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yīn沉沉的,海面刮起了大风。浪很大,一层接一层的涌来,营地外不远处的那一溜采珠船,在海浪的冲击下上下颠簸,互相碰撞着,发出“嘭嘭嘭”的响声。
大家吃过了朝饭,现在都在工棚里休息。今天天气不好,不能采珠,所以大家都感到有点无所事事。
外面的海cháo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单调而又枯燥,屋里的人或坐或躺,静静的发呆。
李大嘴忽然从怀里掏出几个骰子,跑到黄文焕面前坐下。他兴趣盎然的把骰子伸到黄文焕的面前,怂恿他道:“唉,玩两把吧!”
黄文焕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他扭头去看吴二柱睡的那个铺位,看见他的铺位上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吃过饭以后去哪里了。不知为什么,黄文焕总为吴二柱感到担心。
李大嘴见黄文焕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推了他一把,继续怂恿他:“来吧,来吧,小赌大开心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黄文焕转过头来,很认真的对李大嘴说:“大嘴哥,不是我不想陪你玩。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母亲曾经逼着我在祖宗牌位下起过毒誓,绝对不能粘赌和piáo这二个字,要不然天打雷轰,死无葬身之地!我现在还没有讨媳妇呢,你也不想看到我冒犯了祖宗,死的不明不白的吧?”
黄文焕说的这话还真的没有骗他,他出来的时候,他母亲确实是要他在祖宗的牌位前发过誓的。
李大嘴见黄文焕竟然都把自己的祖宗给抬出来了,顿时泄了气。他也知道黄文焕这人很犟,说过不玩了,你就是再怎么劝他,他也不会玩的。
于是他放弃了继续说服他的打算,回头一扬手,对着众人说道:“有没有人想玩的?老这样坐着也没劲,大家玩两把,乐呵乐呵啊!”
王得富跃跃yù试,他第一个站起响应:“李大嘴,我陪你玩两把吧,不过我身上只有三十几文铜钱,是我舅给我的零用,你要是不嫌少,我们现在就来耍耍!”
王得富这人其实也挺喜欢赌的,就是因为这样,他舅舅才让他把银子放到他那里保管。
李大嘴咧开嘴笑了,他一下又窜到了王得富的铺子那里。一边坐下,一边美滋滋的对他说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好久没有模骰子了,现在手痒的不得了,就是想找几个人玩玩,我们少来点,一个铜钱一局。”
屋子里的众人陆续的都围了过去,大家都挺无聊,在屋子里扔扔骰子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黄文焕摇了摇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对赌博这东西不感兴趣,二叔从小就教育过他,赌乃万恶之首,一个人要是沾上一个“赌”字,那他一辈子就完了。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没和别人赌过一次钱。
一出屋,一股cháo湿的海风带着一股海腥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现在是chūn季,海面上吹来的海风虽然不是那么的刺骨,但一阵阵的吹在身上,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寒冷。
他站在工棚的门口,远远的看见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吴二柱一个人正坐在那里发呆。他面对着大海,强劲的海风早已吹掉了他头上的网巾,让他的头发在身后批散着,随着海风一次又一次的飘落。身上的衣服也被海浪打湿了,他全然不顾,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
黄文焕心里一动,沿着海边走了过去,他知道吴二柱现在的心情不好,便想过去陪陪他。
当他爬上那块礁石的时候,吴二柱忽然被惊动了,他猛然一回头,看到是黄文焕,便又重新转过脸去面朝着大海。
黄文焕安静的走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吴二柱脸朝着大海,面无表情的问黄文焕:“我和你说过吗,我有个弟弟,长得和你很像吗?”
黄文焕点了点头,他记得以前在工棚里闲聊的时候,吴二柱曾经讲过他弟弟的事情。
吴二柱忽然调过脸,一脸严肃的看着黄文焕。“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他问他道。
“什么事啊?”黄文焕随口应了一句。望着吴二柱那张紧绷的脸,他有点紧张,心里隐约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要是我不在这里了,我弟弟来了以后,你能帮我照顾好他吗?”吴二柱莫名其妙的对黄文焕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黄文焕吃了一惊,他怎么觉得吴二柱现在和他说的话好象是在交代后事啊?
“你不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啊?”黄文焕追问道,他心里的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
“我要回趟家,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就守寡了,含辛茹苦的把我们弟兄俩养大,现在她得了肺痨,宁可断药在家等死也不愿意拖累我们,我想回家去劝劝她,万一她真的不行了,我也要给她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并在家给她守孝!”吴二柱答道。
黄文焕稍弱放宽了点心,他安慰他道:“哦!是这样啊。你放心好了,你不在了,你弟弟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你说过把我当成你弟弟看的,那你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了!”
吴二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你肯答应我就放心了,我就这一个弟弟,若是我母亲不在了,他就是我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了。你这人仁义忠厚,信守承诺,你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说完,他眼睛从黄文焕的脸上移开,直勾勾的看着海面,再也不肯说话了。
黄文焕一直陪着他坐着,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一个巨浪忽然打了过来,在坚硬的礁石上被击了个粉碎,溅起的水花像下雨一样把黄文焕和吴二柱两人淋了个透,一阵海风吹来,黄文焕感到身上有些冷了。他站起身,劝说吴二柱道:“二柱哥,我们回去吧!”
吴二柱摇了摇头,眼睛依旧眺望着海面,嘴里轻轻说道:“你先走吧,我还想在这里再呆一会。”
黄文焕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便没有再劝阻他了。他从怀里掏出那十两银子来,递给了吴二柱。
“这是干什么?”,吴二柱猛然侧过脸看着他,却没有接他手上的银子。
“二柱哥,你就拿着吧,我知道你回家需要用钱。”黄文焕一脸真诚的对他说。
吴二柱摇了摇头,态度很是坚决:“我不要你的银子,我有办法能弄到银子。再说,治我母亲的病需要很多的银子,你这点钱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这钱你还是留着吧,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你了!”
黄文焕感到有点吃惊,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字,他竟然看不上。看他现在的表情,他好像不是在骗自己,他从哪里能弄到这么多银子来啊?
后来再想想,他觉得吴二柱可能是在骗自己。他哪来的门路能弄到银子啊,要是这么有钱,他也不会在这里采珠了,他只是不好意思接受自己的银子,找个借口推月兑罢了。
于是他又把银子递给吴二柱:“二柱哥,银子你就拿着吧,大不了以后你有了钱,再还我就是了,反正你弟弟马上就要来了,我也不怕你跑掉。”黄文焕和吴二柱开着玩笑,他压根就不相信吴二柱能弄到钱。
吴二柱却又一次推开了黄文焕的手,他很认真的对黄文焕说:“黄老弟,你相信我,我真的能搞来银子,我非常感激你的好意,如果以后我还需要银子的话,我再问你借也不迟啊!”
听他这么一说,黄文焕就放心了,原来他真的能搞来银子,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他拍了一下吴二柱的肩膀:‘那好,这锭银子我就先装下,等你以后什么时候需要了再来找我。”
说着,他把银子又重新装回怀里,朝吴二柱说了一声:“二柱哥,我走了啊!”从那块礁石上跳了下去,沿着来路又回去了。
黄文焕回到工棚的时候,工棚里正赌得热火朝天。屋子里剩下的所有人,都坐在铺子上围了个圈,个个都聚jīng会神的盯着铺子上滚动的骰子。他进来的时候,没有人抬头看他一眼。
黄文焕看了看他们面前的战果,王得富好像没输没赢,在他面前还放着三四十枚铜币,李大嘴好像赢得最多,在他身下,一大堆铜钱上面,竟然还放着一锭银子。
黄文焕感到奇怪,不是说好一个铜钱一个铜钱赌了吗?怎么会输赢这么大啊?这锭输掉的银子是谁的啊?他怎么会把自己一个月的薪饷都赌掉了啊?
他从身后拍了拍李大嘴,伸过头对他说道:“赢了不少嘛!”
李大嘴侧过脸来看着黄文焕,咧开大嘴笑道:“刚才叫你来你不来,你看,一会功夫,轻轻松松的我就赢了快三两银子了。”
“谁输的最多啊?”黄文焕问他
李大嘴没有直接回答他,用嘴朝李chūn阳那里努了努,嘴里哼了一声:“啰!”
黄文焕朝李chūn阳那里看去,果然在他身子下面堆着一堆铜钱,看来是拿那二两银子换的。他本人则面sè铁青,眉头紧锁,样子比家里死了人还难看。
李chūn阳竟然会输这么多,黄文焕暗暗感到吃惊。在他印象里,李chūn阳一直是一个很节俭的人,平常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他在老家的时候,早就定了一门女圭女圭亲,两人青梅竹马,感情非常的好。李chūn阳出来之前,两家就有了约定,等到李chūn阳采珠得了银子,就回家和她成亲,他现在怎么把用来成亲的钱都拿出来赌输了啊?
就在这时,正好该李chūn阳掷骰子了,黄文焕看见他手都开始抖了起来。他低着头不说话,把手里面的骰子往外一撒,三个骰子在铺子上滚动了几下,最后停下来的那三个数字分别是“二五五”。
李chūn阳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三个数字中有一个对子,而且这对子是“五”,赢面应该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