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店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他跟我说他有两个父亲。
我问他:“哪两个?穷爸爸和富爸爸?”我想起了一本书的书名,半开玩笑道。
他却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穷爸爸和富爸爸。”
他说他叫齐仁义,看外表今年该有三十岁上下了,身上穿着件黑白的短袖衬衫,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挺有成功人士的派头的,来我店里,自然是我店里的客人,他买了两张彩票,一张是3D,一张是双sè球,然后拿给我看,指着那张3D说:“这张中了大奖,我的穷爸爸就算发财了。”又指着双sè球说:“这张中了大奖,我的富爸爸也可以直接扔掉。”
我可是很清楚,3D的单注一般只有一千元,搁谁手里都不算发财,而双sè球的大奖可是众所周知的五百万甚至偏上,不说所有人,起码大多数人拿到这五百万都不会舍得扔掉的。
看着我吃惊的样子,齐仁义笑了笑,把两张彩票收了起来。
我吃惊,可是并不一定所有人都吃惊,一边的苏素突然插嘴道:“不过你比较喜欢你的穷爸爸是吗?”
齐仁义略微有点吃惊地看了一眼苏素,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你差不多说对了一半,哈哈。”
苏素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道:“那就是你先喜欢上你的穷爸爸,然后再转变了对富爸爸的态度。”
齐仁义一拍手掌:“嘿,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她对一个人的心理有自己的把握方式。呵呵,很有趣吧齐先生。”我适时地插嘴。
苏素看了我一眼,笑着对齐仁义说:“首先,你既然把你有两个父亲这个事情讲出来,说明你对两个爸爸都有所谓的儿子对父亲的感觉,其二,你说明了穷爸爸多穷,富爸爸多富,这么一提,就更让我确定了,因为从你的表情中没有对穷爸爸的无奈,没有对富爸爸的依赖,其三,虽然有小汉对你的引导作用,不过你一直把穷爸爸放在前头讲,这也是外在基于心理的表现。”
齐仁义点了点头,认同了苏素的话,不过苏素似乎有得寸进尺的嫌疑,她接着说道:“我能不能知道你与穷爸爸和富爸爸的经历?我最近对感情这块很感兴趣。”
齐仁义有点被吓到的感觉,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赶紧来缓场:“齐先生,如果有什么冒犯你的,我给你道歉。”
“不,没事,只是我很久没看到这么直白的女孩了,以前我也常跟人家提,这是我的骄傲啊,可是很多人都是慢慢套话,真的少有像她那么直白的女孩了。”齐仁义挥手止住了我的话,然后慈祥地看着苏素。
苏素也回了他一个笑容,很平常一个笑容,跟以往一样。
齐仁义小的时候,只有一个父亲,是那个富爸爸。
富爸爸很有钱,齐仁义说的虽然有那么点夸张,但五百万对富爸爸来说确实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属于多了不多,少了不少的那种感觉,也就是说,齐仁义他实际上就是当今社会中很被鄙视的富二代一类的,不过当时虽说他家有钱,可是他一直都还是被管教地很严格,毕竟在他还小的时候,一般父母都是刚刚经历过很多磨难最终成功白手起家的,他们没有过去的底蕴,因而受过苦就必须自己创造底蕴,于是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其实对小孩的教育是看的很重的,重的像五指山一般,就算小孩是个孙大圣,也被死死地压着透不过气来。
齐仁义偏偏出走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会出走的人啊。”
齐仁义嘿嘿笑了起来:“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苏素却是支持我的:“你不是会出走的人,我看得出来,再怎么难受,你都不像一个会去改变的人。从你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时时刻刻带着一点点苦笑,是你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吧。”
齐仁义哈哈大笑:“小孩子,你知道的还挺清楚的,会读心吗,不要老怀疑我们这些长辈的话啊。”
不过他确实不是自己出走的,而是在七岁的时候,被人掳走了。
绑匪最后全落网了,可是他却已经被转手交给了另一个团伙,拐卖团伙。
我已经张大了嘴,苦笑道:“你的运气可真背,还真没听过绑匪还会把票子扔给拐卖团的。”
齐仁义摊手耸肩,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当时的情况我是不太清楚了,其实我是一直被扔在车子的后备箱里,等我重见天rì的时候,我旁边的人就没有一个熟的,当时我才七岁,不过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虽然在家里不敢顶嘴甚至很少说话,到了外头胆子就大,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势头,我甚至想独力逃出去,然后正好还可以月兑离父母的掌控。”
不过这幻想就不用多说了,很明白地,他根本不可能逃得过去,他甚至不小心睡了过去,当然长大后才知道多半是被喂了迷药,睡梦中好像有人背着他走路,一颠一颠的。
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小破房子的一张破床上,旁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岁了,头发稀疏,头皮可见。
接着齐仁义忽然就不说话了,似乎在回忆第一次见到他的穷爸爸时的场景。
苏素问道:“然后你怎么样?”
我插嘴笑道:“哭了呗。”
齐仁义点头:“当然哭了。”
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其他都不怕,就怕妖怪,那中年男人脸上皱纹遍布,头发又几乎掉光了,见他醒来笑的满口黄牙外露,乍一看真就像只可怕的妖怪,他当时看到那个男人是瞬间就觉得要被吃进肚子了,哭声岂止是惊天动地。
中年男人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七岁的孩子,要知道他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要是他能娶得到老婆,生得了娃,哪里还需要买一个,不过买个大的也好,不用养。
齐仁义虽说家教很严,可是在家里他要是一哭,除了爸爸还是凶头凶脑的,其他人都是一脸讨好,nǎinǎi和妈妈还会去责怪爸爸,总之他一哭一定有人来安慰他,还是很多,可没办法,这里就只有这个妖怪,还一脸疑问不知道怎么办。
所以他就越哭越响,一边哭一脸还手足乱踹。
“哎哟。”忽然那个中年男人叫了一声,原来是齐仁义一脚正踹在他的月复部。
齐仁义从小就被教育有礼貌,现在也确认旁边的十人不是妖怪了,再加上一看不小心伤到人了,当时就止住了哭声,过去扶着那个中年男人,一边还问:“伯伯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一时搞不清楚这里是哪,所以不小心伤到你了。”
我抓了抓头道:“你好有礼貌啊,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的穷爸爸当时怎么说的。”
齐仁义道:“我爸爸其实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对不起,其实你是被人拐走了,我把你买了下来,你就是我儿子,这里就是你的家。”中年男人一脸委顿地说道。
他先是愣了半天,之后就是大哭起来,手脚也不停地往中年男人身上招呼,中年男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随便他的拳脚落在他身上,眼里都是愧疚的眼泪。
他哭得累了,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床边放着一个碗,碗里是一个蒸熟的芋头。而中年男人就坐在他身边,眼里都是血丝,看来一直都没有睡,见他醒了,就说:“孩子,肚子饿了吧,你吃点先吧。”
齐仁义叹了口气:“我当时哪里吃得下,一下就把那个碗打在地上,碗碎了,芋头也摔在地上摔烂了,然后接着哭。可是他没有说什么,把地上的碎末收拾好,芋头捡起来也不扔掉,让自己吃掉了。当时芋头里面还有碗的碎末,我看他吃的一嘴血,哭得更凶了。”
中年男人转身又去拿了一个碗过来,碗里还是一个芋头,就蹲在齐仁义旁边,嘴里还有血,却在喃喃着:“还是吃点吧。”
“我小时候不懂,其实就算他不买我,我还是要被别人买走的,只是一味地埋怨他。他却从来不多说,不解释,在他的认识里,就是他对不起我。”齐仁义笑着说,虽然我已见到他眼里有泪。
后来齐仁义终于还是耐不住饿吃了,山里缺水,他却一直能每天洗澡,他从来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还觉得没有热水是委屈他了,直到那一天。
“那时候我已经过去有两三年了,其实我是那个山村里活得最好的孩子了,只是当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其他孩子往往一顿饭就吃野菜,基本上没有吃过肉,不知道其他孩子一个月也才洗一次澡,不知道一般的孩子根本就不去上课读书,直到那一天。”齐仁义回忆着过去。
随着年龄愈增,他渐渐地懂得不反抗更好,更容易让他逃出去,也因此他开始被允许去村外一些近一点的地方,他就默默地去熟悉村外,期待有一天能逃出去。
然后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去村外看看,那里其实是一处雪山的山脚,山上有雪,山下却没有水,这事情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其实却是真实的,他试着往上走,却看见中年男人,也就是他的爸爸,正费劲地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是一车的冰块。
他上前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没想到那个中年男人反问他:“仁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呵呵。”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惊问:“这是我洗澡的水?”
中年男人笑了笑:“你是城里下来的,我怎么也不能苦了你啊,山上雪水干净点,洗澡舒服点。呵呵,你快下去吧,上面冷。”
三年来的关怀一幕幕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猛然就哭了,“爸爸。”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喊这个称呼,中年男子整个人愣住了。
回了家,中年男人突然把他叫过去,模了模他的头,叹息道:“孩子,爸爸对不住你,让你这三年受苦了,我决定了,还是让你回家吧。”
“后来,他联系了外面,用他半生的积蓄,把我送出了那山村,我被掳走的时候已经不小,早记住了我家号码,出了村打了电话给我亲生父亲,他老泪纵横的声音我现在还记得。”齐仁义用这句话做了总结。
“那你的穷爸爸呢?”苏素问道。
“之后我也有去找他,村里的人都还记得我是他的儿子,但他人已经不在了,听说在送走我之后没多久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齐仁义无奈地说,“所以我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跟他们说我有两个父亲,我真的想能找到他,一个希望拥有孩子的父亲。”他已经哭泣了起来,我和苏素相视,也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