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湖离魂
乔礼受了一惊,以为是李易的yīn魂在作怪,毕竟当年李易托孤的时候他就已经身受重伤,路也走不稳,看来奄奄一息,离开之后音讯全无,乔礼以为他早已去世,这才敢将家产占为己有。
乔礼心里有愧,自此就不敢再将李云生当作奴仆来使唤了,在僻院给他安置了个小房间,一rì三餐按时送到,吃喝用穿都不再是问题。不过,这些都是招呼一般客人的做法,实际上并没有把李云生当作是家人,更别说恢复少主人的身份了。
这天晚上李云生就搬到了新房间里,下人拿来了伤药,给他涂上,很快就没什么大碍。而乔礼本人则是再也没来看过他,大概是因为愤怒,或者是因为愧疚而无颜相见。
李云生睡在崭新的床上,床铺软绵绵的,闻起来香香的,让人很是舒服,但他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直到深更半夜仍没睡着,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失眠了。不是因为伤痛,毕竟李云生身体本来就好,白天所受的伤不过是皮外伤,涂了点药就好多了,而是因为内心一点也安分不下来。
“我原来不是没来头的人,跟别人一样,也是有爹有娘的,”李云生心里想,“不过,我的身世也太离奇了……阿叔也太可怜了,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就连自己也变成了那个样子,终生困在那‘息隐幻境’里……我怎么能不帮一帮他呢?……”
夜凉似水,银白sè的月光从窗户外倾泻进来,流到李云生的脚上,感觉像是被婴儿的手抚模一样,感觉痒痒的却很舒服。
“这夜sè真美,以前竟没发现。”李云生以前朝劳顿,夜忙碌,身子一挨地就能睡着,哪里会在意这可有可无的夜sè,“以前太累了,没时间欣赏;现在不用干活了,却再也睡不着了。我是不是在犯贱?”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出去走走。”李云生起了身,借着月sè,悄悄出了房门,走出院子,从乔家后门走了出去。
李云生本来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一个湖边。这个湖坐落在洪安城的东南方向,湖面广袤,形状像个葫芦而命名为“芦湖”。芦湖产物丰饶,百姓们因之而比其他城镇更为富庶。
李云生爬到附近的一个小土坡上,展眼望向四处,只见湖面上波光凌凌,月光如鳞,就像是四散的金子缓缓荡漾,煞是好看。
小土坡上种着一些低矮的小树,却不知为什么留着很多巨大的树桩,模着还有点湿润,应该才被砍伐不久。
李云生依靠在小树上,微风吹拂,一时感觉zìyóu自在,畅快而惬意。
然而,李云生依然想起了李易的那些话,“阿叔说我只要学会术法就能继续活下去,不然就会烟消云散……烟消云散比无父无母孤苦伶仃还要更痛苦么?但我就算多活几十年,一百年,我还不是一个人,一直孤苦下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本来我以为这辈子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就会结束,但是,我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可笑的是,我竟然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体而苟活了十六年,我还懵懂不知。阿叔叫我去帮他儿子找回二魂七魄,之前他这么深情地看着芸阿姨,他一定也很想亲眼看他儿子一眼吧?我不是很应该帮一帮他么?但是,按阿叔的说法,我这副身体本来就是他儿子的,我只是暂时占据了,他也可以把我当作是他儿子一样啊……”
李云生为人虽是比较憨厚,然而今天所遇到的事好像就此让他开了窍,变得心思缜密,但这一想之下竟是剪不断理还乱,让人困恼不已。
忽然,不远处的湖边窜出几个人影,竟朝着李云生的方向走了过来。
李云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三更半夜的,要是相互见了面,不是你吓我就是我吓你,为免麻烦,他连忙趴子,躲在小树从里,看清楚状况再说。
从身影看来可以知道有三个人,只见他们渐渐靠近李云生的位置,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了下来。
但李云生吓得几乎要喊出声来,为什么?原来那其中有一人竟然长着像是鱼头一般的脑袋,嘴边还露出尖尖的牙。
幸亏他今天已经知道了妖魔鬼怪的存在,不然准会吓得头晕目眩。李云生暗暗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身子趴得更低了,屏气凝神。
只听有一个中年男子说道:“三小姐,这里就是五生台的朱雀台了。”
有个女的回答说:“那好,就按爹爹的吩咐把它给封印好吧。”声音婉转动听,看来是个妙龄少女。
他们三人凌空而起,围绕着大石头呈三角而坐,那姿势看起来竟然跟阿叔李易打坐的姿势很相似。
过了一会,只见石头中心shè出一道红sè光芒,渐渐光圈越扩越大,石块竟坠落进去。
忽然,其中那中年男子低吟一句,“嚯”一声就消失不见。
李云生正感到奇怪,不知那人去了哪里,忽地听到背后有声音,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中年男子。只一瞬间,他就来到了李云生的背后。
“三小姐,我们已经答应了封印五生台的要求,为何还要找人来暗中监视?”中年男人留着短须,身材高瘦,指着李云生责问少女。
和中年男人一起的两人也已经来到,被唤作三小姐的少女说:“代冒太傅,请别误会,我从没见过这个人。齐大夫,你认识这个人吗?”
李云生心里又是一惊,原来被唤作齐大夫的分别就是刚才人身鱼头的那个人,这时他变成了一个老者的模样,下巴留有一缕长须。他站在少女身边,悄声对少女说:“这个小子应该是凡人。”
少女吓得掩嘴一惊,“那刚才岂不是被他发现了?他一个凡人……而且,那五生台……”
“事到如此,只能将他杀了,这里的秘密绝不能泄露出去。”被唤作代冒太傅的中年男子狠心说道。
李云生不知他们“太傅”,“大夫”的称呼是什么,只是他们称自己为“凡人”,估计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妖怪了。见他们对自己不怀好意,一听这太傅还要杀自己灭口,连忙身子一滚,站了起来,撒腿就跑。
“还想跑?”代冒太傅一拂衣袖,右手臂瞬化成五锋尖锐的爪子,如影随形一般追逐到李云生背后。
小土坡并不平坦,还有许多的树桩,李云生脚下一空,就摔倒在地上,眼看太傅白骨森森的爪子就要刺进他的胸膛,这时少女已赶了过来,挡在前面说:“请太傅先不要动手,且听我说一句。”
“不知三小姐对这小子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们是相识的?”代冒太傅的爪子恢复chéngrén臂,双手束拢在袖子,冷冷说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也从未见过你们,这位小姐和我毫无瓜葛,我不过是因为睡不着,出来走走,为什么就要杀我?”李云生感到生气了,自己的生命被别人随意揉捏在手上的感觉真是太憋屈了。
“只是因为你看到了你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小子,只好算你这辈子不走运,下辈子学聪明点吧。”太傅仍咄咄逼人。
“代冒太傅,”少女轻启薄唇,声音婉转却又带着不可轻视的威严,“爹爹之所以要重新封印五生台,就是想要和这里的百姓和睦共处。现在只是因为他看到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就要杀了他,不就和我们最初的愿望相违背了吗?而且,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就算知道了这里的秘密,恐怕也无关重要,对我们没有丝毫的影响。”
见代冒太傅仍是一脸不悦的表情,少女轻咬嘴唇说:“要是太傅还是不放心,我可以用‘离魂贝’洗去他刚刚的记忆。”
听到这里,代冒太傅脸露喜悦,说:“小姐将‘离魂贝’带在身上?”
少女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绿sè的贝壳,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和平常的贝壳差不多,倒像是上面长着许多的青苔,“这是我娘亲手交给我的。”
“听说这‘离魂贝’是一个威力无比的宝贝,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平常,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太傅随意说道。
少女轻轻笑了笑,并拢右手拇指和中指,在贝壳的突兀处擦了一擦,念了一句法咒,只见贝壳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渐渐地竟蜕变成个半透明的壳囊。
“三小姐,这宝物至关重要,小心……”站在旁边的老者齐大夫轻声劝少女说。
“没关系的,既然太傅不放心,只好这样了。”少女转过头走到李云生面前,轻轻叹了口气说:“这位公子,也许你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现在就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这样好不好?”
李云生听着她柔软的嗓音,一时入了神,不知她要干些什么,只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美貌的少女。
少女将贝克放到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这时,藏在李云生袖子里的黄sè发带忽然飞快地窜了出来,缠在少女的手上。
“这小子果然不怀好意。”代冒太傅反应迅速,双手同时化为衣带一样的东西缠了过去,一边是要攻击李云生,一边是要保护少女手上的贝壳。
李云生没想到这黄sè发带居然会主动攻击别人,一急之下用手要将发带解开,却没想到这发带竟然将他也缠在了一起。
正当几人争斗,忽然冷冷的剑光一闪,发出一声“嘶”的布裂声音,代冒太傅被撞飞了几丈,顿时气喘吁吁,右臂已受伤流血。李云生和少女被发带纠缠在一起,也摔落到一边。只是,少女手上的贝壳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