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似水
“起来,快起来!rì上三竿了,快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李云生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女孩子在呼喊,以为是在芦湖边遇到的那个少女,就说:“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高兴地起身睁开眼一看,却发现叫自己的是乔婧,大感失望,又倒下去闭眼继续睡:“是你啊,对不起,你爷爷说了,我以后不再是你们家的下人了,我也不用再听你的吩咐了。”
“哼,这我已经知道了,虽然不知你耍了什么诡计,爷爷也不告诉我,”乔婧站在床边,背对着李云生,“你,你刚才是在说梦话吗?你在跟谁说话?”
李云生翻过身子,面对墙壁,冷冷说道:“这不关你的事。对了,这房间是我的了,以后没我答应,不要随便进来。”
乔婧听了顿时发怒,转过身来,见他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要上来扯开床帐,“哼,还不是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怎么就不能进来?”
“喂!我可没有穿衣服的,你要怎样?可别要过来。”李云生毕竟服侍过她这么多年,知道这丫头的脾气,为免麻烦,还是别招惹她好。
乔婧的脸蛋刷地一下红了,虽然她平常刁蛮惯了,但对这男女之事是一点也不懂,听他说没有穿衣服,不免有些尴尬。可是她又不想露怯退让,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到李云生又歪过身子面对墙壁,只露出冷冷的脑壳,还是没有看自己一眼,怒“哼”一声就甩手走了出去。
李云生本来还以为乔婧不会就这样作罢,估计她会叫人来教训自己,但过了好一会,乔婧还是没有回来找自己晦气,不禁有些意外,但他是决意要给乔婧点颜sè看看的,见她无计可施,忍气吞声,不禁感到心情大好,有一股扬眉吐气的顺畅爽快。
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看看窗外树木的影子,估计已经是中午了,于是起身穿好衣服,随意走到了房外。
这一出到外面,就隐隐约约听到“呜呜”的哭声,声音很低,几乎察觉不到。李云生一看,竟然见乔婧正坐在一棵桃树下面,低头靠在双膝上,双手抱着脚,肩膀还一耸一动的,看来是在偷偷地哭。
这一来李云生就奇怪了,从小到大,乔婧都是娇生惯养的,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要什么乔礼就会给她什么,从来都是她欺负人家,小哭小闹也不过是用来撒娇的,那曾见过她偷偷躲起来哭?
李云生正要过去看看,但转念一想:“我以前经常受她的窝囊气,呼来喝去的,还经常借乔礼来责罚自己,为什么现在我还要去关心她?管她遇到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都不关我什么事。以后只要她不惹我,我就不理她。”
转身要离去,李云生又觉有点不忍:“她以前虽然对我不好,但毕竟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就算是现在,也是同住一屋檐下的人,就这样看着她躲在角落里哭,那也显得太小气。我是个男子汉,就算去问一问那又怎样?她要是再发小姐脾气,那时再嘲笑她也不迟。”
就这样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定,李云生慢慢走了过去,轻轻咳了一声,说:“你在干什么?”
乔婧背对着李云生,抬起头用手偷偷抹抹眼睛,冷冷说道:“不关你事,你快走开!”
李云生冷冷笑道:“是不关我事。但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准以为是我在欺负你。你一个大小姐我可不敢得罪,我一个吃干饭的,身份低微,只希望你不要再中伤我。”
“哼,谁要中伤你。谁又要你管。”乔婧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就要走,但走不了一步,她就左摇右摆,顿时失去了知觉。
李云生一急,没想太多,拦腰将她抱住,左看右看,看有没有人经过帮忙一下。但乔礼分给他的这个房间地处僻静的角落,平常除了三两个打扫的下人就没人会来,而且乔礼也吩咐其他人不要与李云生有过多的接触,乔婧也没有下人跟随过来,所以这时小院子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两个。
乔婧脸sè苍白,额头渗满冷汗,李云生轻轻摇了一摇,掐了掐人中,她才幽幽地半睁着眼睛,微弱地说:“水,给我点水。”
李云生没有办法,只好抱起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倒了一碗水让她喝下。
看见乔婧苍白的脸sè有了点血sè,李云生暗呼一口气,寻思道:“她昨天中暑后身体虚弱,刚才又哭了这么久,气血不好,这才晕倒的吧。”
乔婧喝了水,看来气sè又好多了,想要起身离开,但双手依然无力,想要撑起身体也不能,晃了几晃,撑不起来,最后只好躺在床上,抿着嘴,歪着头不看李云生,不服气地说了句:“哼,不理我还扶我进来干嘛。”
其实不是扶,而是抱,但李云生是不敢说的,只随便说句:“你没带一个人来,这小院落又偏僻,我是不想理你的,但没有办法,免得到时候被人冤枉惹来麻烦,只好这样了。”
“咳咳……”乔婧憋红着脸,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身体不适,一时说不出话来,还连连咳嗽。
李云生见到她这样子,也不好再出言嘲讽了,就说:“你要过来怎么也不带个丫鬟?月儿呢?”说着又倒了一碗水给她。
“你拉着我肩膀坐起来吧。”李云生见她身子也挺不起来,自己不好意思当着她面有搂搂抱抱的动作,于是坐到床边,让她扶着自己起来。
这会乔婧没说什么,拉着李云生的手臂坐了起来,喝下了水,缓缓说道:“月儿的娘生了病,她请假回去了。”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李云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算是安慰病人。
见久久没听到乔婧的回答,李云生正要转过头来看看她,不想背脊忽然传来一股炽热的气息,还有点湿润的水浸透在衣服里,不由得一惊,已是发现乔婧竟是将身子和脸都挨在他的背上,还轻轻哭泣!
“你……你!你干什么?”李云生惊讶得想甩开她,但内心又万分激动,不忍心这样做,想要转过身,但乔婧接着连手也放到他的背脊上,他顿时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有点煎熬又有点享受,yù罢不能。
乔婧抽噎着说:“爷爷有事出了门,月儿又不在,我一个人闷得很,其他下人又很是无趣。虽然爷爷说了,以后不准再来找你,但我实在不知去哪里好,也不知干什么好,平常一直是跟你一起玩的,所以我就一个人过来了。但你又不理我……你不是我的小厮了,就不跟我玩了么?”
“所以你就哭了?”李云生不会安慰人,尤其是面对这个刁蛮大小姐。
乔婧又说:“我爹爹妈妈很早就不在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小云子你不也是么?听爷爷说,你刚刚出生就被人放在了我家门口。我们都是没爹没妈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不理我?呜呜……小云子,不要不理我……”
李云生不知该说什么好,要是说乔婧以前对自己不好,那的确不太好。但是她每次不过是在乔礼面前告状,撒撒娇,耍耍大小姐脾气而已。而真正要苛刻地责骂自己的都是乔礼这个老头,这个夺取自己家产,还把自己唤作奴仆的老杀才。乔婧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自小跟自己一样是个孤儿,她虽然有爷爷疼爱,但实际上也跟自己一样的寂寞孤独,她也有柔弱并且需要别人安慰的一面。这样一想,李云生对乔婧的厌恶顿时减了有七八分。
“先不要哭了,我的衣服都被你弄湿透了,”李云生温和地劝慰说,“你要去哪里,玩什么,我都听你的,还不成么?”
听李云生这么一说,乔婧才离开他的背脊,破涕为笑:“我要去放纸鸢。”
李云生如释重负,起身去拿了个小水盆,舀了点水,递给乔婧让她洗洗脸,说:“你身体不舒服,还要去放纸鸢?不要命了?”
乔婧乖巧地舀水洗脸,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还有衣裳,对着李云生甜甜地笑了一笑:“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好多了?刚才我不过忽然间没了力气,休息一会就没问题。”却见李云生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像定了神一样,不禁晕红了脸低下了头,“你老这样看我干嘛,我脸上还有什么脏东西吗?”
乔婧是个妙龄少女,身材窈窕,容貌秀雅,手指纤细,洗脸时仿佛杨柳拂过一池chūn水,整理鬓发时像是玉莲沾露,芙蓉出水一般。李云生以前不敢正眼看她,但今rì细心一看,他才发现乔婧原来这么美,这么动人,不禁怦然心动,又回味起刚才她靠在自己背上的感受,一时如痴如呆,不知所措,好像有人抽去了他的魂一样。
见乔婧低下了头,李云生才讪讪一笑,略表尴尬,傻傻地说:“你脸上没有脏东西。”
乔婧“噗嗤”一笑,说:“要是以前,我准会骂你是轻薄子。不过现在……你,可答应带我去放纸鸢了?”
见乔婧再三请求,一脸诚恳,李云生也不想扫她兴了:“那你先回去休息几天,我们商量好再去,可好?”
乔婧见他答应了,也不再提再多的要求了,点点头,起身说道:“那说定了,三天后我们再去。”
“嗯,小姐你先回去吧。我去叫人来扶你回去。”李云生双颊通红通红的,心感觉要跳了出来,已经不敢看乔婧的脸了,只希望她赶紧离开。
乔婧又说:“既然你已经不是我的小厮,那就别叫我小姐了,我叫你小云子,那你叫我小婧子吧。”
“好吧,小婧子。”李云生无奈叫了一声。
李云生正要出院叫人过来,刚好见到一个下人提了个饭盒走过来。原来这时已是正午,这是乔礼吩咐的一个下人过来送饭。
那下人看见乔婧在李云生的房间里,有些惊讶,但他知道乔婧的脾气,不敢说什么,只称呼了句“小姐”。
李云生连忙解释说:“小姐她出来走走,忽然感到身体不适,我刚好路过,就扶着小姐过来休息了一会,这会已经好多了,你赶紧找个丫鬟来送小姐回去吧。”
下人看到乔婧点头,没有反驳的意思,于是就出了院子叫了个丫鬟过来。
离开的时候,乔婧回头示意,李云生知道她的意思,大声说了句:“小姐,放心吧,好好休息,不要坏了身子。”
李云生早上到现在没吃过东西,月复中饥饿,但他却没有胃口,回想起乔婧和自己的往事,虽然多是一些游戏嬉闹,而且自己还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但不知为什么,他已经觉得那些事没以前想的那么悲惨,反而好像有点可以慢慢回味的意思。有些东西往往要不见了,才会发现这东西的价值,才会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在意,这在多年后李云生才明白了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