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食堂里,面对端木菱羞辱式的砸钱手法,香满不但没有像一般人所想的那样大义凛然地训斥,诸如“谁要你的臭钱”之类的话,也没有大笑着装作胸怀广阔的样子推辞,说什么“小事情,不用赔了”,反而不仅手脚麻利地从端木菱手里接过了那一千块钱,还狮子大开口出乎众人预料地建议对方把钱包里的钱全赔给她。
周围坐着吃饭的同学都目瞪口呆,有的傻傻地看着香满,筷子夹着菜直接捅进了鼻孔才回过神来,当然大部分看香满的眼神都是带着鄙视意味的,贪得无厌是他们唯一想到能形容香满的词。
香满刚才被泼脏的那件女士白衬衫,看起来做工一般,其价格最多也就几十块钱,端木菱赔偿的一千块足足超过那件衣服价格十多倍了,但是这个被泼脏的女人还不满足,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说这些人,就连始作俑者端木菱也被香满的要求吓了一大跳,她家里有钱,所以自小就耳濡目染了一些有钱人的习气,以前用钱砸人羞辱人的事情她也干过不少次,但是从来没遇到过香满这种反应的,不但不拒绝而且还要更多。
香满笑盈盈地看着端木菱,其实在对方往出掏钱的时候她就知道端木菱要干什么了,但是她偏偏不按照一般的套路走,就是存心想恶心恶心对方。
你不是钱多嘛,那好全拿出来吧,看你会不会心疼!
端木菱看见香满的笑容,瞬间明显一些什么,顿时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她明白香满这是在将她,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乖乖把钱包里的钱都掏出来,做吃黄连的哑巴,要么不拿,但是不拿势必把刚才用钱砸人不可一世藐视对方的气势完全破坏,也会让围观者瞧不起。
这个香满果然不好对付,一出手就把我陷入两难境地,不过这样才好玩嘛。
端木菱也不是轻易认输的女人,她立即心思一转,展开进攻,微笑着道:“香满同学,你这件衣服值多少钱你心里有数,我赔给你一千块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做人可不能太贪心,那是相当无耻的表现,人可要懂得适可而止啊,不然就算我不计较把钱都给你,周围这么多秉持公义的同学恐怕也不会答应,毕竟校园里怎么能发生敲诈勒索这种事呢?”
她早看出周围人也对香满的行为颇有微词,所以直截了当把这一点轻轻点了出来,然后再用言语巧妙地一挑拨,想激起大家对香满的公愤,把她推到犯众怒那一方。
果然,对于这些单纯热血的学生来说,很容易就被挑动起来,已经有人在冲香满叫嚷:“这位同学,你见好就收吧,我们大伙觉不能看着你敲诈的!”
“对啊,这是对我们学校名誉的抹黑!”
“向学校领导反映!”
香满看了看愤愤不平的学生,然后把目光重新转到端木菱身上,这姑娘还真不容小觑,小小年纪就懂得利用人心为自己造势了。
只不过比起对人心的把握,香满会怕她?
“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面对群情汹涌,香满一点也没有慌乱,而是很淡定地压了压手,声音转为低沉:“老实说,我身上这件衣服是我上学来的时候我妈买给我的,价钱不贵,也就八十多块,可能在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眼里一文不值,但是对于我而言,这确代表着一位伟大母亲对于自己女儿的身后母*,母*可以用钱来衡量和糟蹋吗?大家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的母亲,或许就能明白我的感受,不错一千块钱可以买十件这样的衣服,这衣服也并不上档次,可是如果可以选我真的只想要这一件!我不是在煽情也不是在矫情,我只是想告诉有些人,钱并不是万能的,虽然现代社会物欲横流人们越来越实际,越来越唯利,但是我想说面对有些东西比如亲情,钱屁都不是!如果有人给你一百万让你去杀掉你母亲,你会去做吗?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做的!因为身为沧山高中的一名学生,我因此为荣,并且坚信将来自己绝对会赚到比一百万更多的钱,但是母亲却只有一个!”
“不错!”
“说得好!”
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为香满的话喝彩。
香满很巧妙地通过偷换概念已经把一件衣服的事情扩大到母亲扩大到母*,甚至最后还顺带激发学生们的自豪感,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像成年人那样冷静势力,他们单纯且充满正义,知道他们喜欢听什么,对什么容易产生共鸣,所以这一大段话讲完,人心已经被收拢到了香满这一边。
“更何况,有钱怎么了?有钱就可以肆意践踏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尊严吗?现在的有钱人到底把我等穷人当做什么?当成狗么?踢两脚之后随意丢一根骨头,就以为我们要汪汪叫着摇尾巴?不!我们不是!我们是人!我们虽然穷,但是我们要尊严,我们有志气!”香满就是要把题往偏里跑,现场这么多普通人家的子弟,现在社会贫富差距日愈显著,人们的仇富心理也更加强烈,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划归到穷人一方,和周围这些人成了统一战线,彻底将端木菱孤立了。
就算周围的学生中间偶尔有几个有钱有势的,但是毕竟是少数,此时看着周围同学被挑起的怒火,也不敢吱声了。
有脾气暴躁的同学已经大声开骂:“谁要他们的臭钱啊!”
“对啊,弄脏了别人的衣服,以为拿一千块钱就完事了?草,既然这么有钱,那就多赔点啊,装什么大尾巴狼!”有人直接爆粗口。
“也许人家也就是装装,这些有钱人其实比我们穷人老百姓还吝啬得要命,葛朗台是不是有钱人?他那么多钱还不是吝啬鬼一个!”有人阴阳怪气。
端木菱见矛头都指向了自己,心里有些惊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香满这时候站起身走过去搂住端木菱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道:“把你钱包里的钱全拿出来我帮你搞定剩下的事情,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应该和和气气,我会帮你的!”她说话时笑得腼腆。
可是看到香满的笑,端木菱却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这个女人太让人震惊了,甚至震惊到害怕的程度,她居然瞬间将不利于己方的形势彻底扭转,这是个劲敌啊。
端木菱虽然不想救这么对香满低头,但是看到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以及他们脸上或嘲笑或愤怒的神情,她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这么一想,心里不免有些惧了。
不过她对于屈服还是有些抗拒。
香满看出她的犹豫,所以又加了一把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对端木菱小声道:“我劝你还是快点,迟了你看这些人会不会把你揍成猪头?”
虽然不情愿,但是端木菱最后还是迟疑着将钱包交到了香满手里。
“谢谢你的信任!”香满攥着钱包,冲端木菱笑笑,这笑容不管香满是不是发自真心,但是在端木菱看来都是对她莫大的侮辱,这绝对是嘲笑。
但是就算端木菱知道,也只能生生忍受着,以前她欺负人的时候从来没有担心过人身安全,因为身边总是有爸爸请的保镖跟随,但是现在……这该死的学校竟然不允许非学生人员进入,她的保镖最多都只能在校门口守着。
香满打开钱包一看,里面厚厚的一沓子,估计有好几千,当然至于那些银行卡信用卡里有多少金额,她就不知道了,只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钱包里的现金全拿出来,一毛钱也不给端木菱剩下,然后举起钱冲周围的学生大叫道:“端木菱同学刚才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她决定拿出所有的现金请食堂里的所有学姐学长以及同届新生大吃一顿赔罪,大家就原谅她吧,好吗?”
在整个食堂的欢呼声中,端木菱只觉得心里憋闷得难受,她这次是真真实实地上演了一出现场版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剧目。
香满……哼!
香满和江晚枫又用端木菱的钱给自己加了几个菜之后,一边美滋滋地吃着,一边看着端木菱扒完饭后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暗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太容易对付了,真的好想臭屁地说一句:justsoso。
香满迟疑了一下问江晚枫:“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一点也不过粪!你做得才刚到卫生间门口而已连毛坑都没见着,她刚才分明是故意挑事,就应该好好惩戒!”江晚枫小口地吃着米饭,嘴里说得一本正经。
香满呸了一声:“你好恶心,在吃饭呢说这些!”
“我自横筷向饭菜,休管他人说粑粑!”江晚枫表情依然是一本正经,甚至有点慷慨激昂,就像在当年谭嗣同在断头台上吟诗的时候: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你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正说着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哥哥香路打过来的,香满心里疑惑,不知道他这会儿打电话找自己有什么事,接通后香路吵闹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喂,满满,在干什么?吃过午饭了吗?高中的生活还习惯吗?离开家住有没有哭鼻子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香路一下子连着将几个问题丢过来,砸得香满一时间有些发晕,她将手机远离耳朵了几秒钟才重新贴近耳朵,笑道:“我过得挺好的,对了,你现在在哪呢怎么那边那么吵?”
“哦哦,我在操场跟同学踢足球呢,旁边有不少啦啦队,都是我的粉丝,叫得比较狂热,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哈!等会儿,我走远点!”香路声音里透着得意,因为在家在妹妹面前的时候他总是被欺负的份儿,这会儿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香满静静地没有说话,像是在听,几秒钟后嗤笑道:“真是你的粉丝?女粉丝?”
“那……必须的!我跟你说,你哥我在学校可是超级受欢迎的!仰慕我的女粉丝无数,每天……”说到这里那边的香路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每天,收到的情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份!”
香满几乎能想见那个名叫香路的家伙此时唇角边泛起的得意,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肯定也是像做贼一样地先偷偷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
这么厚颜无耻且不切实际的吹牛之语他肯定不敢让人听见的。
“都是你的粉丝?我刚才怎么听她们喊的是子杰加油,不是喊你的名字呢?”香满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将剩下的饭扒拉了,江晚枫早狗腿地开始收拾起了饭盒。
“额……哈……哈哈!”香路开始尴尬地笑,然后似乎想到了借口,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般地说道:“那是因为我下场给你打电话了,所以她们才给王子杰加油的,什么王子杰,狗屁!”
“好了,懒得跟你掰扯这些,没事我挂了!”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作为兄长关心关心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对了,这周周末回家不?”
“你说呢?”香满没好气地反问。
香路立即接口:“肯定回吧?”
“知道还问!好了,我真挂了!”
“挂吧挂吧,跟你哥哥说会儿话就这么不耐烦,嗳对了,记得周末早点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香满砰的一下合上了手机,心里暗自嘀咕:死变态妹控,才三天不见就打电话过来了!
“是大舅哥的电话?”江晚枫嘴里问着,手里也不闲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撕出一张递给香满:“擦擦嘴吧!上面还有米饭粒呢!”
“谁是你大舅哥啊?脸皮不要太厚!”香满结果餐巾纸在嘴上胡乱一抹,然后嘿嘿笑着把胳膊伸过去,道:“我也帮你擦擦!”
说完用自己擦过的餐巾纸在江晚枫脸上一通乱抹。
江晚枫脑袋往后一缩想躲开,却被香满一声“别乱动”吓得不敢动了,只能苦着脸默默承受。
“笑一笑,我给你擦嘴你苦着脸是什么意思啊?对我不满意?”香满瞪眼,她就喜欢折磨虐待江晚枫,严格说来这样算不上折磨虐待,她只是喜欢把这个一本正经的家伙逗得苦着脸而已。
江晚枫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的笑容。
“笑得自然点!”
“呵呵……哈哈……”江晚枫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把香满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有吃饭的学生,在一边暗笑,等香满看过去的时候,则冲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毕竟他现在吃的可都是香满从端木菱那里诈来的钱的请的。
香满和江晚枫从食堂出来以后,看了看时间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便决定四处走走,顺便熟悉一下校园。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大操场,不远处的足球场上正有一伙男学生在踢足球。
一方的中锋一个长传,传到一个高个子男生脚下,然后男生开始盘带,左冲右突往敌方阵地推进了七八米后,来到禁区,右脚狠抽足球,皮球像出膛的炮弹一样飞向球门,然后……不偏不倚正砸在守门员的脸上,将对方打得一个趔趄,球落到了草坪上,没有过球门线。
守门员傻傻地站在球门前,用手捂住鼻子,大叫道:“靠,你往哪射呢?球门那么大,你偏偏射我脸上!鼻血都被你打出来了!”
敌方射门的那个前锋刚才还在为没有进球而丧气,这时听到守门员的话,突然大笑起来,香满远远地都能听见对方的声音:“谁叫你丫长着一张小受的脸呢?本文作为进攻一方,不射你射谁?”
然后后面的队员们都大笑着叫嚣起来:“你们两个好重口啊,搞基去吧,一个攻一个受的!”
那个帅帅的守门员闻言反唇相讥:“我觉得足球就是搞基啊,踢的时候一方是攻另一方则必定是守,然后时常攻守转换,咳咳,谐音啊,可不就是一攻一受攻受转换,性向不定,而且还是一次性二十多个人一起参与,哈哈,这可不就是集体乱搞么?足球比赛?搞基比赛?”
他说得兴致盎然,其他球员已经大骂起来:“草啊,你小子思想太*了,我们心*的足球比赛被你说成搞基比赛,这话要是传出去,你绝对会被全世界足球*好者屠杀的,弟兄们,上去扁他!”
一伙人哄闹着将那个帅帅的前锋压倒在草坪上,然后迭起了人肉罗汉。
香满在场外看着,这些人的话他劝一字不落听进了耳朵里,不由心里好笑,突然想到刚才香路打电话来的时候也说他刚在踢足球,那个家伙貌似也是铁杆球迷,记得小时候经常带着妹妹香满和玩伴们踢球。
如果周末回家把足球比赛是搞基比赛这种理论告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想杀人!