皎小时候一样啊,可——

“哇——”小女娃细柔的哭声响起,众人抬头就见才三岁的小陆希举着粉嘟嘟的小手,胖乎乎的小手背上多了一个小红包包,小丫头嘴里口齿不清的喊着“疼”,小脸哭得通红。

“皎皎!”陆琉也顾不上陆言了,转身抱起了爱女,低头亲着她小手上的红包,“乖乖,不哭,疼疼飞走了——”

“哇——”崔太后怀中的陆言也哭了起来,崔太后忙轻拍着怀中的小宝贝,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陆琉已经抱着陆希去花园玩耍了,陆希小脸上犹带着泪珠,而脸上已经漾开了大大的笑容。

“冤孽啊!”崔太后和袁夫人心头同时闪过这句话。

陆希对崔太后和大母的想法无所察觉,咯咯笑着趴在父亲怀里,阿娘走了,她只有耶耶了,小爪子扒拉着父亲的衣襟,小脑袋在他怀里磨蹭卖萌,可爱的模样逗得满月复心事的陆琉开怀朗笑,怎么都爱不够女儿,皎皎是阿仪留给他最大的珍宝啊。陆希听着父亲的笑声,安心趴在他胸口,怀里是一如既往萦绕着淡淡的奇楠香,可为什么这么凉呢?耶耶的怀里应该是暖暖的啊?

“皎皎——”冰凉的手抚模着她的面颊。

“耶耶。”陆希抬头,就见父亲穿了一袭青衫,眉目俊朗、丰神如玉,看起来竟只有十五六岁左右,浑身洋溢着的是,陆希从来没见过意气风发的飞扬神采,在陆希的心目中,父亲是温润如玉的,有时候又带了些愤世嫉俗,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消沉的,即使笑,笑容中总有几许忧伤。若不是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慈爱,陆希都认不出这是耶耶了。陆希一阵恍惚,咦?她似乎是站着的?对啊!她已经十三岁了,不是父亲可以抱在怀里的了,可刚刚明明耶耶抱着她在花园采花啊?

“皎皎长大了。”陆琉眼底有着欣喜,“我也放心了。”

“耶耶!”陆希慌乱的要抓耶耶的衣襟,不知为什么,陆希突然记起大母过世那会,父亲不顾礼法的在大母灵前喝酒,那次他喝醉了,不仅喝醉了,还吐了很多血,吓得陆希让人夺了父亲的酒缸,慌乱间陆希就听耶耶对她说:“皎皎,你要快点长大啊!长大了,耶耶就能去见你阿娘了,你阿娘已经等很久了,然后我们就一起去找你祖翁、你大母,还有大兄、二兄、子定……好累……”自那时候开始,陆希就分外注意起父亲的饮食起居了,“好累”之前的两个字她没听清,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皎皎——”又一声温柔的呼唤,陆希抬头,就见一红衣纤柔身影袅袅朝她走来,眼前的迷雾随着那身影的走进而散去,一名美得让人屏息的绝代佳人站在她面前,灿烂的笑容几乎足以让天地失色,看着她的目光温柔的几乎滴出来水来,“阿娘和你耶耶先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阿娘——”陆希月兑口而出,她一直以为自己忘了,忘了前世亲人、这世阿娘的容貌,因为时间过去已经很久了,其实她从没忘记过……

不知不觉中,陆希眼前又迷糊了,只隐隐看着那一青一红的身影渐渐的淡去,耳边萦绕着他们的声声嘱咐,“皎皎,要好好照顾自己。”

“耶耶、阿娘,冷——”陆希喃喃道,迷雾越来越大,最后将陆希整个人都笼住了,陆希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而那裹在身上的迷雾,冷的就跟冰块一样,冻得牙齿都不由自主的咯咯发抖,“太太、爸妈、哥哥,冷——”陆希一会叫着今生的亲人,一会叫着前世的亲人。

豫章听着陆希的胡言乱语,泪水不停的下滑,“皎皎,你别吓阿姑,你快醒醒啊!”自从皎皎听到了元澈的死讯后,就一声不吭,正在大家为她提心吊胆的时候,她就开始发烧了,都已经烧了好几天了,人一直不醒。

“长公主。”春暄站在榻前,哑着嗓子喊着豫章,自从大娘子身边之后,她和烟微、穆氏就开始了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陆希从小被人精心呵护着长大,底子养的好,她又时常会去骑马、踢毽子,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或许是平时身体越好的,生起病来就越会来势汹汹。

穆氏三人原本以为大娘子很快就会醒,可已经好几天了,她还是不醒,如今三人已经改成轮班了,不然她们也熬不下去了。宫中不缺人手,可大娘子从小到大,所有近身服侍的事,都是三人做的,连夏暑等人都进不了身,所以她们自然不会让其她宫婢近身服侍大娘子。

豫章见春暄熟练用柔软的棉布蘸了温水给陆希擦身,再用烈酒擦拭陆希的手心、脚心和腋窝,“这样有用吗?”豫章怀疑的问,毕竟已经好几天了,陆希都没醒来。

“有用,上回阿劫小郎君发热,大娘子就是这么做的。她说不这样,发热发太过,脑子会烧坏的。”所以陆希额头上还一直放着一块凉凉的布巾,侍女随时注意着,一旦变热了就换下。春暄给陆希擦完身,利落的给她穿上衣服,然后同两个宫女一起,把被褥给换了。

“你这狠心丫头!”豫章看着陆希红通通的睡颜哭骂道:“你耶耶去世了,谁不伤心?你若是再不醒来,你让我们怎么办?”豫章说到最后,几乎放声大哭,“皎皎,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阿姑怎么活下去!”豫章这辈子幼年丧母、青年丧夫、丧子,后又送走了最亲的外祖母、又恨又爱的父亲,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她膝下荒凉,虽替刘毅抚养大了他的嫡子女,可不过尽了情分而已,直到皎皎出生、阿仪去世,豫章看到皎皎就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她是把陆希当成自己的亲女儿,见她病得这么重,怎么不伤心?

柳叶听着豫章长公主的哭声,心中一沉,缓缓的退了出去,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她用艾叶熏过,梳洗换了干净的衣服,才入内殿,殿内高太皇太后、崔太后、高皇后都在,阳城县主也在,可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往笑容,靠在崔太后怀中,怔怔的望着某处发呆。

一见柳叶来了,高太皇太后连声问:“皎皎如何了?”

“大娘子已经不发热了,就是还在昏睡中。”柳叶说,大娘子发热早退了,可就是一直不醒,御医都说这应该是心病。柳叶不敢说实话,只能拣着好话说。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太皇太后喃喃道:“我就说这孩子是大富大贵的命,怎么可能出事呢。”从陆希开始,宫中的闲言碎语就没停过,前几天甚至有还有人提出将陆希移出宫中,陆希年纪还小,宫中还有太皇太后、太后、皇帝和皇后等贵人,万一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这件事还没等高皇后发话,觐言的人就被郑启让人拖出去打了一顿板子,“朕贵为真龙之身,岂是一个总角幼儿能冲犯的?”

陆言听到大家提起阿姊,茫然的抬头,目光无神的望着柳叶,崔太后见了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阿妩,你怎么了?”陆希听到陆琉死讯后,就一病不起,陆言虽没生病,可这几天整个人就跟傻了似地,一声不吭,这对姐妹可把长辈们给愁坏了,崔太后抱着小孙女的手紧了紧,“阿妩,你阿姐病了,你可不能再病了。”

陆言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父亲就这么走了呢?陆言对父亲的感情很复杂,从内心深处,她对父亲有天然血缘的依赖,她很爱父亲,父亲的一举一动,在陆言心目都是完美的,就如陆言最擅长的古籍修补一样,那是父亲唯一亲手教过她的东西,陆言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古籍修补,她知道她一定要学好。

可是陆言又深深恨着父亲,恨他眼中只有阿姊,从小到大只要阿姊一哭,他的身心就完全扑在阿姊身上了,陆言轻轻模着额角几不可见的伤痕,那是她从花园假山上掉下来的时候留下的伤痕,她那次摔得可疼了,出了好多血,她是故意摔下来的,她以为父亲回来看自己。阿姊也摔过一次,阿姊哭的好伤心,父亲就抱着阿姊,亲着阿姊的伤口、哄着她。

她也哭的很伤心,比阿姊还伤心,父亲回来吧,他会不会抱她亲她呢?她等啊等啊,连午食、哺食都没吃,没有等到父亲,却等来了阿舅,阿舅不会亲她,但他会抱着她,亲自给她上药,带着她去骑马哄她开心,教她射箭、打小兔子,还向她保证一定不让她留疤,阿妩还是小美人。陆言告诉自己,没关系,她有阿舅,她不要父亲了。但她只是不要父亲,不是没有父亲啊,为什么父亲就不回来了呢?陆言站了起来,直直的往外走。

“阿妩,你去哪里?”崔太后颤声问。

“我去看阿姊。”陆言回头认真的对崔太后说,“父亲最疼阿姊了,阿姊病了,父亲一定回去看阿姊的,这样我就能见到父亲了。”

陆言的话,让崔太后心仿佛被刀刮过了一样,“造孽!冤孽啊!”崔太后这辈子经历的风浪也多了,陆琉的噩耗传来后,她伤心惋惜,可也没到伤心欲绝的程度,但再听到小孙女这句话,她忍不住哭了,这都是大人造的孽啊!可怎么伤的人都是孩子呢?

阿薇、阿妩、皎皎三人感情和睦,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都夸她和袁夫人会教孩子,可谁真知道她们心里的痛楚?陆希什么事都让着陆言、侯莹,没和两人红过脸,可没真正和两人一起玩过;侯莹一开始住在陆家的时候,喜欢某样东西的时候,还会露出喜爱的神色,可渐渐的就没见她喜欢过任何东西了;陆言看似骄纵任性,可从来不会去碰两个姐姐东西,小时候她会和陆希吃醋,抢着陆琉的宠爱,可后来她就和郑启越来越亲近。

三个孩子的变化,崔太后和袁夫人都看在眼里,两人心疼,千方百计的调和姐妹感情,可陆希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总是去找陆琉、不然就是高严和袁敞,而阿妩却总和阿薇在一起,难过了不是找她就是去找育郎。三姐妹谁在外面被人刁难了,其她两人也会帮忙,但再多也就没有了。

听到陆言的话,高皇后也忍不住偏头抬手用绢帕拭去眼角的泪水,陆家和上辈的事,她也知道点,当时只是感慨世事无常,可如今见陆希、陆言如此,她才明白大人间的事,受伤最深往往都是孩子。

“阿妩,你过来。”崔太后起身拉着陆言,“你阿姊病了,我们不要打扰她休息好不好?”

“阿姊才不是生病了呢!”陆言撇嘴,“她就是想让父亲去看她,给她喂药、去哄她!她从小最会的就是这套了!”父亲最笨了,每次都被阿姊骗!他都看不出阿姊每次哭都是假哭,阿姊要是真疼了、真伤心了才不哭呢!大母去世的时候,她都哭的快断气了,可阿姊就面无表情的跪在大母灵前,跪了三天三夜没动,守着大母,眼底暗沉沉的,看着都吓人了,可就是没掉一滴眼泪。

陆言的话,让在场众人无一不掩面而泣。

“所以阿父一定回去找阿姊的!”陆言嘟哝着,她要去看阿父,思及此她挣月兑开崔太后的拉扯,往殿外跑去。

“阿妩!”崔太后焦急的叫了一声,就见殿外出现一身长玉立的身影,来人手一伸,就将陆言抱在了怀里。

“阿妩,你去哪里?”郑启模了模外甥女的脑袋

“阿舅?”陆言仰起小脸、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郑启。

“阿妩,你怎么了?”郑启担忧的望着陆言,蹲□体,同陆言平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哇——阿舅!”陆言突然搂住了郑启的脖子放声大哭,“阿舅——耶耶——”她嘴里含混不清的叫声,“阿舅——耶耶——阿妩难受——”她也分不清她到底她在喊谁。

郑启单手抱起陆言,另一手轻抚着陆言的背,不让她哭岔气,一声不吭的陆言哭,能哭出来就好。

高皇后看到陆言哭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思及躺在床上的陆希,心又提起来了,皎皎比阿妩更让人放心不下啊,她和陆琉的感情要比阿妩深多了啊,“陛下——什么时候能回来?”高皇后隐去那几个戳疼陆言的字。

“我已经让仲翼去接他回来了。”郑启面沉如水的说,他让谢芳照顾人,可谢芳最后照顾让元澈出了这种事!郑启干脆让远在蓟州的高严直接去益州,无论如何,都要把陆琉完整无缺的运回来。

崔太后闭了闭眼睛,“也好,女婿顶半子,让仲翼去送回来也好。”

这时候豫章红着眼,脸上带着喜色进来,“曾大母,皎皎醒了。”

听到陆希醒了,众人一颗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高皇后听说陆希醒了,迟疑了下,“陛下,今天陆清微又来了,说是想把皎皎接回陆家休养,再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有几天仲翼就该回来了,皎皎和阿妩怎么都要回陆家的。

郑启想了想,“也好,让皎皎先回去吧。”他低头望着哭累了,恹恹趴在自己怀里的陆言,“阿妩等他回来了,再回去吧。”

高皇后点点头。

“姑娘,喝药了。”春暄将汤药一口口的吹温后,小声的唤着陆希。

陆希醒来也有大半个月了,人一直恹恹的,一回家里就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到了她和郎君最常待的书房,看着书房的摆设,一待就是一天,除了豫章长公主和观主来的时候,会说几句话外,平时一声不吭,但是豫章长公主和观主这几天为了郎君的丧事忙得不可开交,也不能整天陪着大娘子,春暄她们看着陆希整日发呆,心里着急,可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陆希默默的接过药碗,一口喝完了汤药,推开了春暄递来的蜜饯,继续躺回床榻,这些天她坚持要留在书房,大家只能临时给她做了一个寝室。

春暄和穆氏互视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着浓浓的担忧,穆氏迟疑了好一会,才对陆希道:“大娘子,今天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说完后,她和春暄屏息等着陆希的声音。

幸好陆希没让她们失望,只隔了一会,陆希就轻轻的“嗯”了一声,她们大喜,连忙给陆希换上衣服,正想扶她出门,突然听到门口一阵吵杂声,同时还听到有人在喊,“高少君,你等等!”

陆希听到“高少君”这三个字,神色微动,阿兄?是阿兄和耶耶回来了吗?

“皎皎!”书阁的门被人蓦地推开,高严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了书阁的门口。

“阿兄——”陆希声音隐隐带了哭音,“耶耶——”

“高少君,你不能进去!”书阁门口的仆妇慌忙拦着高严,急的额头都冒汗了,这成何体统啊!就算是夫妻,这么不告而入都太失礼了。

高严哪里管那些仆妇,他听到陆希带着哭音的话语,早忘了其他人了,他不耐烦的甩开那些仆妇,几个跨步,一下子冲到了楼上,“皎皎,我和先生都回来了!”高严在听到冀州来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吃过一顿正经的饭食,一心只想早日赶回建康,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生没了,他一定要陪着皎皎。

陆希听到高严这句话,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一直觉得自己哭不出来,可是在看到高严的第一眼,她的泪水就从眼眶涌出,听到高严的话,再看他明显消瘦的脸,泪水流得更凶了,她手微颤的朝高严伸去。

高严握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皎皎,我在。”

“呜——耶耶——阿兄——”陆希趴在高严大哭了起来。

陆希低低的压抑的哭声,让高严忍不住紧紧的搂住了她,皎皎爱哭,可她这么哭的时候,只有袁夫人去世的时候,那一次先生在袁夫人灵前吐血,皎皎事后也是对着自己这么哭的,“皎皎,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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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邑公主,就是常山,那时候她封号叫高邑,还不是长公主。

其实陆琉这个人物,我在设定这个故事背景构架,他的性格、以及陆家发生的种种事情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现在的结果,他不是死于地震,也活不了多久,他的生命已经被他耗光了。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人生前二十年都是那么一帆风顺,可一朝从云端跌落,能安慰他、开导他的人却一个个都不在了,这就决定陆琉的人生悲剧。

他的生命在前梁覆灭、萧令仪死去的时候,就已经灭了大半了,剩下的生命是为了母亲和陆希存在的,在袁夫人去世、陆希定下婚事后,他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好牵挂的了。看郑启放他出去做事,他那么拼命就知道了,只有对生命不在意的人,才会做出如此举动。施温不嗑药都受不了生病了,他一个常年嗑药酗酒、身体不好的,还能活蹦乱跳,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或许有人会说,为什么高太皇太后、豫章和陆止都能忍,为什么陆琉不行?但是看陆琉做出来的事,先不说陆言,就说陆大郎的出生、以及他对陆希过分偏爱,引来常山的嫉妒,最后做出危害陆希的事,就知道他个性中优柔软弱、天真单纯又非常任性的一面了,他不是一个很完美的人,但他对他的妻子和女儿一直都很好,或许方式不对。他和萧令仪都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如果前梁一直好好的,两人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可是一旦温室坍塌,两人就无法生存了,所以萧令仪会死、陆琉也会死。

下面是小狮子给粑粑和黄桑写的脑补番外,我觉得挺符合贴在这章的,就先附上了。她坚决要求我严正申明,她一直认为粑粑和黄桑、和袁安都是真真正正的兄弟情←_←

“郑郎君,郑郎君,请随我来,小郎君他……”一个红唇皓齿的小童拦住郑启的去路,着急道。

郑启凝神一看,这不是乞奴幼年时的侍童么?

郑启迷迷糊糊的被小童拉着跑。

不多时看到前面一颗大树下围着好多奴婢,有站有跪,有的拉着地衣,有的举起双臂,但通通都望着树上,郑启箭步来到树下,抬头一望,树冠的细枝上趴着的可不是六岁的乞奴么?

有的奴婢已经爬上大树,但乞奴爬上的细枝,他们不敢过去,只能小声的哄着。

郑启不敢大声,只得轻轻的唤,“乞奴,你在做什么?”

乞奴低头一看,举着小手道,“阿兄,你看,雏鸟,”小手中一只毛茸茸的黄头小雀漏了出来,正惊慌地叽叽乱叫,“好像从鸟巢里掉到地上了,我把它还回去。”

郑启望了一眼树枝尽头的鸟巢,“乞奴,你先下来,阿兄给你放上去好么?”

乞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鸟巢认真道,“阿兄,马上就够到啦,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郑启又好气又好笑,乞奴的脾气执拗,认定的事情从不反悔。

郑启无法,只好心惊肉跳的看着乞奴慢慢爬过去,终于将雏鸟放进鸟巢里。

郑启道,“乞奴真厉害,快下来吧。”

乞奴高兴的往回爬,突然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郑启飞身一扑,接住了乞奴,可是郑启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小身板,抱着乞奴在地上一滚,结果两人都受了点伤。

郑启自然把事情都拦在自己身上,被郑裕好一顿抽。

郑启征战回京向先生请安,却没有看到乞奴,后来在花园里找到他,九岁乞奴和袁安两人在树荫下的地衣上睡作一团。有奴婢或侍立、或打扇,案几上散落着书籍和茶碗,周围的兽吻鼎炉还飘着袅袅清香。

奴婢见郑启过来,便轻声道,“小郎君和袁郎君之前在辩经驳难,累了就在这里小憩一会。”

郑启看着乞奴与袁安滚作一团,皱了皱眉,乞奴自幼身体便不好,怎么能睡在地上。伸手便将乞奴抱了起来。

乞奴微睁了眼睛,看到郑启,含糊不清的叫了声“阿兄”,又合眼睡去。

十四岁的乞奴把玩着一只茶盏,对袁安道,“这一窑仅烧成两只,却称得上‘如银类雪、胎薄如纸’。”

袁安笑道,“你画的样式,我做的胎体,怎么可能不是精品?”

郑启手握玉币站在门口,阳光从泼墨窗纸上透过洒落在屋内的两人身上,仿佛另一个世界中人。

四年后,郑启看着被绑缚仍然不失风度的袁安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袁安微微一笑,“成王败寇,无言矣。”

郑启一朝登顶,乞奴也匍匐在脚下,虽得了天下,却隐隐感到失去了什么。

乞奴不再唤他阿兄,相处也恪守臣子的本分,毕恭毕敬。

郑启拜乞奴为光禄大夫撰写诏书,下朝后回了书房,乞奴便坐在御案的左下方,但坐在那里的仿佛又不是乞奴。

郑启不以为意,来日方长。

乞奴玩女人,没关系,郑启让皇后挑一些好的送过去;

乞奴性情鲠直狷介,不容人之短,得罪不少外戚权臣,没关系,郑启将他拘在身边,自然无事。

可是乞奴渐渐消沉,嗑药酗酒,郑启却无法安之若素,他想起乞奴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外放做过一年的小县令,那一年,乞奴的书信里洋溢着的活力让现在的郑启心痛。

当郑启说出让乞奴外放为益州刺史,看着乞奴叩谢时微颤的身体,心中百味杂陈。

那日,乞奴缓缓说道,“阿兄,也要多注意身体,政事总是处理不完的,不要太劳累。”

郑启笑了,心中默念“来日方长”。

郑启看着因活字印刷之技而神色各异的近臣,想起乞奴,元澈二字在心中滑过。

郑启看着谢芳放手民屯的奏报,看着陆琉在益州忙于民屯的奏报,心中豪气冲天,父亲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今日是陈郡谢氏,每日便有更多,总有一日这天下会成为他真正想要的天下!.

“陛下!”牛静守突然疾奔入内,“蜀郡急件!”

郑启“唰”一下站了起来,一下子从牛静守手中抢过急件,一向沉稳的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手抖了半天都没拆开信件。

牛静守瞄了郑启一眼,硬着头皮上前,拆开了急件。

郑启只看到八个大字,“益州刺史陆元澈,卒。”.

忽然浓雾渐起,前方模模糊糊的有一个人影,郑启道,“前方何人?”

没有人回答,却隐隐有非男非女的哭声。

那影子渐行渐远,郑启快步追上前去,越看背影越熟悉,唇齿间一个名字将月兑口而出。

郑启伸手正要搭上前人的肩膀,突然一柄剑伴着剑鸣从斜里刺出,郑启手向后一缩。

握剑的手皎白修长,并不是兵家子的手,郑启顺着手臂看上去,那人的脸隐在浓雾之后,看不清楚。

郑启面无表情道“袁子定。”

浓雾散去,袁安微微一笑,“别来无恙。”

郑启并不回话,只定定的看着前方的背影,“乞奴?”

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乞奴。

郑启欲要拉住乞奴,却发现无法动作。

乞奴道,“阿兄勿要过来,还不到时候。”

郑启皱起眉头“乞奴?”却突然见与乞奴之间的路面断开,乞奴所在之地如洋中小舟越漂越远。

郑启大喊“乞奴!”

却见乞奴摆摆手道,“阿兄,勿追,总有再见之日。”随后消失在一片浓雾之中。

郑启猛的睁开眼睛,却见御案上奏章林立,恍然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御案上睡着了,习惯性向左下方看去,那里的案几后却空无一人。

郑启以为他终有一日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知道,他和乞奴怎么就没有了“来日方长”

后记,从黄桑和粑粑抵足而眠,我就开始yy了,终于等到粑粑shi了,这篇yy可以放出来了,散花,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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