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这阵子身子可有好转?过些天就到年头了,过了这段冷日子就该暖和了。”苏荷笑着面对赵山,手正从家里带来的竹篮里掏出给赵山带的东西,“这酸菜是前些日子做的,赶上新鲜,味儿足,您爱吃就多吃些。”
赵山却是无奈地望着苏荷,嘴角露出的笑僵硬而悔恨,“阿荷,今后别老给我带这些,我这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吃的自己能做,倒是麻烦你了。”
赵山突然的客气让苏荷好奇一瞥,让她总有一种被置身其外的神奇感,却说不出其中的异样,“赵伯,瞧您说的什么话?要没了您,哪里还会有现在的阿荷啊?”
苏荷太懂感恩,以至于赵山不忍心伤害到她。他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阿荷,赵伯听你说过你要将酸菜放铺子里卖,现在可有这么做?”
苏荷点了点头,“我想着也就要过年了,就趁这两天往铺子里摆上一摆,多吸引些人,在年前赚些钱过个好年。这算是家里头一回过个舒坦的年。到时候赵伯就跟我们一块儿吃年夜饭。”
赵山欣赏地点了点头,“阿荷,赵伯听鹏子说你打算来年多种些番薯,这田地不太够,可有此事?”
赵山手头上还留有一些田地,只是碍于一个人生活,便荒废了。但是如果现在重新开垦下来,肯定还是够种的,而且有好几亩田地。
苏荷不漏声色地点了点头。
“赵伯手头上还有一些,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多种些吧。地瓜干吃的人多,连赵伯这种没牙齿的都能咬上好几个。”
他们相视而笑,是因为赵山简单的话语。
“赵伯,那就依您说的,我多种些,多做些,到时候给您送过来,让您多嚼。”苏荷本想拒绝,只是她了解赵山的脾气,这种事情,他一般话说出去很难再收回来。苏荷也不想太过犹豫,反正赵山手头上的田地也是空闲地,不如要过来多种些,到时候赵山想吃,她多关照些便是了。给予和回报从来都是成等价的。
赵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苏荷,他似乎有太多的不舍和抱歉,“阿荷,定要替赵伯好好待沈家人,赵伯亏欠他们太多。”
是的,的确是太多,太多。
苏荷的手停在半空中,正准备帮赵山打扫一番屋子,此话一出,却是让她怔了怔,“赵伯,您为何这般说?您都没跟沈家人有往来,怎么就成亏欠他们的了?”苏荷心中不禁升起一层不明的预感,那样强烈,直至让她皱着眉头。
赵山笑了,多么的无奈,事情总是发展得这样出乎意料,“阿荷,你这样一天到晚往赵伯这儿跑,良子对你可是真情真意,这样他该吃醋了,着急了。”
苏荷听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赵伯,您倒是想吓坏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良子哥对我的好,我心里自然明白。只是再让我重新跟他走在一块,这真的很需要勇气。”
苏荷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对沈良的感情有,而且日益强烈,特别是沈良默默为她付出的那些,无不时时刻刻感动着她。只是她怕,怕哪天她的回归,再次的回归让沈良一家遭受心里压力,甚至是外人的言论。
赵山清咳两声,神情严肃了不少,“阿荷,你这样倒是不像你了,你在赵伯看来可是从不顾及别人怎么说的你,为何跟良子在一块就要做这样大的决心?”
苏荷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似乎觉得有些东西离她太遥远,她目前的状态不是应该好好赚钱,打倒苏天佑吗?
“阿荷,不要跟李村官走得太近。赵伯看得出来,他对你也有意思,只是一直未曾开口说明罢了。如果你真想跟良子重归于好,那你定要好好珍惜才是,可别到了最后却是后悔了。良子是好人!”
以前的赵山都是有话藏在心里头,就算他很清楚沈良对苏荷的感情,但是他不会插手,都是让苏荷自己模着往前走。只是这回,他左口一句沈良,右口一句沈良,让苏荷不由得有些纳闷。
“赵伯,这难得的好天气,我们出去走走吧,这些事情还早着呢,顺其自然吧。”
苏荷并不是爱情傻子,李正威对她有意思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只是她装成不知罢了。李正威是正直之人,虽然有些时候佯装得很不像样,但是于苏荷看来,他依然是值得交的朋友。
“阿荷,赵伯本来也不想说这些,只是瞧你一直都蒙在骨里,都不表示一番,倒是让赵伯替你急了。”赵山在苏荷的搀扶下从木凳上站起身,“你得听赵伯的话,赵伯是走过来的人,有经验。”
苏荷关上门,无奈地笑了,“赵伯,我总在想,您要是我爹就好了。如果您是我爹,我现在该不是这副模样吧?”
没有爹的世界里,苏荷总是在梦中同现代的爸爸相遇。那样温馨,那样美好,总是让她哭着从梦中醒过来,满眼的泪水,湿透发梢。
“阿荷,瞧你说的,你有疼你的娘亲,保护你的大哥,这样已经很是幸福了。却是想着那个没心没肺的爹做什么?”赵山以为苏荷是想起苏天佑了,才会这般感慨,眼神那样迷离。
风还是有些大,虽然有太阳,苏荷还是明显感觉到冷,或许是心口那扇门没打开,太阳照不进去吧。
“赵伯,我可没想他,算了,还是不说这些吧,说了只会更伤心。”她扶着赵山的手臂,望着远方,微微叹了口气。
赵山笑了,“阿荷,上回那个赌约,真的有把握吗?要赵伯帮些忙吗?”
赵山怕如果现在不把他存着的那些银两都给苏荷,等他想通将事情的起因后果告知给李正威,或许就来不及了。属于他的钱财肯定会被收走……
苏荷缓缓地将目光收回,放在赵山的脸上,“赵伯,您不相信我吗?”
赵山祥和的微笑挂在脸颊,平静的似乎一切都已经看透,“阿荷,赵伯相信。赵伯就是想给你一声劝,千万别走错道,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不能做伤害他人的事情。”
赵山对于苏荷,似乎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以苏荷的智商,他相信她能完胜。就是怕苏荷跟自己一样,少了根筋,却是误入歧途。
“赵伯,这些您都别担心,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就算要输给苏天佑,我也乖乖认输,不会在其中做小动作。”
苏荷总觉得赵山怪怪的,说一些不在氛围内的话语,苏荷以为这些都是赵山的经验之谈,便也没多想,只是静静地听取他的谆谆教诲。
“阿荷。”李正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荷同赵山几乎是同时向后望去。
浅浅一笑,虽然这之前赵山提及过李正威,但是她脸上却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不抵触也不是特别上心,平平淡淡,“李村官,您怎么也在这儿?”
苏荷望着周遭,这分明是田边,李正威不是应该呆在府上阅卷?却是有这样的闲情往这儿散步。
赵山只是朝李正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即便是一声不吭,他和李正威心里都有个数,就看谁憋得住。
“我过来看看,这大冷天的,村民们的庄稼会不会受冻。”李正威能在村民们之间有个好形象,完全是他在行动上为村民服务,让村民感受到李村官存在的价值。
赵山和苏荷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李村官,村民们有您这样的父母官真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啊。”
“呵呵……阿荷说得严重了。那你们呢,这是要往哪去?”李正威的手往后放着,此时已经走在苏荷的身旁,并行走着。
赵山在一旁,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他也没必要多说,这跟李正威说事情的真相的时候还有的是机会。
“我们就是四处走走,这天气好,赵伯身子弱,多带他出来走动走动能让身子好得快。”
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出来散散心,关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还有太多需要顾及。
“最近怎么没见良子?”自从上次沈良主动找上门说过不放弃苏荷后就再没见到他人,也不知他私底下要做些什么狠动作。不过,李正威倒临危不惧,虽然他不确定苏荷到底会不会因为赵山跟沈明的冤案有关而疏远沈良。
苏荷愣了愣,她正纳闷呢。沈良消失了一般,她也没去主动找。这过去的几天都在忙着做酸菜,忙着往山上摘果子,也就偶尔心里想想罢了。却是那般让心钻疼。
“该是忙着活儿吧,有好几日没见了。”她回得有些心不在焉,心里突然有些害怕,生怕沈良的消失另有不明的情况。
李正威无奈地笑了笑,很短暂,苏荷看着却是有隐情一般,“阿荷,那你们走着吧,我还得赶着往前方瞧瞧去,按着你们这样的脚步,我该要忙到落山了,估计还忙不完呢。”
他估计是不想留下让赵山感觉变扭,也许是真的需要赶在夜深前往前方深入探探村民们的庄稼是否安全生长着。
苏荷点了点头,看着李正威离去的背影,“赵伯,我们也回去了吧,这外头风儿有些大,虽然是有太阳,但是还是觉着有些冷。”
赵山听了李正威的话后,有些蹙眉,他想不通沈良为何突然消失。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才疏远苏荷?他有些内疚,“那我们回去了吧。”
一路走回去,他们各怀心事,谁都没开口说话,那样安静。
“良子啊,这李村官怎么这么久还没把事情查清楚?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吕氏焦急地看着沈良,对于李正威的办事效率有些怀疑,“要不让娘去问问?”
沈良魂不守舍地捏着泥人,他已经好久没捏了。听到吕氏的碎碎念,他猛的一抬头,“娘,这事儿您就别管了,让我来就成。”
“良子,赵山虽然是阿荷的恩人,但是你也不能傻到不顾你爹的冤情啊?你爹含冤而去,被村民们所辱骂,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吕氏知道沈良的担忧,但是她更急于替沈明讨回公道,让他在地下能安心。
“娘,您这身子好不容易休养好了,现在却是日日夜夜为这个事儿瞎操心,爹的事还有良子在呢,您就放心交给我就成,别太上心,把身子操心坏了,那可就是良子的大不敬了。您就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会给爹找回一个公道,不管他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接受应有的惩罚。可是现在真相都还没大白,可能这件事就跟赵伯无关呢?”
沈良分明是自己欺骗自己,他的内心一直挣扎着,谁他都不想伤害,更不想伤害到苏荷,那个他心里一直无法割舍的爱。
“大哥,娘,你们刚才说什么?爹的事情跟赵伯有关?这是真的吗?”沈芝手上抓着菜从外头走了进来,听到沈良和吕氏的对话,不相信地问出自己内心的疑问,表情有些挣扎。怪不得这些天沈良让她在家里呆着。原来是怕她出去听到些风声?
沈良感觉事情已经藏不住,连忙洗了手,走到沈芝面前,“芝儿,大哥和娘都还在等李村官的查案结果,所以,我们也都还不确定是不是跟赵伯有关,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就别想太多。”
沈芝看了一眼吕氏,再将目光移回沈良脸上,“大哥,赵伯不是阿荷姐的大恩人吗?他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肯定不会。”
沈芝想都不用想就拒绝了沈良和吕氏的说法,就算整个世界都是坏人,赵山也不会是坏人。
吕氏坐在木凳上,愁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急于知道沈明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她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芝儿,你扶着娘上房间里头歇息吧,看娘不太舒服。”沈良无力,对于这种结果,他不敢甚至害怕却揭露。可是沈明的冤情又不得不申明。
沈芝还算乖巧,她二话不说放下手上的菜,走到吕氏的身旁,扶着她的手臂往房间而去,“娘,您放心,赵伯不是坏人,他肯定不会做出伤害爹的事情来的。芝儿见过赵伯,他是阿荷姐的大恩人,要是没有赵伯,阿荷姐现在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吕氏完全不顾沈芝说什么,愣愣的,面无表情,心里只是想着平白无故的沈明。当这一切回到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一切有多无情,对她的伤害力如此之大。
“娘,您躺好。芝儿出去给您做好吃的,别想太多,有啥事就尽管往外喊,大哥和芝儿都在外头呢。”
吕氏侧过脸,闭上眼睛,沈明的影子,越来越明显,落下泪来。
“大哥,为何都不去找阿荷姐了?芝儿想见她。”沈芝撅着嘴巴,手上还有因为摘菜而沾得的泥巴。
沈良熟手地捏着泥人,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等大哥把这些泥人捏好,晒干后给阿荷带过去,到时候自然就能见到。如果你现在就想见,那等晚饭后再去,免得阿荷要给你备饭菜。”
沈芝高兴地笑着,“大哥,赵伯是好人,他肯定不会跟爹的冤情有关,你也别担心,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不会让坏蛋逃走的。”
沈良牵强地点了点头,“你进屋备晚饭吧。”
沈良只是害怕面对苏荷,他不敢保证苏荷不会因为赵山而跟自己断了往来。在恩情和感情之间,沈良无法揣摩自己在苏荷内心的份量。所以,他选择短暂的消失。
“阿荷姐……”
苏荷到了老家,大山、二山、小山三个表弟齐声给她打了招呼,却不见江兰春。
“你们娘呢?”
“去阿荷姐家找吃的。”小山想都不用想就说了出口,稚女敕的童声满是纯真。苏荷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死性不改!
“阿荷姐,今日我同二山去砍柴了,你看。”大山指着静静靠在墙边上的柴堆,咧着嘴,露出两排黄黄的牙齿,那是因为从小到大没刷过牙的缘故。自信的笑容带走了脸上的干枯。
苏荷满意地点了点头,三个孩子的塑造性太强,乖巧的他们让苏荷不忍心把话说得太重,甚至连拉下脸面都觉得会让他们觉着难过。
“阿荷姐今日来是想跟你们说声,过些天就过年了,那个时候让你们娘带上你们一同上阿荷姐家吃年夜饭,想去吗?”
不出苏荷的预料,三个孩子高兴地乐着,对于苏荷,他们有不一样的感觉。明明有陌生感,却能如此喜欢着。
“阿荷姐,你能给小山做好吃的吗?能多给小山盛点饭吗?小山要比大山吃得多。”小山边说边模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